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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若蓝话落,那被其持拿在手的迷离小塔竟是缓缓轮转起来。
只见得,那塔身立于八音盒内,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错觉。
再一细看,那八音盒上,竟是飘动着一行行楷文。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无韵,天音万千。”
天翊静静地凝视着,不知何时,若蓝与裨恶的身影已消失其眼目。
这一刻,他所能看见的,唯有天音宝盒。
宝盒内的楼阁似是按照某种特定的组合开启,且内部有齿轮转动,楼阁有五层,每一层都好似对应着什么。
“天音宝盒可以演奏出无数首乐曲,这些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而且还有一股可怕凶险的力量,白公子可要小心了。”
正当天翊出神之际,其耳畔响起了若蓝的传语声。
闻言,天翊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
他没有去理顾什么,反是任由宝盒的小塔轮换转动。
渐渐的,天翊的耳旁再无杂音,唯余一道道旋律在宽广音域内不断跳跃和变换。
这些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不多时,旋律换作清澈的泛音,活泼的音节,犹如幽间之寒流,淙淙铮铮,又如松根之细流,清清冷冷。
这之后,如歌的旋律,其韵变得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紧随着,旋律变得跌岩起伏,开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
连续的“猛滚、慢拂”,似作流水声,且在其上方又奏出一个递升递降的音调,两者巧妙的结合,宛如“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
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以过险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让人只觉此身已在群山奔赴,随万壑争流而过。
再后来,旋律变得时轻时重,连珠式的泛音群,先降后升,音势大减,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
天翊沉浸于音色中,他的神情很享受,至于若蓝所提及的可怕凶险力量,他更是丝毫没有感应到。
等到了尾声,旋律化作清越的泛音,渐趋低靡,直至消匿不复。
不消片刻,一切重归如常。
此时,中土皇城外的闲亭中,天翊轻眯着眼,他的身侧,各站有一人。
若蓝惊愕地望着天翊,满脸不敢置信。
裨恶紧皱着眉头,凝视天翊的眼中,饱多思绪。
对于天音宝盒的力量,两人心知肚明,纵使冠绝风澜的强者,只怕也不敢轻易去聆听宝盒内的一曲天音。
让两人骇然的是,天翊做到了,且显得无比随意,随意地好似在聆听一曲再简单不过的旋律一样。
“怎么会这样?”
若蓝若有些不可思议道。
裨恶摇了摇头,他看不透天翊。
等候稍许,天翊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他淡然地笑了笑,望向若蓝道:“蓝儿,适才天音宝盒所奏的曲子,可是叫流水?”
闻言,若蓝的脸色更趋凝沉,道:“你知道流水?”
天翊笑道:“我不仅知道流水,我还知道,流水之上,有高山。”
这话一出口,若蓝的神情已作阴疑至极。
身为天音宝盒的掌控者,她又岂会不知其内蕴藏着什么音曲?
迟定半响,若蓝轻点了点头。
适才天音宝盒所衍出的曲子,的确如天翊所说,名为“流水”。
裨恶愣在一旁,也不言说什么,他那看向天翊眼神,显得凌锐而又森寒。
对此,天翊无所动容。
他饶有深意地看了看若蓝,道:“蓝儿,你说是先有高山,还是先有流水?”
若蓝蹙着眉,回望天翊的眸光中,泛着奇疑。
以她现如今的实力,利用天音宝盒衍出“流水”一曲已达极致。
若蓝知道,这并非便是天音宝盒的最强之力,因为在“流水”之上,还有一曲“高山”。
对于这些,若蓝曾深信不疑。
可此时,伴随着天翊一句“先有高山还是先有流水”,顿使得若蓝的心神动摇起来。
沉寂了好片刻,若蓝方才应了声:“我不知道。”
天翊道:“初志在乎高山,取意仁者,后志在乎流水,取意智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里又来得先后呢?”
