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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语调坚决,又看向王承说道:“泰山大人,你也不劝劝世叔?”</p>

这声泰山大人叫得王承通体舒畅,也让其余王氏族人看向陆沉的目光变得格外亲切。</p>

王承连忙摇头道:“安仲说的没错,静安何必拘泥?”</p>

他毕竟是陆沉板上钉钉的岳父,若和其他人一样一口一个公爷,未免损了王初珑的体面,便只好以表字称呼,倒也没有不妥。</p>

安仲则是王安的表字。</p>

陆沉微微一怔。</p>

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旁人对他的称呼愈发恭敬,如今这世间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已经没人有资格用表字称呼他。</p>

陆沉陆静安,这个表字来自一位故人。</p>

“你单名一个沉字,令尊应是取沉毅有守、庄重安定之意,朕昨夜思来想去,觉得静安二字较为贴切妥当,你意下如何?”</p>

这段话在陆沉的脑海悄然浮现。</p>

先帝虽已离去,但他留下的痕迹不会消失,回忆往往会在这种不经意的细节涌起。</p>

王安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便已有了计较,随即不着痕迹地说道:“郡公,请。”</p>

这时候陆沉已经按下那抹怅惘,微笑道:“请。”</p>

一行人来至正堂,仆役奉上香茗,王承及其他族人便行礼告退,留给两位正主一個谈话的空间。</p>

陆沉先是代表天子对翟林王氏拨乱反正的举动予以赞赏,王安则起身谢恩。</p>

走完官面上的流程,陆沉郑重地说道:“雍丘之战能够成行,有赖于世叔在河洛城的惊天之举。其实这件事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陷入绝境,世叔愿意为大齐冒这个险,我心里十分感激。”</p>

王安微露感慨,缓缓道:“当初我让初珑带着东阳路的兵力部署图南下,王家便已经没有了退路,首鼠两端只会自取灭亡。说到底,这是王家自己的选择,若是没有足够的功劳,又怎能弥补二十年前的错误?郡公不必挂怀。”</p>

“话虽如此,不是每个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p>

陆沉轻轻一叹,继而道:“在河洛城的时候我便见识过世叔的果决,后续世叔所为更让我大感敬佩。”</p>

王安看着他诚恳的神情,逐渐品味出这些赞誉背后的深意。</p>

他和兄长王承不同,自幼便展现出远胜同龄人的眼界和心机。当他接掌王氏基业,在北地诸多门阀家主当中愈发显得长袖善舞,后来又在燕国朝堂上静观人心十余年,单论城府深沉绝非常人能比。</p>

稍作思忖之后,他平静且从容地说道:“不过是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当不得如此美誉。如今王家在令尊的照拂下迁来广陵,我肩上的担子终于能卸下来,往后只想平静度日,不再案牍劳形。”</p>

陆沉暗暗赞了一句聪明人,不过仍然摇头道:“世叔此言差矣。王家此番为大齐立下大功,朝廷自然不会忽视。临行之前,陛下特地召我商议,准备让世叔入中枢为官,泰山大人既然醉心文墨,或可入风雅学宫担任山长。王家年轻一辈不乏俊才,朝廷需要他们效力。”</p>

堂内显得十分安静。</p>

王安坦然道:“郡公,我方才所言并未故作姿态。王家虽有一些微薄功劳,但是当年反叛世人皆知,陛下和朝中诸公愿意重新接纳已是万幸,直入中枢之事切莫提起,否则会引起世人非议。王家子弟若想走上仕途,他们会按照朝廷的规矩行事,或者考科举或者从军,这才是正道。至于兄长……他若愿去风雅学宫担任教习,我自然不会反对。”</p>

陆沉看着这位中年男人泰然自若的仪态,不禁微微点头。</p>

这才是世家之主该有的风姿和底气。</p>

他不需要大齐朝廷刻意提携,只要能给王家子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们便有能力乘风而起。</p>

其实陆沉那些话一半出于真心,一半出于试探。</p>

只要王初珑嫁入陆家,王家人的身上不可避免会打上陆沉的印记。</p>

这可不是零星几个人才那么简单的事情,一旦陆沉松开那个口子,他麾下的势力中必然会出现很多王家人的身影。</p>

一方面如林溪所言,这股势力对陆沉的事业会有极大的帮助,只要陆王两家合为一体,两边的命运休戚相关,那些王家子弟值得陆沉的信任。</p>

问题在于他们掌握实权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个非常紧密的团体。</p>

这是陆沉必须考虑的隐患,也是他今日来王家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p>

想到这儿,陆沉悠然道:“世叔淡泊名利,但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如今我只是先来通个气,后面多半会有圣旨召你入京。”</p>

王安微微一笑,恳切地说道:“郡公,说句实在话,我若有意官场,又怎会带着王家留在广陵?”</p>

陆沉望着他的双眼,忽然间心中一动,道:“原来如此,伱不止是不想去江南,连广陵也只是王家在路途中的停留。”</p>

王安一怔,随即心悦诚服地说道:“郡公明见。”</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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