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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韩胜,自不必言。”
“楚人胜,则驷氏依附楚人,岂不闻田氏代齐之事?姜齐之事,君上可愿重蹈?”
“墨家胜,则必要民众革命,岂不闻宋、滕等事?到时候君不为君民不为民,民众怨恨,日后稍有不慎只怕万劫不复。”
“是故于君而言,魏韩胜负此时尚不可知,但降魏韩却最为有利。”
郑君乙问道:“那么何时与魏韩密谈最佳?”
近臣道:“此时,此刻。”
“魏韩连日攻城不下,楚与墨家必要行动,正是最为急躁之时。此其一也。”
“其二若楚人来援,到时候再投魏韩,只怕魏韩失败,届时反倒不佳。”
“其三墨家以非攻之义来援,君上主动投降,墨家便无义可用。我自愿投降,何须你来助我?”
郑君乙称赞道:“此言得之。只是此事需要机密,你有何良策?”
近臣再道:“君上可先派人出城,约定信号,届时控制侧面城门,开门以迎魏韩之师。侧翼被袭,城防自破。”
“君上可言:昔年驷氏政变弑君,你不得已而继君位,就是在隐忍,有朝一日能够屠灭驷氏以复繻公之仇。魏韩出兵之义有三,但这三项罪责都是驷氏所为,与你无关。”
“君上可脱去上衣,袒胸露怀,左手拿着牦牛尾巴做的旗节牵着羊,右手拿着杀牲畜的弯刀,迎接魏韩之师。只说希望魏韩能够顾及当年亲晋的友好,保留郑国的祭祀,自降为君,请以封邑延续宗庙。”
“郑地正处在魏楚相争之处,必不安稳,而且民众必然怨恨,君上可另请封邑,迁宗庙,以为魏韩附庸。”
既然连细节都已经想好了,郑君也就没有什么疑虑了。
思考了一下,魏韩的主攻方向是墨家和驷氏贵族在守,自己的心腹人也能够控制一段城墙。
只要能够和魏韩定好信号,不要约定时间,而是让魏韩伏兵一部于城门外,待时机一到,打开城门,那么城中的防御就彻底溃散了。
但前提是魏韩必须要答应他的条件,这才是重中之重。
想要答应,那么不但要密谈,而且要主动一点,一旦魏韩入城,自己要立刻组织心腹攻打驷氏。
魏韩攻打郑国的理由,都是驷氏引发的,包括郑韩血仇,那也是当年驷子阳上台之后以此为理由不断和韩国开战的延续。
最重要的,就是城中民众抵抗违法的命令,需要他这个郑君来下达。
如果能够封到一个大邑延续郑国的祭祀,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亡于田氏代齐这样的惨剧,也好过亡于宋国国人乱政这样的暴动。
…………
数日后,自从知晓了墨家和楚国接触、自从知道了新郑久攻不下之后一直蹙眉的公叔痤,这些天终于第一次发出了开怀的笑声。
郑君的书信已经送来,这件事不是阵前的主将能够决定的,必须由相邦和国君决定。
主将没有资格答应“郑国自降为君,保留一座封邑”的条件。
公叔痤也没有,只有魏击有资格,但魏击距离太远,公叔痤有对郑之事临机决断之权。
这件事极为秘密,公叔痤只是给了几名心腹这个消息,笑声不断回荡。
“此事大妙!大妙啊!”
“郑君既降,则墨家无兵可出,郑君既说是为了隐忍以诛驷氏,那么墨家凭什么出兵?”
“新郑既下,则大军可以修正,以逸待劳,以待楚人北上,此战必可胜。墨家既传言要出骑兵炮兵,一旦郑君降,墨家没有理由继续出兵,那么楚人便无骑少炮,我军何虑?”
公叔痤喜不自胜,更是确信墨家会因此退兵,因为……墨家实在是太讲信用了。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仇恨,和是否讲信用,是两回事。
的确,墨家在公叔痤看来很混蛋,但是墨家的做法却有逻辑可循,在此规矩之内确实讲信用。
譬如墨家是枪决过齐公子午,天下震动,但这件事恰恰说明墨家讲信用,讲规矩,说要杀你就杀你,周天子派人来求请也没用。虽然这规矩不是天下原来的旧规矩,但新规矩是墨家定的,墨家自己肯定是要守的。
譬如墨家的许多道理完全和旧规矩不同,但墨家说宋国中立,那么出兵救郑就不从宋国走,而是宁可绕路。
譬如当年齐墨之战,说鲁国无辜不忍战火波及鲁国,不再中立国开战,泗上军就没有在鲁国伏击梁父大夫。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墨家为何出兵?因为非攻,救郑。
谁是郑?
公叔痤看来,郑君、郑国宗庙就是郑。
现在郑君乙主动投降,并且主动表示:我早就想魏韩来攻,隐忍就是为了除掉政变弑君的驷氏。
那么,这还非什么攻?
我自愿把东西送给别人,你觉得这不合理是强迫,可东西的主人却认为这是自愿?你凭什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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