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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哲赶到医院的时候,孙晋扬还在手术室没出来。

手术室外头,连翘楚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在强撑。旁边等候区里孙月莹和孙家老二姐弟两个抱在一起抹眼泪,哭得情真意切。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说什么,莫杰西赶了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后直奔孙月莹而去,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孙月莹十分配合,就如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倒进了莫杰西的怀里,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客观来说,孙月莹模样讨人喜欢。可一想到她那复杂的来历,许哲对她就喜欢不起来。他突然想到孙晋扬今天白天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目光不自觉就在孙月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婆娑的泪眼回望向他,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许哲转身去到连翘楚身边,开始温言安慰她。两人边走边说,拐个弯走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前。连翘楚虽人到中年,但这么些年来一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就如温室里的花朵一般。无论发生什么,丈夫都在她身边支持着。

现在丈夫出了事儿,她就有些顶不住了。

刚才当着儿女的面没好意思发作,眼下一看也没什么外人,突然眼睛一红,当着许哲的面就哭了起来。

许哲当她长辈般尊敬,自然不会说什么,只默默掏出手帕递上去。

连翘楚接过来道了声谢,开始断断续续讲述发生的事情:“……说是去工地视察一个新项目,本来好好的。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处在建的工程塌了一块儿,砖头跟下雨似的落下来,就砸他脑袋上了。”

“戴着安全帽吗?”

“没有,疏忽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有点过于自信。说是转一圈就走,听身边的人说劝他来着,他说没事儿,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许哲,你是医生,这事儿你比较有把握,你替我问问,你孙叔叔到底要不要紧?”

“眼下正在抢救,我不方便进去,一会儿医生出来我会问的。伤在哪里,头上吗?”

“嗯,脑袋上被砸了好几个地方,血流个不停。我真的很担心。这些年家里一直不顺,好容易月莹回来了,如今也准备结婚了,他突然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怎么办。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许哲伸手轻后她肩膀:“连阿姨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手术做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了。”

“再等等,会有好消息的,你相信我。”

其实许哲也没有把握,毕竟没有亲眼看过孙晋扬的伤。但他现在只能这么讲。而连翘楚因他是医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整个人竟慢慢安定下来。

许哲找了点零钱买了杯牛奶给她,连翘楚接过来的时候眼神有了变化,带了几分感激的神情。

她想了想,突然苦笑道:“其实我这几年对你不大好,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吧。”

“连阿姨……”

“你小的时候,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对从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那时候我带着你跟月莹到处去玩,你很安静又聪明,我就觉得你这孩子很不错,比小莹强多了。”

许哲当然记得,他是他人生里最光明的一段日子。日子虽不及现在富裕,清贫中却透着无以伦比的快乐。

那时候孙月莹还是个小胖妞,没有心机傻得天真,连翘楚也是个单纯的人,不会嫌贫爱富,甚至对他这个穷小子颇为照顾。

一切似乎都从孙月莹失踪后起了变化……

“小莹的失踪我知道不能怪你,可我又总是忍不住想要怪你。你太成熟懂事,以至于我总忘了你也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我觉得你没看好她,所以你要承担责任。后来好容易把她找回来了,你又不喜欢她,和别的姑娘好上了,这就更让我生气了。”

“对不起连阿姨,感情的事情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小莹也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好动如今却静得很,这个女儿我也看不透。”

“她小的时候确实好动,没少摔跤。”

“谁说不是呢。你孙叔叔昨天还跟我提起她小的时候,就是失踪前没几天的事儿,爬家里后院的树不小心摔下来,把肩膀都摔伤了的事儿。谁能想到她现在会安静成这样。”

许哲静静听着,把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两人正聊着,孙家老二突然跑了过来找妈妈,十多岁的孩子平日里装得很成熟,一遇上事情还是脆弱得跟个小孩子似的,扑进连翘楚怀里不住地哭。许哲就没再多说什么,陪着他们母子回到了手术室前。

煎熬的时间过得总是有些慢,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孙晋扬的手术终于结束。医生出来见病人家属,将情况一一说明。

