第468章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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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尘烟直冲云霄。</p>

傍晚夕阳的西域大漠，大地被残阳渲染得如血色般鲜红。</p>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是橘红色，现在却愈发鲜艳，但同样也慢慢地变得更暗了起来。</p>

成群结队的牛羊在牧民们的呼喝鞭子驱赶当中，慢慢向家的方向而去。</p>

有人喊着嘹亮的号子，用自己的本民族语言哼着小调。</p>

有人不断呼喝，催促着家里的牛羊快些回家。</p>

还有人用古怪的腔调，高唱着歌曲。</p>

若是懂少数民族先民语言的话，还能隐约分辨出，那是回鹘人曾经的祖先于铁勒诸部时期的民歌。</p>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p>

但很快，这样的安宁平静就被打破。</p>

牧民们发现，南方通往敦煌方向的商道不知道何时，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p>

有经验的牧民一眼就认出来，这绝不是商队，而是一支军队。</p>

因为商队一般也就几十人数百人的规矩，最大的商队也不过几千人，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眼看不到尽头。</p>

相反只有军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p>

所以在看到远处忽然出现大队人马之后，牧民们迅速疾驰着马匹，奔走相告。</p>

与此同时，狄青他们的队伍却停了下来。</p>

正值八月下旬，不管是草原还是西北戈壁，都是牛羊养秋膘的时候，所有的牧民，只要家里还有牛羊，就都得在外面放牧。</p>

已经是傍晚时分，大量牧民驱赶着牛羊回去，把牲畜赶到用石头或者木头垒砌的羊圈、牛圈、马圈当中。</p>

可在这样的寻常当中，狄青他们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点。</p>

西边尘烟滚滚，同样有大量的骑兵奔驰而来，有经验的斥候骑兵仅仅看那烟尘的规模，就能够分辨出敌人大致有多少。</p>

宋军中自然不缺乏这样的斥候，很快向狄青报告情况。</p>

然而狄青见此情形，却是怡然不惧，一声令下，宋军开始改变方向，不再往北直冲伊州城，而是向西北面而去。</p>

“陛下，宋人改变方向了。”</p>

西北方向，距离伊州土城约五里外，率领着八万回鹘大军的阿启伏罗本打算今晚住在伊州。</p>

伊州不过是个小土城，肯定容纳不了那么多人马，先在城外住一晚上，等明天摸清楚了宋军的动向，再整顿兵马，对宋军迎头痛击。</p>

结果没想到还在半路上，都没有进伊州城，就听说了宋军抵达，而且距离他们的位置，应该也不过是十余里的样子。</p>

阿启伏罗正在迟疑间，是直接对着宋军发动突袭过去，还是先等等再看，就听到了宋军来袭的消息。</p>

这让他很是惊讶。</p>

凭什么。</p>

两万宋军，对着他八万大军突袭而来？</p>

谁给他们的胆子？</p>

只是现在不是他思考的时候，十余里大概也就五六公里。</p>

平时走路一个小时就行，如果马匹小步行走的话，基本上也就半个小时就能抵达。</p>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阿启伏罗整顿兵马的时间，只有大概两刻钟的样子。</p>

如果他不能在这段时间尽快排列出阵势，就会被敌人冲击。</p>

“陛下，宋军必然是想打个出其不意，我们必须立即列兵，不然的话会被宋军突袭。”</p>

旁边的大将阿拔悉密劝道：“还请陛下快做决断。”</p>

“是了。”</p>

阿启伏罗这才反应过来，喝道：“列阵，列阵！”</p>

“呜呜呜呜！”</p>

紧接着苍凉的号角响彻天际。</p>

西州回鹘的骑兵面对西夏骑兵节节败退，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弱。</p>

相反作为草原游牧民族，马上战斗本就是天性，如果是面对十多年前的宋军，他们胜利的可能性很大。</p>

此刻随着号角声音响起，后方大量的骑兵开始迅速集结，按照一個一个的方阵调整位置。</p>

八万骑兵是什么概念呢？</p>

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和马蹄，各种粪便臭味混杂着马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p>

不过回鹘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在各自部落首领的带领下，纷纷催动马匹，按照秩序开始列阵。</p>

广阔的戈壁摊上，他们寻找到了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缓坡处，俯瞰着远方。</p>

随着一名一名的回鹘骑兵站在了坡上，他们也如一道弯月弧线般矗立在远处的地平线，不断地向南方延伸。</p>

如果从宋军的方向看的话，就会看到那长达数公里的地平线上，由东北往西南，迎着正处于东南方向的他们，全是穿着皮甲的回鹘士兵。</p>

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p>

“相公，怎么打？”</p>

从秦州兵马钤辖一路升到如今秦凤路兵马副都总管的贾逵如今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年轻的小将，而是四十上下面容刚毅的中坚力量。</p>

他眺望着远方，看到那数不尽的人头，又从高处向下俯视的压迫感，一时间倒也有些恍惚。</p>

自从李元昊败亡之后，已经好些年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了。</p>

狄青眯起眼睛。</p>

在战略上他藐视对手，所以毫不犹豫地敢和敌人硬碰硬。</p>

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在战术上自然不能轻视。</p>

因而环视四周，见到敌人临时摆开阵势，便说道：“他们必然是想从高处俯冲下来，借用力量发起冲锋，我们一旦突袭他们中路，则必然遭到他们两翼包夹。”</p>

“嗯。”</p>

贾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稍微思索后说道：“不若直袭他们两翼，逼他们中路来救，令他们首尾不能兼顾？”</p>

然而狄青却摇摇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他们后方还有部分兵马在保护两翼和中阵，一旦我们突袭两翼，则会被他们后方的兵马迂回绕后。”</p>

“那该如何是好？”</p>

贾逵问道。</p>

狄青沉吟片刻，说道：“此阵最怕在两翼包夹开后，又遭遇后方迂回偷袭，因为两翼原本展开，后阵可以驰援。可两翼往中间靠拢，后阵就难以迅速过来，这样会打扰到中阵的布置，所以可以先佯装突袭他们中阵，引敌人两翼包夹之后，再攻击他们的两翼，以此完成包夹与反包夹。”</p>

对面列出的阵势看似是一道弯月弧线，实际上却是一个V字形，只是V字下方的那一角他们看不到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