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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深云厚,夜寒不近流苏。
靠中土之地的苍林中,一行人闲庭信步而前。
当先者,一袭胜雪白衣加身,即便寒夜黯色,也遮掩不了他那一头璀白的长发。
男子不作他人,正是天翊。
这一次游玩出来,时已过多,眼下也是时候归返中土皇城了。
此时,千钰等人靠天翊左右而行。
沉寂之余,千钰问道:“叔叔,彪叔跟行者爷爷离开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着,千钰回首看了看来路,向晚萧瑟,来得丝毫不加掩饰。
听得千钰这般相询,虎子与千叶也作顿足。
两人看了看天翊,神情中绻着担忧。
天翊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钰儿,他们不会有事的。”
千钰点了点头,对于天翊所言,毫无质疑。
虎子道:“白叔,行老跟彪叔到底去哪里吹风了?”
言落,虎子晃了晃头,他想不明白,风本就是不定之物,哪有专程去捕捉等待的?
天翊顿了顿,道:“虎子,你可能告诉白叔,什么是风?”
“什么是风?”
虎子愣住,一时竟被天翊这唐突之言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千钰与千叶互相看了看对方,皆可见的彼此眼中的莫名。
见状,天翊淡淡笑了笑,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话至此处,天翊顿了顿,转而看向千钰三人,再道:“这便是风。”
言罢,天翊再不作停,人已掩入苍林厚土之中。
虎子一脸憨态,不解地看向千钰,道:“钰儿妹妹,白叔说的,你听懂了吗?”
千钰怔了怔,摇头道:“我不懂。”
说着,千钰看向身旁的千叶。
此时的千叶,满面惆染,她的眼中,似是缱着许多过往时光。
滞愣半响,千叶轻声一叹:“他跟他,很像!”
听得千叶这般感慨,千钰与虎子皆是一诧。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是说叔叔跟谁很像吗?”
千叶淡笑着,却没有去回应千钰。
虎子呆愣在一旁,一脸痴傻之气,他听不懂天翊所言,连带着千叶所说,他也不懂。
迟定片许,千钰三人连连朝着天翊追去,按照他们的脚力,再有几日,便能回到中土皇城。
翌日,天朗气清,天翊一行人抵至一处高峰环流之地。
这里,有险峰入云,有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
置身于这等壮美山川中,人渺小地只若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天翊信步在前,他的步伐,不定不止,不惊不乱,且给人一种漫随之意。
千钰几人紧跟在天翊身后,对于山川环绕之美,哪里做得到无视?
虎子道:“若能抛却尘扰,于此地定居下来,享山一程,乐水一程,也道快活。”
说着,虎子长长一叹,似想将心中郁结一吐而尽。
他本不善言辞,但随在天翊身边这么久,也耳融目染了许多。
听得虎子这般感叹,天翊的步子突地一顿,连带着千钰与千叶也驻足了下来。
千钰笑望着虎子,道:“虎子哥哥,什么时候你也这般多感慨了?”
虎子尴尬笑了笑,若有些不好意思。
千叶道:“钰儿,不是虎子感慨良多,或许他只是不想那么快的归返罢了。”
千钰一愣,两眼直直落定在虎子身上,道:“虎子哥哥,你为什么不想回去呢?中土皇城可是你的家。”
虎子张了张口,偏又落得无言以对。
千叶顿了顿,道:“钰儿,你难道忘了,此次回去后,虎子便要成家立室了。”
经由千叶这般一说,千钰顿时记忆了起来,可她还是满脸不解。
在她想来,成家立室是好事,可给她的感觉,虎子似是不想成家立室。
千钰道:“虎子哥哥,你难道不喜欢李家姐姐?”
早先时候,虎子的父母便为他说好了一门亲事。
老李家位于东街,家里开了个杂货铺,老李家的小姐名为李瑶,虽谈不上秀外慧中,倒也出落大方。
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虎子与李瑶也早早见了面,李瑶极为赏识虎子的憨厚老实,觉得这样的男人,乃是居家过日的必选之辈。
可虎子的心里,却始终住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对于他而言,高远而又缥缈的人。
听得千钰这般相问,虎子淡淡笑了笑,笑的有些苦涩,道:“钰儿妹妹,瑶儿她人很好。”
千钰道:“这不就对了,虎子哥哥人也很好呢,你跟瑶儿姐姐,那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虎子笑而不应,心中的苦郁愁闷却若滔浪一般卷席不休。
千叶没再开口,只静静地聆听着,以她眼力,又岂会看不出虎子对千钰的爱慕之情?
天翊默伫在一旁,从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心结,他的爱恋,远比虎子要深隐地多,那里,许已无人可及。
好些时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继而见得,两道身影由远而近走来,正是此前离去的行者与阿彪。
行者面带微笑,步履从容,一袭标配的蓑衣,给人以悠远。
阿彪提悬着一谈花酒,开步以阔,哪里还有半分登云时的清冷与肃穆?
见行者与阿彪归来,众人都从莫名的出神中醒转过来。
“行者爷爷!”
“彪叔!”
千钰笑望着两人,亲切地唤道。
行者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而来到天翊身旁,倒是阿彪,饶有深意地在众人身上打量个不停。
阿彪先是看向虎子,道:“虎子,为何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沮丧?”
虎子一愣,继而有些惊慌失措,道:“彪叔,我有吗?”
阿彪点了点头,道:“有,你的沮丧不止在眼里,还在这里。”
说着,阿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虎子低了低头,转而撇开眼去,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心绪的人。
见状,阿彪没再多问,接着看向千钰,道:“钰儿,在你的眼里,这一方山水,可做绚丽?”
千钰想了想,点头道:“彪叔,这里很美,山美,水也美。”
阿彪笑了笑,道:“可在这里,却能望极春愁。”
“春愁?”
千钰蹙了蹙眉,有些不明阿彪之意。
阿彪面带深意,他没有理应千钰,反是看向天翊,道:“白大师,你说呢?”
天翊淡淡笑着,只应了声:“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言罢,天翊提步离去,只留给千钰等人一道萧远的背影。
千钰道:“彪叔,你都说的什么呢?钰儿怎么听不懂?”
阿彪笑了笑,道:“现在听不懂,不代表将来你也听不懂。”
说着,阿彪迈步朝着天翊追去。
“现在?将来?”
千钰沉着眉,有些风情来得总是那般莫名,莫名地让人无可捉摸。
滞停片刻,众人启步而去。
他们行径在前往中土皇城的路途里,一路上,过天山一色,观风烟俱净。
两日后,中土皇城。
天翊一行人游远归来,元府一切如常,一幅幅刻画着岁月风烟的画卷,依如从前般摇摆于风中。
此刻的虎子家,已做张灯结彩,盛喜之气,莫不如是。
早在半月前,铁牛与李家之人便谈及好了两家的婚嫁之事,只待虎子归来,行以珠联璧合。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这一天,是虎子的大婚之日。
宝烛烟光吐,琼筵香气和,乘龙欣喜溢,种玉福禄多,明月窥帘幕,娇花散薛萝。
枕帏看未足,著意画双蛾,姻缘一线牵,鼓乐响堂前。
这一天,虎子喝了很多酒,他在人前笑的很开心。
天翊等人也参加了虎子的婚事,对于虎子的作态,有人明白,也有人糊涂。
阿彪感叹:“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天翊道:“阿彪,你说我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阿彪道:“哪有那么多对错?”
天翊道:“可对错,不一向都是判定行事的标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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