手术算是成功,人暂时救了回来。但因为伤到头部,所以情况比较复杂,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目前也说不好。

如今还是要留院观察,待平安度过这两天,若生命体征都平稳的话,才算是正式脱离危险。

连翘楚又喜又悲,哭得跟什么似的。现场就靠许哲和莫杰西两个人应付。好在手术是在省一院做的,许哲在这里人脉不少,当下联系以前的上司朋友,把一切安排妥当。

孙家母子三人累了一天已是筋疲力尽,被司机接回了孙家大宅。至于医院则安排了两个护工照顾,有情况随时联系。

许哲目送他们上车,待车子开出一段后,才听到身后莫杰西在叫他。

“哥……”

许哲看他一眼,抬脚往旁边的小路走。莫杰西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才停下来说话。

“你怎么看?”莫杰西问他。

“你是指什么?”

“这次孙叔叔受伤,是意外还是人为?”

“表面看来像意外。”

“实际呢?”

“谁知道,咱们都不在现场。”

莫杰西皱眉:“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是孙家未来的女婿,现在当然要好好表现。安慰你的未婚妻是你首要的任务。”

“可是哥……”

“是不是觉得有些为难?”

“也没有,今天太晚,我明天再找她。我看她那样子真是挺伤心的,或许和她没关系。”

许哲上前拍拍莫杰西肩膀:“别陷太深,回头拔不出来。”

莫杰西一阵苦笑:“这算什么,我跟她又没真感情。哥,你其实跟我一样难受吧,孙家的事情只是小事儿,我们家才是……”

“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我其实不知道怎么才是好的,既然你要做,那就做吧,你这人虽然龟毛,心眼不坏。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会做。”

许哲微微一笑:“以前觉得你是混蛋,现在看看你也不算坏。充其量就是犯浑罢了。”

“以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许哲在夜色里望着自己高大的弟弟,一时感慨颇多。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曾经叫人头痛的少年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

他对他,该足够放心才是。

累了一整天,许哲回家的时候已是半夜。赵惜月等不及他回来先睡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均匀而小声地呼吸着,叫人看了觉得心里暖暖的。

许哲冲了澡换了衣服在她身边躺下,忍不住拉下睡衣的领子看她的左肩膀,轻轻抚着上面的疤痕。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赵惜月醒了,许哲才和她说起孙晋扬受伤住院的事儿。

赵惜月有点担心,不住地问有没有生命危险。许哲看她这么关心,故意道:“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要吃醋了。”

“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大叔人挺好的,很亲切,不像是坏人。那天的事情肯定是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赵惜月就提出想去医院看看他。

“现在应该还没醒,你去看也行,买点东西意思意思,我跟你一起去。”

许哲不敢让她一个人去,怕连翘楚看到她会不高兴。毕竟那天拉衣服的事件听赵惜月说当时连翘楚也在,怕她对赵惜月会有误会。

两人起床梳洗过后,买了束花去医院。孙晋扬果然还没醒,许哲跟医生谈了谈,得知情况还算不错后,心略微放了下来。

赵惜月则留在病房里等许哲,等了半天没把他等来,倒是孙月莹陪着连翘楚来了。

三个女人在病房里撞见,似乎都有些尴尬。尤其是赵惜月,她真怕连翘楚那双眼睛,明明没做坏事,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她就想她不会故意给自己难堪吧,结果连翘楚一改往日的傲气,说话倒很轻柔,主动跟赵惜月打了招呼,还谢谢她来看望丈夫。

赵惜月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是跟许哲一起来的。正在这时许哲推门却是来,解了她的尴尬,两个人就借机告辞。

离开病房时,赵惜月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却不料跟连翘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对方少见得对她露出温柔的神情,叫赵惜月心头一动。

总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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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晋扬一倒下,孙家似乎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

唯一的男丁年纪太小,还处于只懂吃喝玩乐上学做功课的年纪。女主人安逸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只有孙月莹还能支撑一二,每天陪着母亲医院家里两头跑,显得极为孝顺和能干。

