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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曾理会他,只是朝天发出一阵冷笑,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那个老者只得愤愤的冲进殿来,见萧国丈正呆立殿中,上官鸣庭正痛哭不已,脸色大变,慌忙朝殿上望去。

当他看到楚帝的尸身时,不由全身大震,老泪纵横,一下子奔了上去,哽咽道:“皇上,老臣来迟了啊!”

听着他的话,后面那几个人也是神色一变,纷纷跪了下来,无一不是热泪盈眶。

上官鸣庭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董相国,父皇……父皇是萧堂这个乱臣贼子杀死的,请董相国除掉萧堂,为父皇报仇!”

他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里尽是刻骨的恨意,让人看得,不由心里一颤,无一不相信他是对楚帝有着极深的感情。

便连我也是几乎要相信,他真的是因为楚帝的被杀,而悲痛欲死。

董相国自然极易便被骗过,站在殿上,冷冷望着萧堂:“萧堂,你竟然命人杀了皇上,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便代表朝中众臣,宣布你萧堂谋权篡位的大罪!”

现在的萧国丈,仍是呆呆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董相国的话。

他的双眉紧皱,似乎有什么他不能明了的问题,纠缠在他的心底,让他不得而解。

也许,是因为那些黑衣人对他的态度,令他感到,其中包含着的无数凶险和全套。

见萧国丈理也不理自己,董相国勃然大怒,一挥手,冷声道:“迟将军,还不快宣御林军进来!”

被他望着的那人慌忙站了起来,便朝外面跑去,这时萧国丈方才反应过来,望着董相国,冷笑道:“不错,此事就是我做的,只是以你董敬的能力,你又能对我如何?”

说着,他便将手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听到这声哨声,董相国等诸人都不由脸色大变,只因他们都知道,萧国丈的这声哨声,是召唤他暗中潜伏的那些力量的方式。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却看到上官鸣庭的眼中,掠过一道几不可查的冷芒。

我也终于明白,萧国丈真的输了,输在了上官鸣庭的手里,他自己,却仍然浑然不知。

果然,尽管萧国丈发出了这一声召唤,他手下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发现。

萧国丈不由脸色大变,而董相国却放下心来,冷笑道:“萧堂,现在你没有本事了吧?那你就乖乖等着御林军前来吧,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萧国丈冷笑:“哼,鹿死谁手,你又如何得知!”

一边说着,他便一边内力凝于双掌,向董相国袭来。

董相国却丝毫也不担心,只因这时,原先跪着的几个人中,一个人站了起来,惊道:“相国大人小心!”

随着他说着这句话,他便已经来到了董相国的面前,也伸出掌去,堪堪抵住了萧国丈的那一掌。

反而,萧国丈还被他的这一掌,给轰得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萧国丈脸色红白不定,冷冷道:“好,董敬,算你厉害,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在身边!老夫今日认输,只因机关算尽,却人算不如天算,你也不要得意!”

说着,他便转过身,要朝殿外冲去,可是董相国却不但不着急,还满脸好整以暇的神色。

只见萧国丈转过身去时,刚好那个迟将军已经领着一对御林军向这边冲来!

纵使萧国丈再狡猾,此刻也是再不能保持冷静,他如同一个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向殿外冲去,想逃离出重重包围,却是有心无力。

只因为那些御林军,已经将他围在了正中央,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柄弓,弓上悬着一支箭,箭尖正对着被围在中央的他。

这下,就算萧国丈有通天本事,也是插翅难飞了。

萧国丈朝天哈哈大笑两声,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直直朝上官鸣庭望来。

他的声音里,也是充满无限苍凉:“哈哈哈,没想到我萧堂算计一生,到头来,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给算计了!好,算你厉害,是你赢了!”

说完,他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朝天望了一眼,说道:“与其死于你们这些竖子之手,还不如老夫自己了结!”

话音刚落,他便将那把刀向自己的胸腔刺去,顿时,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在地上流出了一条鲜血行成的小河。

随着那些鲜血的泛滥,萧国丈也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那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他的身旁。

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些御林军们却仍不打算放过他,一时间,弓箭齐发,将萧国丈登时射成了一个刺猬。

看来董相国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见得别人死掉了,还不肯给别人一个全尸,还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看来他也不能小瞧,若是机缘得巧,说不定,他就是另一个萧国丈了。

可是,听到萧国丈临死之前的话,就算是傻瓜,也是听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了。

所以,董相国望向上官鸣庭的眼神,就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而上官鸣庭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一般,仍是一副沉浸于悲痛之中的模样,见着萧国丈死掉,只是泣不成声叫道:“父皇,萧堂这个乱臣贼子终于死了,父皇,您可以安息了!”

一话未说完,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直让身旁看着的人,也不由暗自滴泪。

被他这么一表演,董相国对他的疑虑也不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了望眼前狼藉的一片,沉声说:“迟将军,你快带人去宣各位大臣前来,老夫有事要宣布!”

迟将军答应着,便带着御林军退了下去,这时,董相国便对上官鸣庭说道:“七王爷请节哀!现在太子殿下不知所踪,萧堂又胆敢谋反,一切事情,都需要七王爷来处理,所以还希望七王爷要保持冷静才行!”

看董相国的模样,便知道近日来上官鸣庭的表现,已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董相国对他的看法。

这样看来,上官鸣庭要登上皇位的目的,该会容易实现得多。

上官鸣庭举袖擦去眼泪,哑声道:“但是父皇在临死之前,尚未有机会说出太子人选,便被萧堂的人所杀!现在董相国说诸事都由我来处理,该是于理不合,所以我不敢贸然答应,还希望董相国不要介意!”

他这话还真是说得高明,典型的欲擒故纵,让人更觉得,其实他对皇位,没有一点野心。

董相国眼中掠过一抹放心之色,却是惊道:“皇上在被萧堂杀死之前,竟然没有说出储君的人选?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也是一副陷入了为难之中的模样,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这一片为难,究竟有着多少是真的。

依我看来,此刻的他,恐怕也是跟萧堂一样,已经有了一些野心。

毕竟现在楚帝已经驾崩,正牌太子又逃得无影无踪,还兼跟乱党有着莫大关联,楚帝又没有说出继任太子的人选,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他自然也是想插插手捡捡小便宜的。

上官鸣庭仿佛知晓了他的打算一般,唇边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却是稍纵即逝。

他对董相国说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的决定到底是怎样,唉,都是我本领不济,要是那时将父皇救了下来,纵使牺牲了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起码那样一来,我大楚的社稷,也不会似这般一样!”

他一副懊恼十分的模样,眼泪又掉了下来,十足的孝子模样,看得周边的几个忠心大臣,眼眶也渐渐的红了,看着上官鸣庭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我却只看得心里暗暗好笑,直叹上官鸣庭真是个演戏的天才,这一番表现,已经将这几个大臣的心,全部都给收住了。

董相国慌忙道:“七王爷不要如此!这等事情事发突然,七王爷当时还要保护秦国皇后,可谓势力孤微,所以这件事情,七王爷不必如此自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寻出国之储君,只有如此,才能令楚国社稷重归安宁!”

上官鸣庭点头道:“董相国所说不错!一切均按相国大人的意思来办,我等均会无偿接受!”