说着,天翊微微一笑,笑得如沐春风。
他的随意与悠远,就如此刻天幕的闲云,舒卷轻漫。
若蓝怔愣着,连带着一旁的裨恶也作惊愕出神。
好些时候,两人方才惊转过来。
裨恶道:“白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说你只是一介平人吗?”
天翊笑了笑,道:“不是我说,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平人。”
裨恶道:“你若是平人,为何在聆听天音宝盒的一曲流水后,还如若平常?”
天翊道:“因为我带着一颗平凡的心,心不动,则万物不侵,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曲动人的旋律罢了。”
言落,天翊看向若蓝,再道:“你说呢,蓝儿?”
若蓝一愣,晓以她平时颇多善言,这一刻竟也不知如何言对。
天翊道:“时候也不早了,两位是随我一道回府,还是别远他处?”
裨恶顿了顿,转而看向若蓝,他并非没有主见,他只是习惯听从若蓝的吩咐。
若蓝道:“我要跟你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若蓝的神情中带着磐坚,她直勾勾地盯着天翊,似是想要在天翊的眼里捕捉些什么。
让若蓝没有想到的是,天翊在听到她的回应后,竟显得自若无比。
那模样,好像早已洞悉了一切,世间万事,都无法再使其动摇。
接下来,天翊带着若蓝与裨恶回到了元府。
对于若蓝的归来,千钰与千叶自是欢喜,至于裨恶,也很容易地便被接纳,因为若蓝说,裨恶是她的随从。
就这样,若蓝与裨恶在元府落住了下来。
时光流逝,一转眼,半月已过。
这半月下来,若蓝与裨恶体会到了平凡,也结识了虎子一家人。
虎子因为已经婚娶,到元府的次数变得没有往常多了,但每日,他都会准时给天翊送来一坛花酒。
这一天,时至夕落,淡薄的金辉平铺在天幕边缘,缕缕如絮。
元府外,行者正清扫着落尘杂埃,街对面的铁器铺里,铁牛与阿彪正挥汗如雨地锤炼着铁器。
铁牛瞄了瞄元府,道:“阿彪,你认识白兄弟家里新来的那两人吗?”
阿彪道:“铁牛大哥,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
铁牛憨憨一笑,道:“岁月不饶人,饶人亦岁月,随着年龄增长,可以关心的事,似乎也变得少了。”
阿彪道:“所以铁牛大哥你就不厌其烦地问我相同的问题?”
铁牛道:“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阿彪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到头来,还不都会消逝于岁月风烟中。”
铁牛怔了怔,连带着手上的精铁大锤也滞停了片许。
紧随着,铁牛摇了摇头,道:“阿彪,我听不懂。”
阿彪笑了笑,道:“铁牛大哥,不需要你听懂,你也不需要听懂,迷迷蒙蒙,不就是这个世界的色彩吗?”
听得阿彪这话,铁牛索性放下了精铁大锤,他被绕得有些迷糊,迷糊地有些不知所措。
铁牛道:“阿彪,这些年来,我从没问过你,你是不是为了白兄弟才到俺家的?”
铁牛这话说的很认真,目光也很认真地落定在阿彪身上。
阿彪道:“铁牛大哥,你该关心的是,虎子与瑶儿什么时候能生个大胖小子。”
闻言,铁牛突地一敛疑态,转而大笑了起来。
笑声传荡开来,散布于层层余辉中。
听得这笑声,行者停罢了下来,他转目朝着铁器铺看了看,嘴角处,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正在这时,元府内有一人影渡出身来,正是裨恶。
裨恶看了看行者,又看了看铁器铺中的阿彪,至于铁牛,则被他完全忽视。
行者笑了笑,继而又微微摇了摇头,接着继续清扫了起来。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裨恶的眼目,他缓步到行者身旁,道:“阁下真的甘于一生平凡吗?”
行者道:“哪里来得甘与不甘,我行者,本就是一个平凡的人。”
裨恶皱了皱眉,斩钉截铁道:“你不是,白公子也不是,还有那打铁的阿彪也不是。”
行者微顿,道:“你又是如何评定我们不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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