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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
萧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无猗还不到十八岁,她的身手那么好,精神那么足,怎么可能会得了绝症呢?
花飞渡的声音仍在继续,萧惟只觉得他已被一片冰雪覆盖,寒意彻骨,茫然无依。
“这是种很罕见的病,患病者会渐渐失去感官。起初是对冷热不敏感,进而蔓延到身,四肢麻痹,使不上力。最后……”
花飞渡垂下眼睫,喉头哽咽,萧惟忍不住追问道:“最后会怎样?”
“最后身体无法自主活动,意识虽然清醒但不能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原本能掌控的一切抽离开来,”花飞渡顿了一下,缓慢道,“药石无救,只有等死。”
日月西沉,凡人难逆。
萧惟胸口剧震,猛然想到大婚第二日谢无猗的话。她说她眼中的日出日落和月出月落是一样的,都不可挡,不可追。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又那样萧索寂寥,原来是这个意思。
萧惟双手交握在一起,艰难地问道:“那她已经发病了吗?”
花飞渡摇摇头,“还没有,她现在只是有轻微的症状。不过这种病没有病因,受到一些刺激就有可能迅速发展。”
“刺激?”萧惟心中陡然升起疑惧。
“心绪不稳,或者……”花飞渡表情变了又变,“其实她原本应该远离水的。”
萧惟一下子记起万春楼后院发生的那一幕,不免有些责怪谢无猗,她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知道要离水远点,还敢在池中扑腾。
难道乔椿的清名比她的命更重要的吗?
“那……如果发病,她能活多久?”
“三五个月都有可能,多数人能活一年,最长的也不超过五年。”花飞渡稳住心绪,看向萧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殿下,您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可从古至今身患日月沉的人没有活到三十岁的,我告诉您这些也是不想让您陷得太深。”
萧惟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陷得太深吗……晚了,他已经放不下了。
放不下人前假作恩爱时那只与他紧紧相牵的手,放不下在绝境中那个为他破开生路的身影。说不清道不明地,萧惟早已把她装进心里,融入骨髓。
“我相信殿下对我们丫头是真心的,但……她本无永寿,殿下是天潢贵胄,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人。”花飞渡撤步跪下,“殿下,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您得承认这是事实。等一切尘埃落定,请殿下放她走吧。”
让她趁着清醒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走走不一样的路,直到无悔地,体面地和她热爱的山河日月告别。
萧惟定定地看着花飞渡,半晌弯腰将她扶起。他当然明白花飞渡是好意,可也只有萧惟自己清楚,在这桩婚事里,谢无猗赌的是乔椿的清白,他赌的却是自己的心。
“让小猗来决定吧。”
我……愿赌服输。
说罢,萧惟便让花飞渡先去休息,一个人坐在谢无猗的床前。
她睡熟的时候呼吸向来很轻,萧惟一直以为是她内力深厚的缘故,现在看来恐怕和日月沉也有关系。
谢无猗蜷缩在被衾里,除了时不时皱皱眉头,整个人一动不动,像一只被困在蛹中的蝴蝶。
她该是累极了,连萧惟握住她的手都没有察觉。
谢无猗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缝里隐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和薄茧,应该都是练习苍烟时留下的。
萧惟看着看着,忍不住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谢无猗的指尖,而后轻轻扣住。
在花飞渡告知谢无猗的病以前,萧惟从没想过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因为他早就知道谢无猗不属于皇宫,甚至不属于泽阳。
她应该在千山万水间留下足迹,做自由自在的蝴蝶,无拘无束的鸾凤。
而他,只需要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就好。
可现在……
苍天判了她死罪,谁都拦不住。
如果是这样,他还要放她离开吗?
让她无声无息地从视线中消失,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孤独着沉默着死去,这样的事萧惟连想都不敢想。
天光大亮,萧惟的脑子却越来越迷糊,不一会也伏在一旁睡着了。
谢无猗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只见萧惟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撑着头,眉目间写满了疲惫。金色的暖辉从窗外斜斜洒下,沿着他的鼻尖和指节轻盈跃动。
她不觉露出淡淡的微笑。
谢无猗稍侧过头,不想这轻微的动作立即传导到萧惟掌中。他悚然惊起,见谢无猗已经苏醒,忙向前挪了挪身子。
“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没事。”谢无猗收回手,支撑着坐起,“殿下,闻逸……”
“闻逸我已经看住了,你放心。”萧惟凝视着谢无猗,轻声埋怨道,“你也是,好歹合作一场,我们也算是朋友,怎么病得这么厉害都不告诉我?”
谢无猗不由愣住,她仔细看了看萧惟那心痛不已的表情,就猜到花飞渡已经把她身患日月沉的事告诉萧惟了。谢无猗叹了口气,不以为意地笑道:“女人嘛,总有身体虚弱的时候。花娘和殿下说那些做什么,也太小题大做了。”
好像是为了让萧惟相信她的话,谢无猗将左臂上的苍烟在手中快速翻转几圈,又勾住手指朝他的手背上敲了两下。
“温的。殿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看着蓝紫色的荧光在掌中轻闪,半透明的羽翼栖息在谢无猗的腕上,萧惟心中愈发酸涩。他苦笑着揉了揉谢无猗的头发,“一切都快结束了,小猗不需要再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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