那天晚餐时分,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孙月莹见到了莫杰西。

两人一落座对方先开口:“你还好吗?看上去有点憔悴。”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还红光满面,岂非不正常。”

“多吃点东西,身体要紧。你们家现在全靠着你吧。”

孙月莹拿起水杯,借着喝水打量莫杰西。说实话这男人仔细看还真不错,撇开先入为主的因素,他各方面都不输许哲。从前似乎有点浑蛋,只懂喝酒玩女人,这几年倒是沉淀了下来,男人的魅力愈发显现出来。

只可惜,她没办法爱上他。

放下杯子后点菜,莫杰西做主点了她喜欢的主食和甜点,吃饭的时候两人十分安静,一直到喝咖啡时才重新谈起孙晋扬的伤势。

“叔叔还没醒吗?”

“还没,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好。我有点担心,万一我爸爸……”

“不会,一定会醒的。”

“你跟许哲说的一样。最近真要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们一家人真有点撑不下去。”

“我们很快也是一家人了,客气的话不必说。”

谈到这个,孙月莹目光一黯:“我爸爸现在躺在床上,我们俩的婚事,可能要推迟吧。”

“仪式可以往后推一推,你要不介意,我们先领证。”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孙月莹的意料,却也是她最喜欢的。对她来说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结婚,那一纸证书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过是虚名。成为法律上承认的莫家少奶奶,是她现在最迫切要完成的事情。

眼看赵惜月就要得逞,她也不能落人后才是。

莫杰西见她不说话,就问:“怎么,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没有,只是有点感动。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没想到你还愿意跟我结婚。”

“感情这种事情可以慢慢培养。我听说你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什么感情,可现在你看,他们恩爱地过了一辈子,我们可以以他们为榜样努力。”

哪怕知道是在做戏,可那一刻孙月莹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感动了一下。莫杰西这个男人温情起来,简直比许哲更要人命。

于是那一晚,她就显得有些主动。

咖啡喝完后她提出去附近的酒吧走走:“想喝两杯缓解一下压力,我这几天睡得不大好。”

莫杰西没有反对,开车带她过去。不过只点了啤酒给她,并关照她:“只喝两杯,喝多了第二天不舒服。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孙月莹觉得,这男人不去做情圣真是可惜了。什么时候许哲对她这么柔情似水过,他一对上她,哪怕嘴里说的都是抱歉的话,心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到别的女人身上去。

两杯啤酒喝起来很快,半个小时后莫杰西扶着心情大好的孙月莹出了酒吧大门。上车后他问:“去哪儿,回你家?”

“不,回公寓,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喝酒,她会担心。”

莫杰西就开车,踩油门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这也是个演技高超的人才,瞧瞧这孝女演的,多么传神,简直跟自己不分伯仲。

他在前面路口转了个方向,往孙月莹那套高级公寓开去。

那会儿许哲正在家跟赵惜月一起看电视,隐约间他身体微微一颤,总觉得今晚有事要发生似的。

赵惜月靠他怀里,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为电视里演的悲欢离合长吁短叹。

许哲就说她:“你感情这么丰富,以后怎么办?”

“以后要怎么样,进了你家门难道还要三从四德侍奉公婆不成?”

“如果我说要,你嫁吗?”

“嫁,刀山火海我都嫁,谁叫我这人认死理呢。”

许哲摸摸她的额发,突然语气有些感慨:“不用这么大义凛然,有我在,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你经一点事情。”

“怎么突然这么感性?是不是最近孙叔叔的事情让你有了感触?”

“是啊,女人被男人保护得太好,一旦男人倒下了,女人就跟天塌了一样。”

“我不会这样,你忘了我这人很能打吗?”

