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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纵观厚厚一部二十五史,自古以来百姓的忍耐力和韧性,可以说是非常高的。古谚有云: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部厚厚的历史之中,承平年代的老百姓们,但凡有口饭吃,都是求一个苟且偷安。因此只要官府不折腾,把土地拿给百姓耕种,他们是懂得应该如何去为自己及一家人挣得果腹的食粮。
李延炤之前反复去乡里坊间调研查访,发现的事实也不知该让他感到高兴还是悲哀。令居县当下的耕地面积不足,随着大量的流民涌入其间,劳动力却出现了较大规模的过剩。本来李延炤想通过以工代赈的方法,让这些流民百姓中的青壮去修筑通往郡府的驰道,然而念及修路耗费工时物力都是巨大,而且来年这些没有耕种的流民依然面临着无食粮果腹的窘境。两相权衡之下,李延炤还是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设想。
耕地少,劳动力多。既是这样,不如垦荒。民以食为天,不管要做任何事情,粮食都是最基本的保证。而要想拥有一支强兵,扩大耕地面积,积存更多的粮食,也是一切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进行接下去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练就一支战力强悍的县兵,不单单是依靠教育官兵守土御敌,保卫家园的认同感以及刻苦训练,练就强悍的战斗技能。一支强兵,也必须有很强大的物力支持。战场之上所用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一件件都是钱!
秃发部的头人在与李延炤告别的时候,也送上了一份秃发部的诚意:他们选出了五头壮牛和五匹良马,当作第一批交易的牲畜让李延炤带回县中。虽然那老者并未要求李延炤立即用财货或是粮食交换这五牛五马。然而李延炤依然还是坚持按市价支付了这五牛五马对等的铜钱。并明言之后他会尽快派人前来接洽,并支付那头人所要求的粮食,来交换剩下的壮牛马匹。
一俟回到县府之中,李延炤便立即点名从营中召来魏旭。并要求他带上部属,前去樊记粮铺的粮仓之中点两千石粮食,而后装车,准备运送。魏旭毫不含糊,立即点齐人马,前去粮仓之中验粮。如今这座粮仓也早已被郡府接管,先前褚县尉已经带着县中的几名书吏,对粮仓之中的存粮进行了清点,并记录了新的账册。如今粮仓之中,也是几位县府的差役在看守。
唯一令李延炤苦恼的是,自己现今部下这些粗汉也都是目不识丁之辈。因此每次出库入库等手续,都须抽调县府中书吏前往协助。如今新县令上任,各项事务正是繁杂,哪能时时刻刻都抽出人手来协助这些简单的工作?即使李延炤带过来的那原本几名手下,如今也都是各有其任在身。辛彦之前毫无为政经验,如今初次治理一县,也是颇多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在李延炤的默许之下,即使那些粗通文墨的军中汉子,也被辛彦当作宝贝一样供起来,各自处理着文吏的诸多工作。
于是这种情况之下,便只有李延炤亲自协助如今这粮仓的出入库工作了。命魏旭带人前来点验粮食的时候,他也是随行同来。并亲自称量记录了粮食的出库情况。调集了县府几乎能够调集到的所有板车等简陋车辆,匆匆让工坊中的工匠们加工了一番,给车子四面都钉上隔板,然后加上笼套等,便直接拴在马上,充作运粮的车辆。两千石粮食,算下来也有后世的五十多吨重。尽量均衡了一番,使每辆车中搭载的粮食既不是摞得很高,又让这些有限的车辆能够装下数量如此庞大的粮食,也着实费了李延炤一番心思。
最终,满载着两千余石粮食的一百三十余辆粮车,便在两个百人队的护送之下,出了县城,在李延炤的指挥下,向着西平郡地界出发而去。
满载粮食的简陋粮车,被骡马拉着,行走自然是不快。李延炤在这尤为显得漫长的路途中,便一直在思考着实现某些事情的可行性。比如当下这种,以粮与周境内的鲜卑、氐、羌等少数民族易物,反正如今凉州郡县兵,尤以湟水流域的西平、晋兴二郡为最。那些少数民族也是一盘散沙,周边环境安定,暂时也无生存之虞,又有强大军力在旁虎踞,形势上也令他们生不出什么作乱的心思和想法。而且西平的强大郡兵,也可以为马市的公平提供一个有力的保证。
以粮食换来游牧民族的牛马羊等牲畜,然后牛可以作为耕地的劳力,马匹充入军中。羊可以让那些没有土地耕种的流民们搞养殖。出产的羊奶、肉、皮、以及羊毛等物,也都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至于这个马市设立的时机,李延炤也做了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先由自己操作与秃发部及各个氐羌部落的单线贸易。用粮食换回来的这些牲畜,一方面作为劳力,一方面搞养殖。甚至也可以转手拉到广武或是姑臧,乃至武兴、西海这些郡县去,倒手一卖,又可以得不少利。
与此同时,也可以潜移默化地建议辛彦将辛翳,乃至于辛氏的众多外官都一一拉进来,在各郡县之中开展贸易。形成一个庞大而牢固的利益集团。
当然李延炤也很明白自己在这个利益集团中所应当扮演的角色。他在当下,只能充当一个幕后操作者,建议者。台面上的那些事情,还是需要交给辛翳,以及辛彦去做。毕竟作为凉州张氏首任太守张轨的妻族,辛氏虽然在州治中枢之中并无得力的家族子弟,不过他们在各地经营日久,人望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在当下士族备受推崇和重视的年代,这些人望本身便是一样宝贵且不可替代的资源。由辛氏的人出面,李延炤自己也能够省去不少事情。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早已根深蒂固地根植在他的内心。他也并不会愚蠢到去争这些一时虚名,有了庞大的财力,打造出一支强军,才是他自己的最终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当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去尝试。更何况他自己的种种设想和变动,在当下来看,却并未对他自己造成反噬。先前企图吞并乡里田土的阴氏,如今对他也暂时没有什么动作。李延炤也陆续从辛彦那里打听了一番,令居县中的这支阴氏族人,与目前在州治中出任要职的阴平、阴鉴、阴元等人,也只称得上是远房表亲。
李延炤之前在金城险死还生,过后张使君亲自赐字,想来也是得到使君看重的人,州治中那些阴氏高官,还暂时犯不着为一帮极少往来的远房表亲逮着李延炤往死里整。何况李延炤平日之中也称得上洁身自好,职事也称不上高。即使与令居县的阴氏族人,也称不上有什么大仇。
不管如何,当下他在令居县搞的这些事情,还暂时远远没有到达让各方重视的程度。而这,也正是他自己想要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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