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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蒙德。
曾几何时,在午夜梦回那摆脱不掉的噩梦当中,谨然曾经无数次地梦见这个人,然后惊醒过来。
梦境中,这个男人站在毫无温度的阳光之下,那头金色的头发灿烂得让人觉得刺眼,他裂开嘴露出那一口整齐的白牙,冲着谨然露出世界上最邪恶的微笑,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将他全身的血液全部吸干……
梦境到这里通常就会迅速结束——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般的噩梦只会在梦到自己垂死或者极为紧张的时刻才会让做梦者从梦中惊醒,而对于谨然来说,这个拥有着一头金色头发的恶魔,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冲着他笑一下,就足够将他活生生地从梦中吓醒。
这样的噩梦曾经造成了少年时期的谨然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以及精神衰弱病历史。
谨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忘掉一些不该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走出阴影,回到校园,正常毕业,然后接触影视行业,来到公众的眼中……
忙碌的事业让他几乎没空去回首往昔。
而他完全没有想到,时隔十二年,在他的人生走上正轨,他也几乎要忘记生命中曾经还存在过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重新闯入他的世界——怀中的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像是从巫婆手中递出的荆棘花,谨然捧着它站在原地,只觉得那一阵阵玫瑰的芬芳让他感觉到呕心以及晕眩……
他想转身逃走。
像当年一样,做一个懦弱的逃兵。
而这一次,谨然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这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的朋友,有他的未来——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遇见了事情只要缩起来就好的少年。
此时此刻,安德烈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完全全笼罩,他鼓起勇气,微微扬起下颚成一个强硬的弧度,与那双深埋在他记忆中的琥珀色的瞳眸对视上——
记忆中这个人一直拥有着比同龄人更加强壮以及高大的身躯,这样的身躯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任何人根本不敢在他的面前做出任何反抗的事情——曾经谨然天真地想过,这么多年他也长高了不少,或许再遇见这个人的时候他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惧怕……而眼下的事实就是,十二年来,他袁谨然确确实实有长到一米七六这样标准的成年男子体型,而在他成长的同时,在地球的另外一端,某个人也在飞快地增长——
高中的时候就接近一米八五的他现在大概又长高了十厘米。
哪怕是身上那一声笔挺昂贵的白色西装,也不能将他浑身结实的肌肉掩饰好,那似乎是被人不耐烦地扯开以放浪不羁的形式敞开着的领口下可以轻易地看见小麦色的皮肤以及隐隐约约隆起的肌肉……
而那双手……谨然在瞥了一眼后几乎是立刻地收回了目光,此时此刻在他怀里的这一大束玫瑰,前一秒在那双大手之中的时候,看上去还只是像是一束玩具花一般滑稽可笑。
“这玩意果然就应该拿在你手上,从走廊上一路拿过来我可是受够了各种奇怪的目光。”不顾面前黑发年轻人面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着且额间冒出冷汗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名叫安德烈蒙德的男人抬起手指,轻轻地弹了弹被黑发年轻人抱在怀中的那一束玫瑰中的其中一朵,他轻笑了声,嗓音低沉看上去非常满意地说,“一直就觉得你很配红玫瑰来着。”
那朵被他弹过的玫瑰“啪”地一下直接从花茎处折断了。
他自顾自地说话,完全在自言自语,且看上去哪怕谨然不回答他他在乐在其中。
安德烈的出现将宴会厅中一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这是当然的,本来他就是身材高大,长得也非常不错,如果不是哪怕西装革履也掩饰不住的凶残气息,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名英俊的富家公子哥儿……
更何况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然后在在场的女明星眼中绽放出期待的目光,心中犹如擂鼓地等待着期待着这样的一大束花和高大威猛的英俊男人一块来到自己的面前让自己成为今晚最被人羡慕的人时,却万万没想到,这束玫瑰花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被塞入了另外一名男子的怀抱中……
如果硬要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
那么安德烈蒙德又满脸兴奋地抱着那黑发年轻人啃了一口这样的行为,就算是彻彻底底地打消了在场所有放心萌动的姑娘们的念头——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他妈还不如一个男人。”
这是在场大多数女士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
“——但是他确实漂亮,而且确实也有演技,我都奇怪为什么好莱坞没有早一点发现他——如果再年轻一些,他会比现在更红。”
《神秘种子》的头号女主角,国际影后沙拉举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摇晃,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两名雄性生物,一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跟自己身边的女伴说:“我一直以为亚洲人是黄色的,现在我发现我错的可怕——看看然,站在女人面前的时候,他就像是拥有风度翩翩的中世纪骑士;站在男人面前的时候,他瞬间就成为了应该被保护着的公主……”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其实亚洲人长得漂亮的是不少,像是那些韩国的某些明星,严格的来说可都是比姑娘们还漂亮的存在。
