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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言,墨家求得是做千年百年的英雄。可人终有一死,不能因为要死就不活了,轰轰烈烈一场,才不负一身所学。”
高个之人拜服道:“听公之言,茅塞顿开。我之前与索卢参相辩,便是还没有想透彻。既要为功名,便不能想着还要自创规矩以成义名。”
“比义的解释,天下已经无人能驳斥墨家,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问,任其掌握着义。要有我自不义的心思,才能够成就大事?”
吴起拍手赞道:“你总算是明白了。你我都知道,秦地的做法不利于天下,因为墨家对于利天下的解释无法反驳。但是,知道是错的,就一定不做吗?”
高个之人再拜而服,又问道:“第二件事,便是公守西河多年,秦人旧贵多有恨公者。我来之前,胜绰还说了许多让我说服你的话,可我竟然不用,只是遣人见到了您,您就答允了……”
吴起看着高个之人,知道这人真的只是疑惑,并没有什么怀疑,笑道:“天下人多以为我只会治兵、行政,却不懂政斗,这倒是奇特的想法。我若不懂,难道能够做到天下扬名?”
“天下人或许都以为,是公叔痤排挤了我。其实公叔痤算什么?文侯若在,谁人能排挤我?只是魏侯不敢用我了而已。”
高个之人沉声道:“那您怎么看入秦之事?”
这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相谈,毕竟高个之人不是胜绰、不是秦君,在这件事其实并无资格和吴起讨论。
吴起问道:“秦人旧贵恨我,你都知道,胜绰与秦君难道不知道?”
高个之人想了想,点头道:“那自然是知晓的。”
吴起又问:“既如此,既知晓……还要邀我入秦。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够知晓,秦君如今已经有力压服旧贵了。我要去,不过是给旧贵一个借口,一个反叛的借口,秦君借此动刀兵而收权。”
“这是秦国之内的局势,胜绰和你们这些人的才能是有的。墨家当年拒泗水也不过两县之地,如今已成千里之业。秦君名正言顺,变革七年,想来旧贵也无力阻挡了,所以才敢邀我入秦。”
“否则,若七年前,我就算自己入秦,秦君也不敢同意。我说的可对?”
高个之人心中暗惊,嘴上却道:“怕是对的,只是我不曾想这么多。”
吴起摇头轻笑,不做评论,又道:“这是秦国国内之事。但凡变革,必如治病,先要身体虚弱,然后才能康复。”
“以国如人,身体虚弱之时,正是别国虎视眈眈之际。”
“赵国公子将争、泗上水土肥沃,魏人无心干涉秦国,只求赵乱之时秦国不要出兵西河。”
“墨家占据南郑,你们与墨家相谈,以南郑诸邑换冶铁之术,以安民众。”
“有褒谷栈道之险,蜀人不能攻伐。”
“秦楚多年联姻,又多盟而抗晋,亦不能管。”
“如今此时,是秦国变革的难逢之机。一旦错过,再想变革,怕是就要有楚王与王子定之事!”
吴起说到此处,豪气顿生,英豪之气尽显,大笑道:“秦君与胜绰既邀我入秦,那是已然做好了与旧贵决裂变革的雄心。我若不去,难道就不变革了吗?”
“所以,我若不去,他们也有把握获胜。”
“如今,我既入秦掌兵,那些旧贵有多少头颅能让我砍?秦人旧贵,又有几个能打的?我以五万武卒,压的秦人旧贵二十年只能空谈西河之恨,闻到我吴起的名字两股战战,当年也是趁着我回安邑这才敢谋取西河……”
吴起的脸上荡漾起一种将要施展抱负的豪情神色,不屑笑道:“我只怕……我入秦后,那些旧贵闻我名声,竟不敢作乱。”
他说的如此狂妄,可高个之人却拜服道:“公之大才,在下钦佩。公之大名,秦之旧贵无人知晓。魏击失君,魏国危矣!”
“若公在,举十万之师于西河,秦国焉能变革?若一变革,内外勾连,秦连洛水渭水也要丢失啊!”
吴起叹息一声,想到文侯尚在之时,自己对于魏国战略的建议,便是压服秦国再谋中原,以让魏这个四战之地变为边角,借墨家的技术变革勤修内政、借魏国已有改革之势吸引秦国农民使秦人不愿反抗……
可如今,自己当年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三晋之争已经不可避免,魏击只顾小利对三晋内政大加干涉,为田氏臣服的虚名为田氏谋求了侯位安定了齐国,与楚国争斗许久让墨家在泗上站稳了脚跟一旦谋泗上就要面对墨家……
想到这些,吴起第一次发出一声苦闷而无奈的哀叹。
“举十万之师?哈哈哈哈……他魏击有那胸怀,放任我这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以治政安民颁布法令、出可为将入可为相的雄才举十万之师吗?庶子不能与谋,魏国基业,毁于此子!”
“乱世已降,礼崩乐坏。墨家人皆平等、血脉无意的学说一出,这天下的君臣……哈哈哈,恐怕更难互信。乱世啊乱世,墨翟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想到这会催生多少野心勃勃血脉低贱之辈站在风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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