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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一次有人反驳,墨者的书秘吏和宣义部等,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或是赞叹、或是反驳、或是怒斥、或是表示同意……不一而足。
这本就是墨者的风格,或者说是墨翟的风格,他对学问的看法从对仲尼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我非议儒家,但是儒家也并非一无是处。
所谓“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
鸟干燥的时候飞得高、鱼热的时候潜的深,这是天志。即便大禹、商汤这样的才能,也是不能更改的。鸟和鱼够愚蠢的了,可只要符合天志,大禹商汤都改不了,难道我墨翟就不能称赞几句仲尼说的对的地方吗?
以墨者一家对抗其余诸子的学术世界观对抗,就此开始。
列子作《汤问》,反驳墨者的《山海经》世界观,讲诉了许多奇异而充满美感的故事。
譬如愚公移山、夸父逐日、辙沐食子、炎剐其亲、义渠火葬的故事。
而适则用一种此时还未出现过、但墨者已经习以为常的、剥开了外面面纱的、裸露而又血腥的道理,一一解释“辙沐族为什么杀第一个孩子、义渠人为什么选择火葬”等等习俗。
第一次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里的世界观,借助这场辩论引发了更多人的思考。
虽然在告子来询问墨子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宣义部部首的时候,列子等人的反驳文章还没有送来,可是墨者内部都确信这第一场辩论墨家已经赢了。
因为他们觉得还是适的理解更为合理,也更容易让人明白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一切。
然而实际上仔细考虑,其实墨者内部的逻辑也有漏洞,但这个漏洞必须要先精通墨者的三观,然后才能反驳,否则就是不败的。
因为沛县万民约法时的道理,是历史唯心的,以静止不变的观点推出了“公共意志”和“社会契约”这一套东西。
而伪造的《山海经》里的世界观,则是家庭私有制国家起源的那一套,借用天志乐土的名义,将此时出现的各个社会形态以生产力为衡量分析出那是最优解。
前者温情脉脉,人们喜欢;后者彰显真相,血腥压抑,人们不愿去接受。
毁掉天下的,永远不会是天下人愤怒的东西,而往往是天下人喜欢的东西。
但此时,这种愤怒和喜欢还不是最终决战之时,因而他们在这一刻目标出奇地一致、合拍。
对外的世界观一事上,墨者绝对全面领先,无论如何也输不了,最多会分裂。
因为已经站的太高,除了自己人打败自己人,别人是打不败的。
极致也不过就是墨者内部将来条件成熟了,分裂为沛县万民约法派和天志乐土推理专政派。
于此时的墨者团体而言、对于新成立的宣义部而言,列子的这一篇《汤问》无疑是宣义部交通吏打赢的第一场仗。
墨者内部满满兴奋,众人也对适提前布局的手段赞叹不已。
宣义部成立的时候,在各大都市已经有墨者的店铺和工匠会的存在,成立之后如同顺水行舟,顺畅无比。
工匠会早早成立,商丘陶邑两地,工匠会已经开始运转,组织起来的工匠们在学习新技术的同时,也在不断接受墨者那一套市民理论。宣义部下属的工匠吏运转轻松。
沛县以磨坊、油坊、良种新谷基地田、天鬼祭祀等活动为中心,也将原本分散的农夫经常地聚集到一起。稼农吏的运转也不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流窜到各个乡亭以磨坊为中心的地方宣讲道理——既然种植了冬麦,磨坊便自然成为了中心。
适作为沛郭乡校校介,这半年多已经很少亲自出面去做宣传讲义的事,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写出文章传授宣义部的其余人,或是编写一些戏剧深入到各个乡亭的磨坊祭祀地做宣传。
但这一次他却将在乡校教学的事暂时停下,亲自带人前往各个乡亭。
原因很简单,从楚国墨者那里传来消息,楚人已经做好了出兵准备,要趁着三晋刚刚封侯、郑人与韩大战、伐齐后休养生息的机会,北上质问宋公叛楚之罪。
这是难得的机会,伐宋肯定不会经过沛地,而是会征集阳夏之师、陈之师、焦之师等军团和楚王的王辖军队,过沙水直围商丘。
不趁着这时候彻底解决沛县的问题,就会丧失机会。
包括大族、修水渠、开河、集众人之力挖矿冶铁的事,都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解决。
这件事需要提前做好舆论准备,等待那个天赐良机一到,立即动手。因而,一直在乡校的适带人出去,亲自做宣传鼓动工作。
毕竟马上就要秋收,今年风调雨顺,众人对墨者的信任、墨者自身的威望已达最高。
不解决水渠和铁器的问题,只会逐年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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