赵惜月说着伸手去拧他手腕,趁许哲不备偷袭成功,居然一下把他压在了沙发里,自己占据了有利地形,直接骑到了他身上。

“怎么样,还不赖吧。”

许哲也不反抗,一脸享受的样子:“几年不见身手比从前更好了。怎么,你在国外这三年当模特儿,还练擒拿格斗不成。”

他的话一下戳中赵惜月的软肋,失神间就失了防备,立马被许哲反客为主,两人抱在一起摔到了沙发下的羊毛毯上,“咚”地一声似乎连地板都在震。

赵惜月马上紧张起来:“完了,邻居又要来敲门了。”

“没事儿,只这么一下不会来的。除非你又大吵大叫,接连两个小时。”

赵惜月就伸手拧他胸口:“谁像你这么无耻,每次提这种事情还洋洋得意。”

“对一个男人来说,能让自己的女人叫两个小时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不得意一下怎么行。”

“流氓。”赵惜月的手在他胸口来回抚着,突然想到个事情,“你说莫杰西跟孙月莹平时是不是也这样?”

“别人的闺房之事,你也要管?”

“好奇嘛。”

“那你改天自己问杰西。”

“我嫌命大吗?还不让他一拳给打死。”

“不会,他对你凶狠不起来。”

听到这个赵惜月有点心虚,默默把头低了下去。突然发现,莫杰西竟是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当初被他绑架的时候只觉得他面目可怖,谁能想到他们的结局竟会是这样的。

赵惜月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许哲看在眼里没说什么,那晚就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地搂在一起,两人一起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许哲就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只说了一句,他便脸色一变。

赵惜月睡眼惺忪,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就问许哲:“怎么了?”

“孙月莹死了。”

“什么!”

赵惜月整个人一下子全醒了。

许哲还在打电话,仔细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约聊了十几分钟才挂断电话,把听来的消息转述给赵惜月。

孙月莹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身上了中了两枪,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警方已经封锁案发现场,目前尸体被拉到法医处解剖,还要等具体的法医报告才能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赵惜月安静地听着许哲的话,越听越觉得身上发冷。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孙月莹居然就这么死了?她这段时间这么高调这么活跃,看起来就是祸害遗害千年的样子,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是会长计划有变?

许哲说完话后才留意到赵惜月的不妥,伸手一摸她额头,发现满脑袋的冷汗,赶紧拿衣服给她披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

赵惜月摆摆手,累得不想说话。许哲想扶她去床上休息一下,却被她给拒绝了:“没事儿,你先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我想在家休息休息。”

“好,那你乖乖待家里,我给你叫点东西吃。你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再说。”

赵惜月敷衍地点头,目送许哲走出房间。她静静听外头的动静,直到确定对方出门后,才恐惧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孙月莹的死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同样的身份做着同样的事情,有一天会不会也有同样的结局。

她回来这么久还没跟妈妈联系过,突然就很想见她一面。

可越想越不能见,见了只会害了她。

赵惜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后来听到外头有人摁门铃,她才起身去开门。

出乎她的意料,来的是多日不见的齐娜。齐娜脸色一般,显得有些疲惫,进门后也不多说什么,挥手打了声招呼,就往沙发走。

赵惜月就问她:“你怎么来了?”

“听说点事情,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儿?”

“孙月莹死了?”

赵惜月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谢志说的。他们家在公/安系统有人,这么大的案子,他一打听就全知道了。听说是叫人杀死的。”

“我也刚听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你知道多少,说来我听听。”

“也就谢志说的那些。凌晨死的,邻居听到枪声,听说中了两枪。但有件事挺奇怪的,谢志说法医那边的报告说,她的脖子叫人拧断了。”

赵惜月心头一阵反胃,忍不住哆嗦起来。拧断脖骨,这是组织里杀人惯用的伎俩。

齐娜赶紧改口:“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个。真是的,这种事情咱们女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全怪谢志多嘴。”

“没什么,你也是好心才来跟我说。”

“我也就是无聊,八卦一下。你跟孙月莹不对付我知道。不过死了还是可惜,听说警方有怀疑的对象。”

“这么快,知道是什么人吗?”

