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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蹲在沙发上,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就像是在看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东西似的死死地盯着手中传出来的忙音的手机。

“别看了,再看也不能把电话里面的人看出来。”坐在他身边的萧家大少爷轻轻叹息了一声,举起手中好往外冒着蒸蒸白色雾气的热茶抿了一口,看着外面不断飘落在阳台上的雪花,他仿佛是心生感慨似的,忽然微微蹙眉,没头没尾道,“去年下雪的时候,萧末坐在你的位置上,手放在我口袋里。”

“什么?”萧家二少爷凶狠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的茶几上,脑补了下他哥话语之中的场景,心情越发不爽地一边拧过脑袋瞪着他哥,“今年换成是我就让你觉得心情不美丽了吗——搞清楚,把老爸气跑里面有百分之八十五是你的功劳,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给我抱怨?”

萧衍也不理他弟,只是冲着萧炎伸出手。+

萧炎下意识地捂着口袋往后挪了挪屁股,露出个警惕的表情:“干什么?”

“手机。”萧家大少爷言简意赅地说。

“不给。”萧炎一口回绝,“有本事你也让老爸打你电话。”

“少来,”虽然长着张完全一样的脸,萧衍看着他弟一脸胜利的模样却还是觉得碍眼得很,“你和我都清楚,萧末只不过是随便在我们两个号码里面挑了一个打而已,不是你就是我——你只不过是今天运气比较好罢了。”

萧炎才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走廊里去打了个电话——萧衍隐约听见萧炎似乎在说了什么之后就报了一串的数字给电话那头的人听……电话打了一段时间,等到十几分钟后,当室内的温度将落地窗的玻璃几乎完全模糊,萧衍伸出手用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雾气,这个时候,他才在落地窗的倒影中看见他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站在他身后。

“查到没有?”

“是那种没有登记的临时号码。”萧炎说,“什么也查不到。”

“应该的。”萧衍用预料之中的语气说,“萧末的身份证还放在我的抽屉里,他拿什么去办号码?”说着,萧家大少爷微微侧过身,再一次将手伸向了他弟,“手机拿来。”

这一次萧炎很配合地就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他哥的手里——萧衍接过来,翻了翻通话记录,找到正数第二个陌生的号码,想也不想直接回拨过去,果不其然,在“嘟”地响了一声之后,电话立刻被挂断,然后再打过去,这个号码就关机了。

“明天你再查就会发现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了。”萧衍嗤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那么怕被我们找到,还非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混,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喔,可能是想离开我们结果发现自己离不开我们吧,搞不好他是想要假装离开结果自己暗搓搓地在角落里面蹲着偷窥我们。”萧炎挠着下巴笑着说——在这句话最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的时候,整个儿从语气到内容都应该是充满了自我调侃的,但是当话说出口,就连萧炎自己都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萧家二少爷猛地一下闭上了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始终坐在沙发上的萧衍——此时此刻,后者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兄弟二人沉默无言,就像是照镜子似的默默地欣赏着彼此脸上那种像是被人活生生捅了一刀的搞笑表情。

……

蝴蝶效应说,在地球的这一半如果有一只蝴蝶煽动了它的翅膀,在海洋的另一边,狂肆的龙卷风将会侵袭整片海洋。

萧末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个电话最后的结果是导致了他的两个儿子第二天早上双双带着黑眼圈出门工作,男人自己睡得很好,甚至还做了个无伤大雅的春梦……早上起来的时候把昨晚煲的汤热了,先给小童盛了一碗,萧末自己随便从便利店的袋子里翻了个面包出来就直接去了医院。

临走的时候,男人想起自己昨天第一次来这个屋子时看见的景象,于是转过头,告诉乖乖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烤火炉不要离任何易燃东西太近——看见小童乖乖点了头,萧末这才放心地出门,走出大门,站在简陋肮脏的楼道里,萧末忽然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昨天才回到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之中,此刻,却仿佛他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了一辈子。

