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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若是将船都烧了,不说那些船主会闹事,也断绝了我们水上的通路,届时如何运载物资,而后谁还敢再来襄阳。”阿里罕叹口气道。心中暗骂你的方式倒是省事,可想没想到后果,一旦城破连跑都没法跑了。
“那又能如何?上千艘大小船只又不能尽数拖到岸上,要不就将船尽数凿沉在江中,使敌军无法驾船渡江,又可切断汉水航道。谁敢闹事杀上几个就好了,那些南人皆是胆小如鼠之辈,吓唬吓唬就都老实了。”史弼笑笑道。
“总管,当前南军已然将江南和江西的堡寨尽数夺占,谷城方面战事正紧,而樊城又入敌手。襄阳四面通路皆被截断,援军又迟迟不至,恐怕敌军攻城之日不远。此时正应是城中军民上下齐心,固守城池之时,若是强行将码头上的船只尽数毁掉,必然引起城中百姓不满,于我们守城不利啊!”阿里罕劝解道。
“你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悍勇之气,做事思前想后,最后一事无成,简直与真金汗无异。若是当初其继位后,当机立断集中所有精兵南下,趁南朝立足未稳逐出江南,岂有今日之祸。而其却在继位后,担心草原诸王不服谋叛,即不敢将他们南调作战,又留重兵监视,导致无可战之兵,只好与敌媾和,划江而治。”史弼却冷哼声抱怨道。
“而其又无忽必烈汗的气魄,听信汉人的谗言,把我等一应百战老臣罢黜,专宠汉臣。如今怎么样?两年的时间让南朝小贼站稳了脚跟,其立即兴兵北犯。真金汗又将伯颜调往西北,只用玉昔帖木儿那般怯薛子弟领兵,他又有什么见识,结果中计将二十万大军尽数丢在了江东,致使两淮无兵可守,任南军长驱而入。”
“若是两淮不失,湖广之敌怎敢犯我荆襄。而现下那班汉儒又要与南朝议和,可南朝小皇帝却根本无视,依然领军来犯,蒙古人的脸都让他们丢尽了。襄阳被困,他们又担心派遣援军会激怒南朝,可又要我们设法守住襄阳不失,这又是何道理?”史弼愤愤然地道。
“总管还是要慎言,擅议朝政,诋毁大汗,会被那些朝臣弹劾的。”阿里罕知道史弼一直对自己被闲置耿耿于怀,对大汗不满,对大汗宠信汉臣不满,更对那些后辈充满不屑。喝多了酒什么话都敢说,可他却不能有所顾忌。
“哈哈,弹劾我,真是笑话。当年成吉思汗与众臣议事,皆是畅所欲言,不曾因为言辞不敬而惩罚过谁;吾头一次进京觐见忽必烈汗,见我能举鼎、挽强弓,即刻赏我五匹骏马,赐名塔剌混,授予行军总管之职领兵攻打樊城,其只会用那些儒士,岂能不败。”史弼依然是满不在乎,又说起自己当年的光荣史。
“总管,朝中之事非是我们能操心的,也无法扭转的。当下还是想着如何守住城池,这些日子南军每日以火炮袭扰,已经是让军民惶恐不安。今日竟然打进了府衙,将后院几名仆役炸死,还要早作对策!”阿里罕明白若是自己不插言,这牢骚满腹老头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的既往事迹,只能强行扭转话题。
“我有啥法!”史弼却是叹口气道,“敌军火炮射程远超我军抛石机射程,且从高处来袭,以常法根本无法阻挡,除非夺取樊城,否则毫无办法。”
“那……那只能任敌军肆虐吗?”阿里罕这才明白老头其实不糊涂,早就清楚己方难以防御敌军炮火,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问道。
“当然不能,我观敌军炮火似有极限,只能及于北城,他们连续数日也不过今日有一颗落入府衙,可见南城还是安全的。而他们轰击的目标主要是军营、仓廪和官衙,至今没有一颗落入民宅。”史弼将城图铺开,指点着道。
“总管言之有理,我们只要将军兵撤至城南,或散于民宅之中就不必担心敌军炮火袭扰。”阿里罕顿时也有了主意。
“城北只留少数军兵监视即刻,敌军虽占据樊城,但是他们自知难以自北城破城,否则也不会集重兵于南侧攻打岘山堡寨。他们如此只不过是为了乱我军心,欲引动民变而已,而我坚持不肯撤离府衙也是为了稳定军心民心。”史弼喝了杯酒又道。
“城中必有南朝细作,今日府衙遭袭,我怀疑就是有细作为敌指明目标。因而今日起酉时起实施宵禁,城中百姓不得举火,发现火光便是细作在与敌联络,要立刻调兵围捕。另外对出入城门者严加盘查,以防南朝细作出入传递消息。而码头上的船既然你担心会引起民变,那便将帆桨全部拆除,置于城中,如此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总管好计谋,下官佩服!”阿里罕也没想到这老头儿还真有两下子,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被其三言两语就破解了,连忙施礼又道,“当下,城外还居住着上万的百姓,是否也将他们收入城中?”
“大可不必!”史弼摆手道,“城外种植的稻谷再有二十天就可收割,那时种田人的命根子,此时你若强迁他们入城,必然会拼死相抗。而不若待他们收割了稻谷以后再行迁移不迟,彼时我们不仅有税赋可以征收,也有存粮用于守城。要知粮草才是长期坚守的根本,即便多上几石粮都是好的。”
“嗯,就依总管之计。”阿里罕点头道,“下官还有一事相询,战事一起城中粮商便开始惜售,导致粮价飞涨,米价已十倍于往年。以致让城中贫困百姓无米下锅,长久以往也会生乱的。”
“知府啊,你要沉得住气,现在百姓家中多少皆有数日之粮,不会铤而走险。而城中米价飞涨,那些奸商更不会卖只会继续购粮囤积,城外的那些乡中豪户见有利可图也会不断运粮入城。如此不用我们催征,大量粮食就会运入城中,那时我们将城门一关,就可以为守城计,将他们的粮食尽数征收没官。”史弼笑笑道。
“你以为当年南朝吕氏能够困守襄阳多年,驱使满城军民为他们守城凭借的是什么?不止是这深壕坚城,而是粮食。你没有经历过这种大战,那会儿金银是没有用的,谁也不在乎你是什么官,最值钱、最有用的是粮食,而人命最贱,一顿饱饭就能让人上阵厮杀!”
“襄阳外围山堡一旦失守,城池被围,外援断绝,我们手里攥着粮食,就等于攥着满城军民的性命。他们想吃饱,就得听从我们的号令,而那些贫苦百姓还得感念我们的恩德,让他们的老小不会饿死,又怎么会不拼死作战。所以做事切勿操之过急,总要一步步的来,等待最好的时机再出手!”
“下官受教了!”阿里罕对老头儿的敬佩又深了一层,过去以为其行事莽撞、漫不经心,其实最为精明,早把人心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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