他这话当真是将董相国说得眉开眼笑,让我看得却不由一叹。

上官鸣庭真是城府深沉,之所以他能说出这等示弱的话来,便证明他必定是有着什么暗中的布置。

可怜董相国还高兴成如此模样,敢情是对上官鸣庭的本质还未看清,所以才认定上官鸣庭是个好欺负的黄口小儿吧。

现场也确实只有我,才知道上官鸣庭的恭顺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

董相国微叹一声,说:“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唉,真是国之不幸啊!”

他说到这里,不由只感到心里愤懑难当,便伸出手去,禁不住朝身后的龙椅重重一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烦闷之情抒发一些。

可是他这一拍之下,却只听见自龙椅上面传来一声“咯噔”的响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一惊。

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朝龙椅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董相国也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去,却只感到自龙椅的某处,忽然掉下了一样东西!

这时,迟将军带来的众臣也恰在此时回来了,看得大家都望向龙椅方向,便也向那边望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到了那个自龙椅里掉下来的东西!

我和上官鸣庭,也是朝那边看去,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够吸引住大家的注意。

董相国一脸疑惑地低腰去捡那个东西,直到拿到他的手里,我们才终于看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

只见一个黄色的绢书在董相国的手里静静呆着,一看那个颜色和质地,便很容易明白,这个东西,就是皇帝专属的作品——诏书。

难道,这就是楚帝暗中准备的立储君的诏书?

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由激动了起来,假若储君人选,真的在这一张绢书里面,那么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等着迎新帝登基便是。

而这里现在还能保持平静的,除了我,便只有上官鸣庭了。

他淡然地看着董相国手中的诏书,似乎那件事情,根本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可是却也只有我才知道,他不关心自然是假的,但是他之所以这般冷静,其中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他想演戏给大家看,证明他完全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

而另外一个原因,却越发的重要!

那就是,他完全知晓,那本诏书中,究竟有着什么内容!

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好奇。

这个想法,让我不由感到有几分的毛骨悚然。他的城府竟深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让人感到可怕。

仿佛知道了我心里对他的猜测,上官鸣庭转过头来看我,对我淡淡笑了一笑,便又将视线转向了殿上正展开诏书的董相国。

只见董相国看到了那本诏书的内容时,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便朝上官鸣庭望了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接着,他便朗声说道:“众位大臣接旨!”

听得他的话,所有的人都慌忙跪了下来,当然,我是不可能跪下来的,所以整个大殿只有我一个人鹤立鸡群,感觉颇有几分怪异。

董相国开始宣读起诏书来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观乎国丈萧堂狼子野心,故……”

我在下面静静听着,董相国之前说的,无非是楚帝早便察觉到萧国丈狼子野心,想谋反篡位,所以便做好了废太子的准备,立好了新的储君。

但因为害怕萧国丈发难,再加上太子一向口碑不错,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际。

而他在诏书里说,若终有一天,他将太子上官鸣轩废掉,便知道是萧国丈谋反之时,这个时候,发现这封诏书的臣子,必将对着众臣宣读出诏书中的内容,向大家宣布新的储君究竟是谁!

董相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念道:“朕第七子鸣庭,温和仁厚,礼贤下士,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又兼有雄才大略,酷肖朕之遗风,故储君之位,朕便钦定第七子鸣庭……”

之后又是废话不断,但是各位大臣已经没有兴趣去听了,只因大家都被诏书里面的内容吓到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苦苦盼着的储君之选,就在自己的眼前。

登时,大家望着上官鸣庭的眼神,都不由变得敬畏了几分,而上官鸣庭,却仍是安之若素,似乎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有着丝毫情绪的波动,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

这时,原本便属于上官鸣庭阵营中的一个大臣转身望向上官鸣庭,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人还真是脑筋转得飞快,知道顺着上官鸣庭的意思来做戏,他话音刚落,其余人等立刻便像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纷纷朝上官鸣庭跪去,齐声说:“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仿佛将原先因为楚帝驾崩而笼罩的悲伤气息,全数一扫而空。

还在宣读着诏书的董相国见状,不由心里暗惊,眼里一抹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便慌忙滚落下殿,跑到上官鸣庭面前跪下,说道:“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众位爱卿请起!现在父皇刚刚驾崩,所以大家不必多礼,还是先处理好父皇的葬礼再说吧!”

面对大家对自己的臣服,上官鸣庭仍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然而他的这一席话,却又让大臣们眼中对他的佩服之色更为的深了。

试问,如此不顾自己即将深登高位,却只顾念着孝道的储君,世间又有多少呢?

所以,也由不得大家都用这般既佩服又敬畏的眼神看着上官鸣庭了。

上官鸣庭说完这句话后,脸色便又重新变冷,说道:“萧堂狼子野心,竟敢派人杀了我父皇,我绝放不了他!所以我还希望,董相国一定要严惩萧家之人,方能为父皇报得此仇!”

听得他的话,董相国自然不敢全部招揽上身,只因为现在楚帝已经将太子人选宣告了出来,若他再敢一力包办,岂不是越俎代庖了吗?要是得罪了以后的皇帝,那可怎么办?

他本就是人精,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冒犯未来皇帝皇威的事情来。

所以他立时便说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所以楚国的事情,自然都得由太子殿下来处理!微臣只是一个臣子,实在不能做这种事情啊!”

听他这么说,其余的大臣自然也不会放弃这等表忠心的机会,于是便纷纷劝说上官鸣庭自己来负责处理楚国的事情,也就是相当于要将楚国的权力,一手掌控在上官鸣庭的手里。

见大家都如此听话,上官鸣庭自然不会再拒绝,于是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道:“既是各位这般说,那我便勉为其难了!大家请都起来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见他答应,众位臣子才终于站了起来,然后告退而去。

随之侍卫和御林军也赶了来,将大殿里的一切都收拾好了,整个大殿整洁干净得,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待得所有人都消失了之后,我才终于有机会对上官鸣庭说话了。

望着曾经一片狼藉血腥,而如今却一片安宁的大殿,我不由舒了口气,说:“你自始至终,都一直在演戏,难道你不累?”

听了我的话,他只是淡淡一笑:“自然不累。若你自一懂事起,便一直这般演着戏,那么你便会顺理成章觉得,只有这样演戏,才是你真正的生活,而原先的我本该是怎样,我却是早忘记了。”

他的话里,充满着一种浓浓的无奈和失落,但是声音却平静无比,似是连这样的悲伤,也是无法击溃他一直以来的伪装。

我不由叹气:“那些黑衣人都是你的人吧,不然萧国丈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来了。”

“不错,你还真聪明,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看穿了我的布置。”

他淡淡说完这话,又接着说道:“其实不瞒你,在这之前,萧堂的确埋伏了好大一批黑衣人在皇宫里,只等着我父皇废了太子,便冲进来起事。可是谁又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有埋伏,我也有!并且,他的埋伏我全知道,我的埋伏,他却一点察觉也没有。这就决定了他的败局,也活该让他的手下,全数被我的人给解决了。”

原来如此。

也只有这样,所以萧国丈才会一直以为,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

只因为上官鸣庭的人将那些人解决掉之后,便假装成他的人来对付楚帝的侍卫,所以不但骗过萧国丈,也同样骗过楚帝。

谁能想到,真正杀死楚帝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可怜萧国丈,却当了这个替死鬼,至死都背上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那封诏书,便自然也是他伪造的了。

只等着董相国恰巧拍到龙椅,那封伪造的诏书便掉落下来。

从此,名正言顺地奠定了他身为楚国储君的地位。

真是条好毒的连环计,一环扣一环,让人目不暇接措手不及。

纵使城府深沉的萧国丈,纵使老谋深算的董相国,也终是败在了他的手下。

我的脸色不由阴晴不定,将我心里的想法表露得一览无余,因为他这般深的城府,从而让我,也是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惧怕感。

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将我安全送回秦国。

见着我的脸色变幻,他不由一笑:“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的!其实我做那些,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终要将我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说着,他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冷了起来,由原先的言笑晏晏,而变成这般的冰冷一片,让我看得不由一怔。

他又是看到了我脸色的变化,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笑意,登时,便将他满脸的寒意,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我,笑道:“你放心,对于别人,我自然会算计到底,可是对于你,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就相信我好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是温柔起来,让我感觉好不适应,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心惊,为着他神态的忽然变化。

没有丝毫征兆,便想怒就怒,想喜便喜,当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人越发觉得他的喜怒难测来。

我压下心中不安,笑了笑,说:“那好,我便相信你好了。不过你现在貌似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了,所以,该可以派人送我回去了吧?”