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头里的。

男人到医院,先去给闲人张缴了当天的药费,在把账单拿给那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中年男人看的时候,后者立刻从“要死不活”变成“濒临死亡”,然后就挣扎着要爬起来准备出院——面对这个昨天才把一把匕首从自己的脾脏里拔出来的病人的任性要求,刚开始医生还一脸不赞同,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总之就是“你现在不合适出院”,但是当闲人张忍无可忍地吼出一句“我没钱也没医保”的时候,那医生被镇住了。

首先,闲人张看上去真的中气十足气色很好。

其次,看来他是真的没钱。

整个过程中,只有黑发男人一人满脸蛋疼地拎着一个保温盒,在后面压低了声音用息事宁人的老妈子语气说:“哎呀闲人张你不要吼,伤口被你吼得裂开了你又没钱再去缝一次……”

最后闲人张省下来的药费变成了器材店里最便宜的那款轮椅。

萧末看着室友颤颤悠悠地爬到轮椅上坐好,然后将手中的汤递给他——后者嗅了嗅鼻子闻出是肉之后很令人心酸地露出了个开心的表情,打开保温盒的盖子,吃之前他还是嘴贱地抱怨了句:“干什么炖猪脚汤,我又不要催奶。”

“你的奶水可以逆流回脑子里,下次你的脑水就不会那么稀了。”萧末头也不抬地将勺子塞进室友的手里,“这么大一个活人从你脚边蹦起来你都看不见,这样被人家捅一刀被别的兄弟知道笑话死你。”

闲人张一边喝汤一边被教训得很不服气,眼前的男人搞不好还比他小几岁却敢嘲笑他脑水稀,真的是没大没小,于是他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面前这个听房东说有三十五六岁看上去只是二十七出头的男人:“你还有脸说我,你知不知道那天街对面发生了什么,有人拿枪口对着你的脑袋好不好,想提醒你还叫我闭嘴,要不是——”

闲人张话说一半,却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街对面,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

闲人张一辈子都是个粗人,他不晓得“优雅”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一天,当街对面的年轻人轻轻举起手特在自己的唇边做出那个“噤声”的动作时,闲人张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优雅”这个词的动词形式。

那个时候,他甚至来不及觉得震惊,下一秒,刀疤男从眼睛中飞溅出来的血液几乎占据了当时他整个眼球。

异常触目惊心。

手中的汤碗下意识地抖了抖,当站在他身边的黑发男人满脸轻松地转过头问他“要不是什么”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可能差点儿说错话的闲人张后怕得一身冷汗,他低下头,响亮地喝了一口汤,这才勉强换上之前那种嘲笑的语气,睁眼说瞎话道:“要不是后来警察来了,你早就脑袋开花躺在骨灰盒里。”

萧末听着,也没觉得有多后怕——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更何况这种似斗里,总有那么几个把持不住的傻逼掏枪,这种事拦都拦不住——

还好那枪没打中我儿子。

这是这会儿黑发男人对闲人张所说的事的唯一的事后感慨。

看着闲人张喝过汤之后萧末推着他去了平常打拳的拳馆——原本闲人张说好了要在昨天和西区火拼之后把萧末介绍给他老大认识的,但是因为这货自己率先躺下,所以最后的“引荐“也没做成,正好趁着今天闲人张要养伤有空得很,萧末就在室友的引导之下,推着他来到了他平日里上班的地方。

人刚刚出了电梯,萧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立刻听见拳馆之中,夹杂着“呯呯”的沙袋击打声中是一连串炮仗似的骂娘声,那说话的人用词很粗鲁,几乎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没有放过,萧末搞不清楚拳打不直跟人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姿势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那个骂人的人理直气壮得就好像他才是达尔文。

“昨晚小童说有人打电话回来说你今天不回来打拳就可以去死了。”萧末一边推着闲人张往里走一边淡定地说,“看来打电话的就是现在正在骂人的这位——他是你们老板专门雇来骂人的吗?”

闲人张:“他就是我们老板。”

萧末:“……”

玻璃门也不知道几百万年没上油了,推开的时候发出“嘎吱”一声及其刺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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