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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感叹、几番怅然,终于进入了彭城,绕开了街市上往来匆匆的人,被安排到馆舍之内。
第二日一早,墨家一人带着一封信件来到馆舍,直截了当地做了邀请,请这些人相见。并且还说,听闻魏之西河守吴起亦在,早闻风采不曾得见,正好同去。
吴起也不吃惊,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怕瞒不过那些墨家的眼睛,他们在巨城大邑都有明着活动的眼线,利用商人往来的通路,消息传播的速度往往比国君要快数倍。
既身份已经被揭穿,吴起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换上自己的华服、配上玉佩与剑,便一同前往。
彭城的一处戒备森严之地内部,适坐在那里等待着吴起等人到来。
来到这个世上,他已经见了很多大人物,也曾和王侯谈笑,对于吴起适只是好奇。
若二十年前,他很想问问,世上有两种传言,有说吴起杀妻以求将,还有说吴起休妻以严法,到底哪一种是真的?
然而二十年前,只怕吴起连看他一眼都不太可能,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
弹指二十年已过,这份好奇或许心中还有,可是终究不太可能问出来了。
他和吴起一直没有见过面,但是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名字,也算是神交已久。
对于吴起的才能,那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墨家的基石是规矩和纪律,并不适合出将入相一人之才的发挥,因此墨家对于吴起这个天下知兵第一人并无任何招揽之意。
这一次与秦人的谈判,由适主持,但是内容在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了。
等到吴起等人进来后,双方见礼,各自吹捧了一番对方的名声,便开始谈及正事。
正事,自然就是南郑以北的秦小邑,换取墨家冶铁技术支持的谈判。这件事全权由那几名叛墨主持,而这面是适,双方难免有些尴尬。
当年正是适借着胜绰之事,与墨子一同改组墨家,驱逐了这些人,到最后墨子去世都不准这些人以弟子之礼服丧。
当年这些人都是跟随墨子多年的墨者,而适当年却是刚刚加入墨家数月。斗转星移,现如今适已经是墨家的二号人物,而这些叛墨也在秦地站稳了脚跟。
曾经的私怨仇恨,漫随着这些一丝尴尬化解之后,便要站在各自的利益上讨论交易。
适倒是不急,笑看着吴起道:“久闻公之大名,今日入秦,必得秦君重用。只是不知道,以公观之,秦的出路在哪?”
吴起一怔,适又问道:“公在西河训练武卒,武卒既成,即便你离开了西河,武卒制度犹在,恐怕西河难以攻取吧?”
吴起点头,还颇带着一番自信和感慨道:“武卒之强,远不是现在的秦师可以对敌的。西河又有山川之险、崤函之固,若轻易攻取,折损士气。”
这倒不仅仅是吴起对于自己培养起来的武卒的自信,而是秦地的变革涉及到许多的问题。
想要变革,得有军权,得有威望,现在变革之始,不能打败仗,只能靠胜利来收拢那些授田之民的心,压服贵族。
这一点吴起很清楚。
适提及西河,也正是因为引出这个话题,秦国至少在十年之内,没有夺回西河的能力。
十年不算太久,墨家在泗上准备了二十年,才堪堪能够与天下诸侯并起。
然而墨家等了二十年,那是因为二十年前适才十几岁,他等得起。
可吴起呢?亡魏至秦,他已花甲,十年他等不起了。
适对吴起了解不深,公造冶年轻的时候曾交往过,但也算不得深交。所以适不知道吴起想要什么,所能引诱的方向也就只剩下“建功立业”这四个字了。
他只是提及了西河,言外之意还有南郑。秦国想要发展争雄,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就是夺回西河,威逼中原。另一条就是得南郑入巴蜀,继续力量。
墨家十余年前在适的执意下就在巴蜀活动,现如今已得南郑,即便不言明,有墨家这几年的战例在这摆着,又有山川相隔,想要攻取南郑其难度不下于现在夺回西河。
尤其是吴起这些日子见识到了墨家执政的泗上地区,知道墨家一旦扎根,就会如同野草一样,无法根绝,就算拼尽全力多得南郑,恐怕也是弊大于利。
对于一个渴望着建功立业名传天下、但却只能再活十来年的人而言,适刚才问的“秦的出路”,便是个严重的问题。
西河的路,是他自己在魏国的遗留,自己堵死了。南郑的路,墨家已经堵死了,而且涉及到冶铁术的交易。
那么,秦国刚往何处?不知该往何处,又如何一展心中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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