听得我的催促,他却也只是笑笑,说:“何必这么急呢,莫非与我相处,便这般的令你感到为难么?”

还真是受不了他了,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放我回去啊?”

他在我肩上拍拍:“不用急,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全数解决,并且还将楚国的政权握在手里,我便放你走,如何?”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提什么意见,所以我也只有点头说道:“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食言,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大笑:“哈哈,我倒真的很想看看,以你的本事,还怎么能做到饶不了我呢?”

眼看他又要来和我插科打诨了,我懒得理他,举步便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先回你的王府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我可没时间陪你了!”

说着,我便已经走出了殿外,他看着我的背影,只能苦笑一声,也慌忙跟了上来。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上官鸣庭大刀阔斧整顿楚国政权的日子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将萧国丈处以谋反罪名,并将他“杀死”楚帝的事情昭告天下,这下全楚国的国民,都知晓了萧国丈乃是这样大逆不道之徒,再加上他以前是一贯的飞扬跋扈,人气低迷得很,早便被楚国国民恨之入骨,所以此次他被诛身亡,自然是人人称庆的事情。

接着,便是要将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全部除掉,整个萧家,都因为萧国丈的谋反罪名而被株连,以至于连萧家的九族都被诛了,全部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竟然可以抵得国库将近十年的收入,又让萧家的名声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自此,也没有人再敢为萧家再说上半个字了。

而被贬入冷宫的皇后,自然也是因为萧家的关系,而被赐予白绫一条,自尽于冷宫之中。

奇怪的是,这个皇后自尽的时候,上官鸣庭竟也去了,待得他回来之后,双眼却是有些微红,似是掉了眼泪一般的模样。

我知道他与皇后之间的仇怨,是旁人无法得知也无法去插手的,所以也没有问他,只是任凭他自己将这一片远去的仇怨慢慢消化。

然后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他的大对头上官鸣轩了。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中,便都贴满了上官鸣轩的通缉令,便连各个州郡之中,也是下达了上官鸣庭亲手签署的对上官鸣轩的追捕令,显然上官鸣庭这次要倾全国之力将上官鸣轩给抓住,然后将之除掉。

对于这件事情,我自然插不了手,并且,之前我也还劝说了上官鸣庭要警惕上官鸣轩,毕竟我那时便直觉感到,在上官鸣轩的身上,发生了一些我和上官鸣庭不能掌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却足以致命。

足以致我和上官鸣庭的命。

所以,我们对上官鸣轩,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可是,尽管已经将所有的通缉令散布得满天飞,却也仍是没有上官鸣轩的消息,所以我和上官鸣庭,都不由有几分的灰心了。

据上官鸣庭分析,之所以他费了这么大的气力,仍是没有发现上官鸣轩的下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朝中,还是有着一些以往上官鸣轩的附属人物,现在,就是有着他们在庇护上官鸣轩,所以上官鸣轩才能安然地躲过他的搜索。

不过就算如此,上官鸣轩又不是一个有着通天本领的人,就算有着人保护,料想也是不会安全多久。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再过三天,就是上官鸣庭的登基大典了,到了那时,他便会成为楚国的皇帝,在这个国家里面,再无一个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和他分离的日子,也是近在眼前了。

我自然是高兴十分,毕竟马上就要见着南宫墨羽了,可是上官鸣庭,却似乎有着几分沮丧。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情绪,毕竟我可不相信他会喜欢我,所以舍不得我离开,才会有着这样的情绪产生,说不定他会出现这样的模样,是有着什么阴谋才对。

于是对于他,我始终有着几分的警惕之心,尽管他说了因为我们分别在即,所以他今天晚上要请我喝楚国的名酒,以作离别之宴,我也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今夜的天气好得很,因为是十五,所以月亮便如同一个玉盘一般挂在天际,将世间的所有,都笼罩在月华的清辉中,将世间万物,都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让人不觉便沉醉其中。

上官鸣庭拿出一个用白玉制成的酒壶来,对我笑道:“在这个酒壶里面装的,便是我们楚国最好的酒青酒,不如你也来尝尝,如何?”

这只酒壶里面的酒还没有倒出来,我便已经闻到了一阵醉人的清香,再加上我以前在现代,喝酒也能算是一个小达人,还不担心会轻易喝醉,于是便点了点头。

他见我点头答应,也不由笑了,说:“好,既然这般的话,那我们就来一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我不由细细望了他一眼,却只见他的眼中尽是真挚的神色,不由也点了点头,说:“好,那就依你所说,来个不醉不归吧!来,你先给我倒酒!”

见我答应,他似乎极为高兴一般,很快就为我的酒杯里倒满了青酒。

我端起酒杯嗅了一下,当真是极为的清香,只是轻轻一闻,便感觉唇齿留香,让人极想一饮而尽,尝尝这等美酒的滋味。

见着我这幅陶醉的模样,他不由失笑:“与其这样闻酒的清香,不如自己亲自品尝,你说是么?”

“不错。”我点了点头,便将酒杯凑向唇边,登时,一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醉人清香,争先恐后地袭入我的鼻孔中,让我只是闻着,便感觉醺然欲醉。

我禁不住举起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股如同玉液琼浆一般的清流,渐渐顺着我的喉咙,一直滑入我的身体里面去,然后,在我的四肢间润了开来,让我只感到全身舒舒坦坦,说不尽的舒服写意。

这种青酒真是好酒啊,不但味道好得很,并且还能具有这种令人感到无比舒泰的能力,真希望以后在秦国,我也能经常喝道这种美酒。

见我一副舒服的模样,上官鸣庭笑道:“好喝么?”

我点头:“当然好喝了!来,再给我倒上一杯吧,我真的再想喝第二杯!”

上官鸣庭一笑,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这种青酒的后劲很足,现在喝着虽然感到味道很好,但是喝多了之后,酒量不好的人,便会很容易醉的。”

我一瞪他:“你别吓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你以为我这个容易喝醉!我告诉你,就算你跟我比,你也是比不过我的,不信的话,咱们来比比?”

听得我的话,他展颜一笑:“好,那我们就比比吧!”

说着,他便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来,对我笑道:“我们来干杯吧!”