但是袁谨然不一样。
相比起那些真正的偶像明星,他如果要靠脸吃饭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但是,当他往人的面前这么一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觉:有的人生下来注定就是要吃演员这口饭的,袁谨然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出现在屏幕上时,坐在电视机前的人很难将自己的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就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是大庭广众之下怀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被一头像是熊似的男人抱在怀中亲吻。
想到这里,沙拉未免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坏。
而此时,沙拉的女伴闻言也忍不住啧啧两声摇摇头,不得不承认黑发年轻人跟那熊一样的安德烈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的不妥——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到现在还忍不住在脑海里回忆刚才不小心看见他们拥吻那几秒的震撼,于是她感慨:“男女通杀。”
沙拉嗤笑:“秀色可餐。”
而此时跟她们一样在窃窃私语议论着的人显然不少——刚才还欢声笑语真正的宴会厅中在陷入了短暂可怕的沉寂之中终于恢复了一些原本的活力,虽然哪怕这会儿谨然能感觉到无数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犹如针透过他的外套扎在他的皮肤上,那刺痛的感觉让他神经紧绷然后猛然惊醒——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将怀中那一大束玫瑰,塞回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怀中,并紧接着后退了几步,用那双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警惕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德烈捏着那一束花,随便摇了摇——开放得正好的花束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纷纷落下几片火红的花瓣,他微笑着回答:“我还以为你准备一个晚上都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瞪着我。”
谨然抿了抿唇,看上去非常不愉快的样子。
安德烈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在投资商名单上看见‘蒙德’这个姓氏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觉悟,甚至猜测你到底会不会来这一场首映——令我惊喜的是你真的来了;而令我失望的是显然你是抱着‘大概是这个姓氏烂大街肯定不会是他’的想法来的……”
谨然表示懒得听他啰嗦,跟安德烈说话很费劲,因为他说英语的时候有很重的口音,这一点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也一点没有改变——
是的,当年他就是以“学习英语”这样的理由才……
意识到自己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几乎要再一次被拉入回忆的深渊。谨然打了个寒颤,他努力地不要让自己脸上露出类似于“惊慌”之类任何不妥的目光——因为他知道,包括曼德罗制作人先生在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注意这边了,他真的不能再做出更多出格的举动让他们更加好奇……
定了定神,谨然小声地说:“如果知道今晚你在这,我肯定不会来。”
“真无情。”
这么叹息的时候,男人的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的,看上去早就对着情况有所预料。
谨然瞥了眼他手中捏着的那一把火红的玫瑰,几乎觉得自己的双眼都要灼伤,稍稍握紧冰凉的手,他让自己听上去很淡定地说:“已经那么多年了,安德烈,再在这个场合遇见,我想我们也不必——”
“当年任性地说结束的人可是你。”
“……”
“而你应该知道操控权永远不在你身上。”
“蒙德先生,”谨然心中来了点火气,这让他稍稍压抑住了恐惧而有勇气直呼面前这自说自话的人的大名,“我想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说得很清楚了——”
“你离不开我,然。”安德烈上前一步,当他看到黑发年轻人立刻后退一步时,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像是即将要捕捉到猎物时肉食动物才拥有的愉悦肆意光芒,他压低了声音,来到黑发年轻人面前稍稍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离不开我,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啊,真怀念当年你笑着叫我蒙德学长或者是安德烈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是笼罩在你头顶的苍穹——而现在,你是演员,我是投资商,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你猜猜如果我坚持要换掉第二部‘上帝的救赎’的扮演者,那些制作人会怎么想?”
谨然微微瞪大了眼。
良久,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卑鄙。”
安德烈唇边的笑容变得更深:“当然,不卑鄙得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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