“说是她的未婚夫,昨晚两人在一块儿,楼道里有摄像头给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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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惜月做梦也想不到,孙月莹的死会把莫杰西牵扯进去。

作为她的未婚夫,夜里送她回家,并在她家逗留一阵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警方从孙月莹家的监控录像中发现,莫杰西离开的时间和孙月莹的死亡时间非常相近。应该这么说,邻居听到的枪响发生后没多久,录像里出现莫杰西匆匆离开的身影。

两组证据摆在一起,莫杰西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赵惜月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是他。”

莫杰西这人从前是浑蛋,但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他那时候那么讨厌自己,不也没伤着她嘛。更何况现在他早就回归正途。

再说他跟孙月莹有婚约,无端端杀死对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齐娜就在那里分析:“会不会男主想毁婚女方不愿意,所以才争执起来?”

“这也不可能,孙月莹的爸爸受了重伤正在住院,家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这个时候莫杰西想毁婚,直接毁就是了,谁还能拦得住他,犯得着杀人吗?又没领证,也不存在财产分割问题,没必要。”

齐娜听了也点头:“这事儿真蹊跷。这个姓莫的我记得以前好像追过你啊,怎么又跟孙月莹好上了,是家族联姻吧?”

赵惜月点头。

“这么说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嗯。”

“那他怎么三更半夜在人家家里不走呢?”

这话说到了重点,赵惜月心头一颤。所以那晚莫杰西是在孙月莹家过夜?可即便这样,凌晨时分为什么要走?

这么一分析,他的嫌疑抖然增大。两人原本男欢女爱,进行到一半争执起来,莫杰西一时冲动杀了人,然后匆忙离开。

赵惜月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连带对齐娜都有点懒于应付。她给许哲打电话,却没能打通,烦燥地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一屁股坐齐娜身边。

齐娜就挤过来跟她小声嘀咕:“没事儿,听说那个姓莫的家里有钱,多大的事肯定都能摆平,你别替他操心。我听谢志的意思,这事儿还没到板上钉钉的程度。”

赵惜月听她开口谢志闭口谢志的,忍不住问了句:“你们怎么回事,又在一起了?”

齐娜脸一红,嘴硬道:“没有。他老找借口来看丢丢,我拦了几次可总有失误的时候,被他混进家里来,就坐一起聊聊啰。”

她这么说,就代表两人肯定有戏。赵惜月多了解齐娜,当下也懒得拆穿她。能成一对是一对,总比都散了得好。

那天齐娜在家里待挺长时间,临走时还一直安慰她:“别瞎操心,搞不好人家当事人都不当一回事儿。有钱,请个好律师,官司分分打赢。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惜月还真觉得自己有一堆烂事儿要操心。

晚上许哲回来后,赵惜月第一时间向他打听这个事儿。许哲表情十分凝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低了几分:“现在警方怀疑杰西杀人,他这会儿还在拘留所里。”

“这么严重?我还以为他们家可以……”

“当然有在为他活动,但杀人大罪,不是随便说两句就可以放人的。”

“你见着他了吗?”

“见了一面。”

“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罪。”

“听说有邻居听到枪响,又查到枪响没多久他从孙月莹家离开,这怎么回事儿?”

许哲看她一眼:“你知道得不比我少。”

“齐娜说的,她听谢志说的。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多,莫杰西怎么说,他真留孙月莹家过夜了?”

“没有,他说他和孙月莹吃过晚饭送她回家,只在她家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走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左右。孙月莹的死亡时间目前确定是在凌晨十二点半左右,那时候他早就走了。”

“那录像是怎么回事儿?”

“还记得你从前那桩事情吗,刘芒是怎么死的?”