见他突然变得这般豁达,我心里颇有几分疑惑,但美酒当前,我也没有再想太多,便也举起酒杯,与他碰杯之后,便是一干而尽。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我只感到在唇齿之间,仍是留着无限的芬芳,但是我的头,却仿佛渐渐的沉了起来,晕晕乎乎的,连我眼前看着的一切,也似乎颠倒了起来。

最怪异的是我眼前的上官鸣庭,仿佛坐立不稳一般,在凳子上摇摇晃晃,就跟个不倒翁似的。

我不由伸出手去,拉住上官鸣庭的袖子,说道:“你不要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来,咱们再来喝酒,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看到我这样,上官鸣庭不由苦笑一声,说:“林若依,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我一瞪眼:“谁说我醉了?是你自己怕我了,所以才这样说的吧,来,我们再喝!”

说着,我不管他,便径直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上了一杯酒。

他见我这样,也不好再出声来劝阻我,只好也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为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

我一边喝着杯中的青酒,一边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被我望得奇怪,不由疑惑道:“林若依,你这样望着我,是在干什么?”

我对他一笑,口齿不清地说道:“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很难过?我看你都哭了!”

他皱眉说道:“林若依,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唯一一次落泪,就是在我父皇死的时候,嘿,那时我可没有伤心,你别误会了!”

他的声音也是有点口舌不清的意味,看样子,便知道他现在也是有些醉了。

我嘿然一笑:“要是你真的没伤心的话,那么为什么我却看到你的眼圈都红了?其实跟我说又没什么,毕竟你也说了,我们两个是朋友,不是么?既然是朋友,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着我的话,他抬起头来看我,眼中有着一抹惊奇:“你真当我是你的朋友么?”

嘿,我现在当然会当你是朋友,不暂时当你的朋友,我又怎么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慌忙点头:“当然是了!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真是让我伤心啊!唉,其实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向我说出来吧,毕竟,伤心事有着一个朋友来共同承担,总是比自己一个人吞进肚子里来忍受要好得多吧?”

他不由一笑:“你的理由还真多,可惜,我那时真的没有伤心,你多心了。”

这厮还真是死不肯松口啊,那个时候,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因为皇后的死而勾起了什么心事,现在居然还来骗我!

哼,不得知他的往事,我誓死不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喝醉酒,以至于视线有些模糊,抑或是他喝醉了酒,所以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反正我总觉得,他虽然还笑着,笑容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落寞,让人看得心里,也是不由荒芜一片。

所以,对于他的那些事情,我真的很想弄清楚。

他不说,就以为我没有办法了么?

我笑了笑,将酒杯放下,好整以暇地说:“唉,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了!其实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跟皇后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见她真的死掉了,便禁不住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所以激动得掉眼泪呢!可是不想,还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唉!”

我唉声叹气地将这句话说完,貌似是在暗叹自己的想象力终究太丰富,以至于瞎想了这些事情,可是不想,听了我的这席话,上官鸣庭却是脸色大变,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刚说到这里,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上了嘴,可是已经晚了,那句话虽然只说了半句,可是我已经将意思全部都听出来了。

看见我淡淡笑着看着他的模样,他不由叹了口气,说:“林若依,这种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什么?”我疑惑看着他,忽然展眉一笑,“难道你是怕你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给我听,你以后当上了楚国皇帝之后,会很介意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忍不住要杀我灭口,为了保护我,才不肯告诉我?”

我挑着眉看着他,神色间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不屑,让上官鸣庭看眼神一黯。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说:“为何我每次设好什么圈套,都对你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我笑靥如花:“那你就乖乖地说出来啊!”

听了我的话,上官鸣庭反而沉入了沉默之中,只是静静地端起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抿着酒,却并不说话。

看到他这样,我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他该不会又突然改变主意,不再说了吧?

要是他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八卦,我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解了?

唉,算了,不是我的,无论怎么努力,终究还不会是我的,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压抑一下好奇的心理吧。

心里郁闷,我也不由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可是刚刚才喝了一口酒,我便只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这句话,让我原先失落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我不由朝他望去,疑惑道:“她?她是谁?”

上官鸣庭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只是径自说道:“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只不过是我父皇酒醉后临幸,所以便晋升为六品才人,尽管我母亲姿容秀丽,宫中没有妃嫔可以匹及,但是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所以我父皇在那一夜之后,也再没有记起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难怪他能长得这般的出尘脱俗,不沾染一丝的世俗烟火,又有着这般令人怜惜与倾慕的出众气质,只因为他母亲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

不过我倒是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称呼他的母亲为“母妃”,这本该是每个皇子称呼自己母亲的方式啊。

唉,现在看到他终于肯开金口的份上,我就不要向他求证这些问题了,还是乖乖地听他将吧。

于是我便将这些问题压抑了下去,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继续喃喃说着:“谁知道那一晚之后,我母亲却怀孕了,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父皇,才开始认识到我母亲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的痛苦,我都知道,原本他的母亲,本该是一个被楚帝宠幸一夕之后,就被丢到他脑后的女子,纵然有着绝世姿容又如何,没有显赫的家世,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有被泯灭的时候。

可是不想,这个女子却那般幸运,竟然怀了龙种,这下,不被楚帝注意都难了。

更何况——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母亲悲剧一生的开始,假若我母亲没有怀上我,那么她日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后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命运却偏偏安排她怀孕了,并且,还让她拥有了那般惊人的美貌。”

上官鸣庭的声音,如水一般,在月色之下流淌,苍凉如水,平静如水。

是的,不但是因为他的母亲怀了孕,更何况,是由于她惊人的美貌,所以,注定会受到楚帝的别样青睐,注定会在楚宫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我仿佛有点猜到事情的发展轨迹了,但是其中的触目惊心,我却是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上官鸣庭继续说着:“刚见到我母亲的美貌,我父皇便不由惊住,直叹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他必定要将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全数加诸在她的身上!于是,我母亲便被破格升为昭仪,从正六品到从二品,实在是宫中女子难以企及的殊荣。”

“而我,在我母亲十月怀胎之后,也顺利来到世上!见我是个皇子,我父皇不知道有多高兴,几乎便要废掉我皇兄,立我为太子!虽然被萧家所阻,我父皇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封我为靖王,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只要这种日子继续,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大楚的太子!”

“同时,我母亲,也被升为贵妃。在我七岁之前的日子里,我母亲都是独得我父皇的宠爱,我也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森冷了下来,让人只要一听,便会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知道,在这个“但是”后面,又会突然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转折,也都是从此刻开始的。

上官鸣庭的声音冰冷无比,让人听着遍体生寒:“哼,君王的承诺最是不可信!我父皇说什么永远宠爱我母亲,永远疼爱我这个儿子,可是呢!只是萧敏的一点小计谋,他就怀疑我母亲的清白,怀疑我的血脉,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他永远不屑于理的皇子,而我母亲,我母亲……”

他的眼泪渐渐的滴了下来,滴在他的酒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却让我惊住。

我望向他,看到他在我的面前落泪,有点不知所措。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他,也知道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必定是皇后萧敏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让楚帝以为上官鸣庭的母亲当初是和别人通奸而怀孕,而上官鸣庭,也必定不是龙种,所以,楚帝在恼羞成怒之下,究竟会干出些什么事情出来,也就不难知晓了。

世上每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便是妻子背叛自己,而楚帝是君王,自然更是如此。

若我没猜错,上官鸣庭的母亲,必是被楚帝赐死,上官鸣庭,则是从此生活在冷宫中,见惯人情冷暖,所以,才会造就这样的一个性格。

他的眼泪越发的泛滥起来,在月光之下,闪耀着晶莹无比的光芒,仿佛是易碎的珍珠一般,让我看得不由有些怔忪。

在我的心目中,他一向是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纵使处于最不利的环境中,也是能谈笑自若,也是能好整以暇,可是不想,他竟然会在我的面前哭泣,因着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因着他从未向任何人倾吐的心事。

我的心里,如同被什么给重重撞击了一般,一阵莫名的情绪涌起,让我对他,突然生出一种极为怜惜极为同情的感觉,似是只希望着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告诉他不要伤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我在支撑着他。

但我却根本无法这样做,只因我忽然觉得,我对他的同情,也对他的一种亵渎。

只因为,他此刻轻轻落泪的模样,令得他绝美的相貌,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美得如同天神一般,却偏又带着几分的脆弱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让我也要沉醉于他的这一片失落与伤悲之中,无法自拔。

在这刻,我似乎有种感觉,我宁愿让自己来品尝他的这一片绝望,也不要让他来一力承担。

泪水不住静静地自他如同黑珍珠一样晶莹透亮的双眸中滑落出来,仿佛也沾染上了他心底沉沉的哀伤,有着一种令人望之便忍不住心碎的感觉。

可是这时,他的唇边却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他不笑还好,现在露出这抹笑来,更是令得他的哀伤越发的明显,便连那抹笑,也是如同易碎的轻烟一般,盛满浓浓的悲哀与失落。

他就这样淡笑着,接着说道:“他就当着我的面,给我的母亲赐了一杯毒酒,要我母亲在我的眼前喝下去!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冰冷绝情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萧敏眼里得意猖狂的冷笑,但我最忘不了的,还是我母亲临死时那种既含着希望,又含着深深绝望的眼神!纵使是在临死前,在那个男人要她死的那一刻,她还是放不下他,她还是希望着他能改变主意,她还是不相信他会杀她!”

他的笑,渐渐变得有些嘲讽起来:“你说,见到了当时的那种情景后,我还会相信世间的真情么?哈,在我的眼里,任何的真情都是欺骗,别人那般对我,我自然也能那样对待别人!”

说着,他一把将酒壶举了起来,将其中的酒全数向他的口中倒去。

清澈的酒液顺着壶口流了出来,看着他这般拼命饮酒的模样,更看着他眼里的苦痛和唇边脆弱的笑意,我的心里忽然感到有些生疼,禁不住后悔起自己一定要听他心事的决定来。

我来不及思索,便赶紧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叫道:“上官鸣庭,你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却似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一边伸手来抢酒壶,一边喃喃地说:“给我!你若想我好受点,就将酒给我!现在要是我还不喝酒,我会死掉的,我会被自己的心给逼死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里充满浓浓的疲倦,似乎随时都有要倒下去的危险。

我心里一痛,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说:“你知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你现在心里这么难受,就更不要喝酒!你只要把你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由我替你分担,你心里的疙瘩便会完全解开,你也不会感到这么痛苦,你知道么?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了,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啊!”

我说的倒全是真话,看到他这样,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我明白我对他的并不是爱情,但是为什么,他的所有伤痛,我都能感同身受呢?

为什么,我愿意心甘情愿来替他承受这些痛苦呢?

心里疑惑涌起,也许,是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经将他看作了是我的朋友吧。

听得我的话,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抬起头来看我,眼里有着浓浓的希冀,不住地问:“真的么?你真的愿意替我分担这些痛苦么……”

看到他这样,我情不自禁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这次决定要答应他的事情,我就必定要做到。

毕竟,似他这般以前被自己最亲的人欺骗过的人,心里的安全感是非常低的,若连我也骗了他,那可真不知道,又会给他怎样的打击。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愿意替他解开这个纠缠他多年的心结。

他见我点头,不由对我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先把酒给我喝吧!”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有了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敢情他一直要我答应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于是我将酒壶拿高,断然拒绝:“不行!”

他的神色马上变了,一脸的愤恨:“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要替我分担痛苦么,怎么现在,你连酒也不给我喝了?快给我,我要喝酒!”

看见他这样一副纯粹是耍泼无赖的模样,我也知道了根喝醉了酒的人计较,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于是只好认输,将酒壶递给他,没好气地说:“算我怕你了,你就死命喝吧!”

他倒也不客气,一把就拿过酒壶,将里面的酒全数倒进自己的口中,一边喝一边对我说道:“你对我,倒还真的不错!”

我懒得理他,又回到我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在对面喝酒的他。

随着他喝的酒越来越多,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在月光下,有着一种摄人心魂的晶亮光泽,越发让他显得俊逸清新,姿容绝世。

我禁不住看呆了,只觉得他就像是沐浴着月光的月神一般,有着不存于世的仙气在他的身边萦绕,令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倏地便似乎远了许多。

纵是如此,他的唇边,却又是出现了那一抹苍凉而脆弱的笑意,让我看得心也是莫名的疼了。

他淡淡一笑,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真的很无情?不但能杀死自己的父皇,还能不动声色地算计自己的皇兄?”

听他提起这件事情来,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假若照世人的观点,他这样做,真的是大逆不道并且冷酷无情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讲的那些事情后,我却发现我的是非观竟然也变了,变得跟世人截然不同了。

于是我答道:“不,若你父皇不这般对你,若皇后也也没做害你的事情,那么你便不会这般对待你父皇和上官鸣轩。这本来就是他们种下的罪孽,有前因就有后果,所以,你做这些,并没有错。”

听得我的话,他不由展颜一笑,说:“林若依,还是你最懂我!”

我淡淡一笑:“我可不敢当!毕竟是你自己也说过的,是他们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若你从小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你便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若我是你,我要做的事情,也会跟你一样。”

他也不由一笑:“不错,我和你,确实算是一类人的。”

说完这话,他又笑了笑:“其实,那段我在冷宫之中生活的时光,我真的不愿意再回想。但是,就算我抑制自己不去想,我的意识深处,也是情不自禁便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现一遍。只因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给与我的印象是那般的深刻,无论如何,我也是无法忘却。”

他的表情很淡漠,说着这些,却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并且比说着别人的事情还要冷漠,语气疏离而冰冷,仿佛那些事情,都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那些苦痛实在太深,令得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去忘却,想去劝说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别人的事情,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他的语气才会这般淡漠。

可是他心里的痛,却不会因为这样做,而减少一丝一毫吧?

想到他心里的痛楚,我不由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说:“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好,将你心中的痛再次勾了起来!如果我不是有着这么重的好奇心就好了,起码这些往事,还是会被你尘封在记忆中,不会再被你想起。都是我的错,惹得你这般伤心……”

我也再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揭开他的伤疤,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掉泪了。

见我握住他的手,他也反手将我的手握住,望着我,说:“林若依,你这是在心疼我么?”

我不由点头:“看见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受。所以也自然可以说,我是在心疼你。好了,接下来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这般难受了。”

听得我的话,他的手微微颤了下,却是轻笑一声,说:“若我不对你全部说出来,我心里会更加的痛苦。反而现在将这些往事全部对你说出来之后,我心里却是畅快多了。”

看得他好受了一点,我也不由一笑,这时才发现我的手还被他握着,不由双颊微微一红,慌忙要将手拿出来。

可是我的手却根本挣不出来,只因为我刚一挣扎,便被他紧紧地将手抓住,再也挣不出来了。

我朝他望去,没好气地说:“你干嘛一直握着我的手,难道想我对你不客气?”