赵惜月脸色一变,突然明白过来。刘芒死的时候她明明不在,可监控录象上却显示她在。现代技术神乎其神,可以把一个本不在画面上的人弄上去。这么说起来,莫杰西离开时的录像时间,想要更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跟她当年被陷害的手法如出一辙。

刘芒的事儿,孙月莹亲口承认是她派人所为。现在她死了,居然又出现同样的手法,那只能证明会长真的有准备别的棋子来对付霍家。

即便她想反水,那个人一天不揪出来,霍家依旧一天没好日子过。赵惜月看着许哲清秀的脸,很多话忍不住想要一口气说出来。

憋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下。

许哲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把她搂进怀里:“别担心,杰西那边的事情我会跟进。如今只能让他先在里面待着,吃点苦而已,过两天再候办法把他弄出来。”

“里面条件很不好吧。”

“跟家里肯定没法儿比。他从小到大应该头一回这么受委屈,见到我的时候气得脸色都青了。”

想想也是,一个横惯了的,去了那样的地方,有力没地儿使,肯定特别憋曲。赵惜月无比同情他。

许哲轻抚她脸颊:“别想太多,吃饭了吗?”

“还没。”

“这时候做有点晚了,这样叫外卖吧。”

眼见许哲去拿电话,赵惜月拉住他:“再叫几瓶……酒吧。”

她这会儿特别想醉上一醉。

许哲没拒绝,径自到一边去打电话。大概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有菜有肉还有饭,不光有啤酒,还有一瓶二锅头。

赵惜月有点发愣:“点这个干嘛?”

“怕你喝啤酒觉得不过瘾。杰西的事情我看你吓得不轻,喝点酒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事后赵惜月知道那晚他点二锅头的真相后,气得破口大骂。不为别的,只为第二天酒醒来的时候,头疼得都快爆炸了。

赵惜月坐在床头摇头晃脑,像是要把那瓶喝了的二锅头全都甩出去。可是怎么甩也甩不掉,满脑袋都是水,一动连脑浆也跟着乱动。

许哲一早穿戴整洗漱干净起身离开,走到她面前照着她的额头就重重吻了下去,随即轻声道:“我出去一下,不一定很快回来,你一个人乖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哲走的时候,赵惜月隐隐有点不安。她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情,酒精太厉害,剥夺了她所有的思维,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端着酒瓶子胡乱灌的样子,然后……

她身上不疼,没有滚过床单的迹象。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可她为什么总有种暴风雨即将袭来的错觉呢?

那天许哲一整天没回来,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开门进来。

他进来是声音很轻,赵惜月却还是一下子就醒了。

她如同惊弓之鸟,立马跳下床来,直接扑进许哲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安定下来。

许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杰西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现在保释在家。警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起诉他,他们要找更多的证据,也许会有新的嫌疑犯出现也不一定。”

赵惜月心想会有吗?监控录象都让人做了手脚,显然对方有备而来,就是要叫莫杰西替自己前黑锅。

布置如此周密的人,哪里会让人抓住把柄。

赵惜月更关心另一桩事儿:“莫杰西怎么说?他九点就走了,之后去了哪里。如果能找到时间证人,对他更有益。”

至于杀死孙月莹的凶手是谁,赵惜月真没把握警方能轻易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回家。开车回的自己家的别墅,小区录象有监控到他车子的出入,但不能证明他人就在里面。毕竟他不止一辆车,这个证据不太有力。”

“那他家没别人。”

“没有,那别墅他一个人住,平时白天会有阿姨去,晚上除了他没别人。”

又像走进了死胡同,赵惜月不免情绪低落。

“现在怎么办,有把握脱罪吗?”

“警方那边还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毕竟凶器还没找到。虽说在孙月莹家找到杰西的皮屑和毛发,但他是对方未婚夫,经常出入那里,找到那些东西不出奇。现在情况是这样,我们没有有力的证据洗脱他的嫌疑,但对方同样无法直接将他定罪。所以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他怎么样,情绪还好吗?”

“还可以,能出来总比在里面好。不过任谁碰上这样的事都不会高兴。你这两天先不要去找他,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免得他一时邪火在伤到你。”

许哲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做了个鬼脸,这于他是非常少见的事情。赵惜月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慢慢放下来。

有这男人在,总觉得没有搞不定的事情。赵惜月觉得自己既然没有办法收拾这残局,不如就交给许哲去处理。如果有一天自己事发,他要把她也一并处理了,她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他们两个,都是对方的一个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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