他却只是对我一笑,说:“那你到底要怎样对我不客气呢?据我知道的是,现在你的手可是紧紧被我拉着,要说不客气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这人还真是让我彻底无语,刚才还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样,现在却忽然化身登徒浪子来调戏我了,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角色。

我狠狠瞪他一眼,说:“上官鸣庭,快点将我手放开,你应该知道,假如你真敢这样对我,我又会怎么样对你!”

他轻笑道:“那你又会怎样对我?你武功不如我,口才也不如我,你斗得过我么?”

我被他说得真是无语了,可是却也知道,他应该不会对我干什么,只因为他此时的神态虽轻佻,但眼神却表明他的心里,并没有要怎样轻薄我的想法。

我不由叹气,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尽管说吧,别担心我会拒绝。”

听我这样说,他不由一笑,说:“林若依,没想到我的心思,却被你猜得透彻,你还真是我的克星啊!好吧,我的确有话要对你说,还希望你不要将我拒绝得太惨才行!”

话虽然这样说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仍是紧紧地握着。

我真是彻底无言,只好说道:“你快点说吧,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拒绝你?”

他扬眉一笑:“林若依,你会答应我的要求?”

我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少废话了,快说!不然我在你还没开口之前,就要先拒绝你了!”

“哈,千万不要!”

上官鸣庭一副极为害怕的模样,大惊小怪地说出这句话来。

收到我的白眼后,他才舒了口气,说:“林若依,我想郑重的问你一个问题。”

说着,他的脸色变得很是严肃起来,看到他这样的脸色,我不由一笑:“你到底怎么了,忽然脸色变得这么严肃,到底要跟我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却没有笑,只是定定看着我,手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感到心里忽然忐忑起来,直觉地感到他说出来的话,将是会对我造成极大的震撼,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他就这样望着我,一字一字,认真无比的说道:“林若依,假如,我不肯放你走,你会不会为我留下来?”

果不其然,他的这句话,真的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我不由怔住,愣愣地看着他,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望向我的眼底深处:“你能为我留下来么?”

他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便如同他的声音一般,仿佛充满着几丝的忐忑和担忧,生怕我不肯答应他的惊惧。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只是喃喃说:“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只要等你的皇位巩固下来,你就会放我走么?怎么,现在你却出尔反尔了?”

听得我这样说,他也低下头去,轻笑一声,说:“你果然……还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啊……”

我见他神思恍惚,便趁机将自己的手自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却只是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

看到他这样,我仿佛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哀伤,不由也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这件事情,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

“是,我的确应该不必再问。”他自嘲地笑笑,“你对他的感情究竟多深,其实我早便应该明了的……便算是答应与我合作对付上官鸣轩,你也是为了他,我又怎能及得上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呵,也许我真是痴心妄想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里也有些许的不好受,他对我的感情究竟如何,其实我也一直是在自欺欺人的吧?

我一直认定他和我之间,只是全数都是利用与欺骗,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丝别的情感,可是,其实在那时我沉入湖底,听见他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后,我便应该完全明了他对我的感情吧?

但即使知道,我也仍是选择继续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

也许,只有因为这样,我才能命令自己选择完全的冷静,不受一丝别的感情的左右,也永不会忘记对他放下警惕之心。

可是……他此刻的话,却更一步地加深了我心中因为他那时而受到的震撼,原来,他对我并非无情,并非只是因着利用与阴谋,而我对他呢?

我不由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暗中自问,却终是得不到任何答案。

我只是很坚决地知道,我很放不下他,我不忍心看到他受到丝毫痛苦的折磨,我也不忍心看到他独自承担所有的痛苦。

但是,若要我留下来陪他,也向他袒露如他对我一般的情感,我却永不会答应。

那么,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见着我沉默不语,他眼中期盼的眸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唇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轻笑,说出四个淡若清风的字来:“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对他的真实感情,并不是如他对我一般?

那么,在他的心里,他会否感到痛苦十分?会否因为这样,而让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痛楚,再一次被掀了起来?

我不由朝他看去,却发现在这时,他的手已经无力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讷讷道:“上官鸣庭,你……”

“好,我放你走。”

他轻轻一笑,说出这句话来,声音坚决,却似带着一种濒临死亡一般的绝望。

我的心一痛,禁不住说道:“你愿意放我走了?为什么?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他苦笑了一声,说:“也许……我是真的改变了吧!换做先前,便纵是将你捆绑住,我也是不愿意将你放走,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愿意再做任何伤害你,并且让你伤心的事情了,同样,我也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你对南宫墨羽牵肠挂肚、情深意重的模样了。你可知道,见着你的那些举措,我的心里真的很痛,是我从未感觉过的痛!就算是我母亲当年在我面前死去,我的心也从未这样痛过,但是现在……我是否真的很没用,竟变得这般的脆弱……”

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将他心里所有真心的话语,都全数对我倾吐出来,让我只感到有种不堪重负的沉重感。

我真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是低下头去,不敢去看他那副忧伤而美丽的模样,生怕看上一眼,我的心,便也会痛上一次。

他见我不接他的话,便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在那时,我是不愿意你答应跟我合作的。只因为,你若是与我合作,必定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南宫墨羽!而这样的一个原因,又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我真的不能容忍,你是为了他,才与我一道来对付上官鸣轩,但是,却也只有这一个原因,能令我有着与你这般接近的机会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该痛恨还是该感谢这个机会,也许,便如同是我的心,复杂得连我自己,也是永远也看不真切吧……”

我禁不住抬头来看他,喃喃道:“鸣庭,你为何要如此……”

你为何要对我钟情,你为何要将这些话语说出来?

若是不说,就一直保持着我和你以前那样互相对立的关系,也终是比现在这样的场景要自然许多,也要贴近许多。

反而将你的心事说出来,而令得我和你之间的距离,便仿佛疏远了许多。

他苦苦笑了声:“若不说出来,我怕此生都再无机会了……也许,你我明日分别之后,便再无见面的时刻了,此刻不说出来,以后还有说出来的机会么?”

我无话以对,只有沉默不语,心里却感到很是难过,想安慰他,却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他见我这样子,又是一笑:“你也不要感到对不起我,也许,我终是有点自私吧,我不愿意让这一片情,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所以,我才会故意说出来,让你的心上,也要帮我承担一下这份情的重量。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很自私?”

我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到了此刻,还要来安慰我,这一片情,我又情何以堪?

莫非,现在我对南宫墨羽的爱,已经成了一种罪孽?

一种扼杀别人对我深情的罪孽,让他们的一片痴情,永远也得不到纾解与承担的罪孽。

我禁不住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叹了口气,说:“鸣庭,真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不希望我的这一份爱情,因为这一句对不起,而变得廉价起来……”

他也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唇边露出一抹脆弱却唯美的笑意:“林若依,若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你便不要对我说这般道歉的话语吧!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掉我对你的想念,也让我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的这句话,又让我的心不由锐痛无比,我又想对他说对不起,才能纾解我心中的愧疚和痛楚,可是想起他的话来,我却又将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面。

我只有将他的手握住,说:“好,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这一片情,我会记上一辈子!不过,我还是希望着你能够遇上一个你真正爱着的女子,到了那时,你可千万别忘记了请我喝喜酒啊!”

仿佛经我这么一说,他的笑容也变得灿烂了起来,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也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便让我看看,究竟是你和南宫墨羽的感情深,还是我和我未来皇后的感情要深厚!”

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于是松开他的手,说:“今天夜已经很深了,我们便各自回去吧,毕竟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也要去送我回秦国。”

“好!”

他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见我因为喝了酒,所以脚步有点虚浮,便慌忙走了过来将我扶住。

我的确也感到疲倦得很,于是便也懒得自己走路,轻轻倚在了他的怀中。

他伸出手来将我轻轻抱住,微叹一声,说:“这种感觉,真的太过美好,我一生都从未尝到过……”

听着他的话,我的脸不由一红,现在我们两个的姿势可是暧昧得很,尤其上官鸣庭还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又叫我怎么能继续保持镇定?

于是我赶紧伸出手去拉他环着我的手,说:“鸣庭,我们这样子,似乎不是太好……”

“别动,我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极好!”

上官鸣庭却一把将我的手拉住,不准我挣扎,我脸越发的红了:“上官鸣庭,我们这样子,真的不合礼法,你放开我好吗?”

真是的,因为之前听得他的那一席话,害得我现在连想对他说重话,也是根本说不出来。

而要拒绝他的动作,自然也是无法下重手做出来了。

他微微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在我的耳边轻轻掠过,如暗夜精灵般魅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林若依,不要动好么,我真的好想、好想一直体验着这样一种感觉……就像是,你永不会离开我一般,尽管我知道这是我的一种错觉,我也是宁愿选择相信!希望,你不要打破我的这种错觉,好么?”

听得他这样温言软语的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他对我情深意重,又加上他现在的心灵,确实脆弱得很,越发让我下不了决心去拒绝他了。

我只好叹了口气,说:“上官鸣庭,你这是红果果地在吃我的豆腐!”

他挑了挑眉:“何谓‘红果果’?”

我瞪他一眼,说:“我懒得跟你说!不过,你可给我小心点,要是再敢动我什么念头,我就真的会不客气了!”

他的轻笑在我耳边响起:“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事情的!”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自他口中吐出来的气息,却总是若有意无意地掠过我的耳垂,让我感到很是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勾引,反正被他的气息这样弄着,我也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我慌忙稳住心神,没好气地说:“那就最好不过了!喂,你松一点行不行,抱这样紧,我都快没力气了!”

“我不要!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感觉到你身上的温暖,我是不会松开的!”

奇怪,怎么听起来,他的声音里面,似乎有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唉,不管了,反正他的外表看起来,就跟个正太似的,所以现在,就暂时将他看作是一个正太吧。

虽然他的内心,实在是跟正太半点边也扯不上。

他垂下头来,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轻轻地垂了下来,在夜风中飘拂着,一点一点地掠过我的脸颊,痒痒的,凉凉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真的有几分的心猿意马起来了,禁不住伸出手去,轻抚着他在风中轻扬的黑发。

他的头发真的好软好柔,触手有种冰凉的感觉,却凉得沁入手心,让人只感到舒服得很,只希望着能够轻抚着他的满头乌发,让这种难忘的感觉,一直印入心底。

在夜风中,我的长发也渐渐的飞扬了起来,和他的乌发纠缠在一起,便恍若是传说中的“结发”一般。

这样的一个念头,让我的脸又不由红了起来。

我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荒谬的想法,也会从我的脑中冒出来?

莫忘了,我可并不喜欢他,也并没有想到要嫁给他,怎么就会有着“结发”这样一个暧昧的念头呢?

我心里一颤,慌忙甩开轻抚他长发的手,仿佛他原本清凉无比的头发,就像一团烧红的烙铁一般,让我触手碰着,都感到手被烫伤。

仿佛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身后传来他低微的一声轻笑。

听见他的笑,我的脸越发的红,不由没好气问道:“你笑什么?”

他没有答,却是伸出手来轻抚着我的长发,轻笑道:“林若依,你的头发真的好软好柔,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我靠之,他还答应我,除了乖乖抱着我之外,就不会再做任何事情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抚摸我的头发,还一副很是陶醉的样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要发火了!

可是我的这个火还没有发出来,就被他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林若依,刚才你可是也这样对我了哦,所以,我这样做,也不算违规吧?最多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说是么?”

他这话说得我可真是无话可说,我只好忍气吞声,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不已,也终于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发出那声轻笑了。

原来这小子,是故意的!

哼,既然他这样占我便宜,那我自然也不会手软!

有便宜不占,那简直是傻子,我自然是不会当这个傻子的!

于是我也伸出手去,一边轻抚着他的长发,一边笑道:“说起来,你的头发貌似发质比我还好,你是不是每天都洗头?用什么东西洗的?”

他也一笑:“我洗头的东西,和你不是一样的么?所以你的发质,怎会比我差的?”

我失笑:“你的发质怎么不会比我好?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天洗一次头,可是我是三天洗一次的,说起来,今天好像没洗头呢,貌似还是三天前洗的了!啊,你还说我的发质好,你可真是过奖了啊!”

我刚说到这里,就只感到他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心里不由暗哼。

敢跟我斗,小子,你还嫩着呢,我就不信我这话恶心不死你!

正当我心里在暗暗得意时,却只听耳边传来上官鸣庭含着笑意的声音:“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是永远不会嫌弃的,所以,若是你以为你说这句话,我就会打退堂鼓,那你就错了。”

我还真是服了他了,这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还真是一山另有一山高啊。

我只好放弃努力,无奈的说道:“唉,随便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真是郁闷!”

岂料他自动将我这句话的最后四个字给忽略了,笑道:“真的是我想怎样就怎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便双手抱着我的双肩,将我的身子扳了过去正对着他。

他这样的动作,让我不由一愣,然后慌忙反应过来,叫道:“上官鸣庭,你要干什么!”

他笑了笑,说:“当初,我的初吻便是被你夺去,可是那个吻,却显然是太短暂了一些,我还未曾回味便已经结束。所以现在,我自然要重温一下那时的感觉了!”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下一刻,我便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只因这时,他的唇,已经落在了我的双唇上!

趁我还在愣神时,他的唇轻轻在我的双唇上碾转不休,描绘着我双唇的形状,动作温柔而细腻,让我竟不由有着一刻的恍惚。

自他唇齿之间传递而来的清新芳香的气息,更是让我不由感到有些意乱神迷,只希望着能够沉迷于他的这个吻中,任凭着他的唇舌,与我的双唇深入纠缠。

但仅仅是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

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对他的吻有着这样的感觉!

我心里一惊,顾不上想什么,便伸手去推他。

可是他的双手,却紧紧箍住我的身子,他的双唇移离我的唇,笑着望我:“林若依,你方才不是说,随便我做什么么?怎么我现在真的做出来,你却有着这般激烈的反应?”

我没好气地瞪他:“你要是再敢这样做,我就跟你翻脸!”

他一脸的委屈:“为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对你一往情深的啊,你怎么能这样子对我!”

我懒得理他,又是一把重重推去,他终于被我推开,还往后踉跄推了一两步,才停住了后退的趋势。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更是忧伤无比地看着我,说:“林若依,你为何要对我这般残忍?”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由有些不忍,却不肯松口:“哼,谁让你这样子对我!敢对我不客气的人,我当然不会对他好到哪里去!”

他定定望着我,眼神仍然忧伤而凄迷。

我心里的不忍越发的深,赶紧说道:“好了,你也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怪你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我便转身要走,只是因为不想再看到他的这副模样,让我的心也莫名一痛的模样。

岂料,我刚刚才转过身去,却只听身后传来他低压着的笑声。

我疑惑转头看去,只见他正弯腰笑着,笑得别提有多得意了。

我皱眉问道:“喂,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的?”

“没什么!”他一副十分艰难才止住笑的模样,指着我,边笑边说,“你刚才生气的模样真好玩!哈哈,你上当了吧,没想到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就气成这个样子,林若依,你的心眼真是小啊!”

听到他这样的话,我要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我愤愤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种玩笑,也是能开的吗?哼,你就在这里笑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说着,我也再不理他,就转身离去。

没想到他这样子对我,都是出自他对我开的玩笑,那么,他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故意跟我闹着玩的?

那么,他说他对我的一片深情,也是假的了?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不由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假若那只是他的玩笑,那么我就不必担着那般大的思想包袱了,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欠他的情。

但既然他之前说对我的感情至深,也是假的话,那么这个思想包袱,我就可以完全甩掉了。

我就知道,以上官鸣庭的性格,不可能对一个人爱至如此程度,又怎么可能对我破例。

所以,我也不用觉得,我是对不起他的一片深情了,只因为,他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

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发现我的身心,都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连离开的脚步,也是轻松不已。

既然已经不欠他的情,那么明天,我便可以轻松无比地离开了吧?

但是,我却根本没有看到,在我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原先一直在笑着的上官鸣庭,眼神却忽的变得忧伤无比。

见着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的笑彻底地收住,口中喃喃自语:“林若依,你别怪我骗了我,只要能让你心里不再难过,我只能这样做……以后,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双眼紧紧闭起,长长的眼睫毛在风中轻轻颤抖,仿佛也无法承载他心中的苦痛。

但是对于这一切,我却根本一点也不知晓。

已经彻底相信他并不是真的爱我之后,我便可以完全放心地离去了,再不用对他有着丝毫的愧歉。

想着不久之后,我就能见到南宫墨羽了,心里更是高兴无比。

因为明天就要走了,并且又加上喝了一点酒,所以尽管躺在床上,我却是根本睡不着,也不知道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多久,我才终于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总算来了,刚刚才洗漱完,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上官鸣庭。

在王府里面绕了好大一个圈,总算看到了上官鸣庭,可是他却正在悠闲无比地吃着早饭。

见着我向他走去,他便朝我笑道:“你来得正好,你还没吃早饭吧,那就过来一起吃吧!”

我心急如焚,自然是没有心情跟他一起吃饭,于是便朝他走去,说:“我不想吃饭了,你还是快点吧,不要再这样拖拖拉拉了!”

听得我的话,他的眼中掠过一道几不可见的黯然,接着便又逝去,快得让我根本没有察觉。

接着,他的唇边便掠起一抹促狭的笑,说:“这可是你的事情,你自然要急,但与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我自然要吃饱了喝足了,才能上路啊,你说是么?”

我差点被他这话给气死,几步冲上前去,走到他的面前,没好气地说:“你给我闭嘴!谁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要是你不把我抓来,我早就跟南宫墨羽一起回去了,又怎么会到了现在,还要你送我回去?”

“是么?”他挑着眉看我,似笑非笑地说,“假如那时我不把你带走,说不定你现在,还会留在冷傲枫那里吧?也许你到了现在,已经成了阙星裔的夫人也说不定,所以说起来,你倒还真的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被他这席话给说得心里更是火大,却偏偏无法将火发出来,因为我心里也清楚,他说的都正确无比,若是那时他不来抓我,在我那时没有丝毫武功的情况下,我也只有被冷傲枫的人抓住那一条路可走。

所以我也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那你就快点吃!我可没有多少时间等你!”

他朝我笑了笑,说:“你早上不吃饭受得了?反正我也要慢慢吃饭,你还要在这里等,不如也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我总感到他这样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但是怀疑兼怀疑,他对我又没什么感情,干嘛要一直拖延着时间不让我走?

我暗笑了一声自己的多心,想起来反正我等也是白等,与其在一旁看着他在这里大快朵颐,还不如我自己也来吃上几口。

于是我丝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说:“好啊,既然有吃的东西,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不过你要给我快点,不然我可没有耐心等!”

“放心,你还是快点吃饭吧!”

他懒懒看我一眼,便不再理我,低头吃起饭来。

看他这样子,我也懒得再说话了,反正肚子也饿了,便索性也开始吃起早饭来了。

不可否认,他这个王府里面的饭菜味道还真是不赖,尽管心情确实很急迫,我也是吃得饱饱的,这才站起身来,说:“我们走吧!”

可是刚刚才抬起头来,却看到他眼神莫测的双眼,一直在看着我,唇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但我却似乎隐隐看到,他的这抹笑之中,竟然……竟然有着一丝淡淡的宠溺!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幻觉么?

我不由再次定睛朝上官鸣庭看去,却只见他的唇边果然有着丝笑意,却不是如我所想一般有着宠溺,而只是淡淡的笑,其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果然还是我自己的幻觉啊。我心里自嘲地笑笑,怎么能期盼他对我有着什么感情,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自作多情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笑道:“你方才还要我不要吃早饭,直接跟你一起去送你,可是不想到了最后,你吃的东西,反而比我还要多多了!”

我不由被他说得脸一红,慌忙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不要说了,现在抓紧时间快点走吧!”

他又是一笑,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刚才那样被我误会的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我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也跟了上来,对我说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安然将你送回秦国的。待会我跟你一道去京城门外送你,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的几个心腹。请原谅我不能亲自送你回秦国,只能让他们来代劳了!不过,他们可是全力忠心于我的,你不用担心在他们的保护之下,会遭到什么不测。”

他说得这样具体,我自然会放下心来,可是却也有一丝的出乎意料。

与他认识这么久了,还真是从来没有哪一刻,他会这般啰啰嗦嗦地交代着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我点头说道:“你也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还是懂得的!等我回到秦国之后,也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真希望你以后还来秦国啊!”

我这话倒是没有一点骗他,只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有一点点舍不得离开他。

想起之前与他相处的日子,虽然有着各种不愉快,但也是极容易在我的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记。

何况,我对他的印象,也经过这些天,而有了极大的改变,以前发生的事情,自然更是无法忘怀了。

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会与我一样,也是有着这般的离愁别绪存在。

他笑了笑,说:“好啊,等我将来有了皇后,我自然会带着她一同来见你!我之前不是与你说了么,我要和你比比,看看是我和我的皇后恩爱,还是你跟南宫墨羽情深!”

“好啊,我等着这么一天!”

我也朝他笑笑,两人便一道朝王府的门口走去。在快要到达门口时,便只听上官鸣庭对我说道:“前面那几个人,就是我的心腹了,我们先去见见他们吧!”

我点了点头,朝前方望去,只看见在那里站着好几个大汉,一个个威风凛凛,一副身怀绝世武功的模样。

见到我和上官鸣庭出现,他们慌忙向我们行礼:“属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沐姑娘!”

听他们这般说,我才想起来上官鸣庭已经不是七王爷了,不由暗笑了一声自己的暂时性失忆,听上官鸣庭对他们说道:“马车都准备好了么?”

其中一个大汉回到:“启禀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上官鸣庭应了声,便回头对我说,“林若依,我们上马车去吧!”

我点了点头,便跟在他身后,一起朝马车走去。

我没好气望他一眼:“现在我身上的衣服破成这样,你还不脱件衣服来给我穿?”

上官鸣庭一笑:“在你的身旁,不是有着我那好皇兄的衣裳么,你怎的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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