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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带东西走?侯爷不答应,没门!

没一会儿,里面又出来一句:“这个字也好,我带走。”袁训过来时,就见到天豹面色铁青,随时生吞人似的。袁训以为他累了,摆摆手:“休息去吧,不然回家看你的娘,今天夫人没出门,她应该在家,最近有功夫,多陪你的娘。”

天豹不情愿的离开,临走时对四皇叔背影瞪上一眼。袁训进来,四皇叔听到脚步声回头:“哈哈,小袁,这个这个这个,包起来,送我了。”

“殿下你没说给我几件,还来勒索我?”袁训回着他的话,觑眼睛看他手指的地方。顿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

四皇叔大笑:“什么好东西!老梁尚书的牡丹而已!他最近告老,在家里天天画个没完,你不给我,我找原主人去要。”

“那您快请吧,别在这儿站着。”袁训嬉笑。

四皇叔没好气:“看你小心劲儿!”最后那幅字指住:“画不给,字给我!”袁训愈发嘻嘻:“殿下您看仔细,那是先父手迹,我就不多,更不能给你。”

“我说这笔意好,却无力。”四皇叔想难怪,那位国公听说胎里带出来的病,打小儿病重,让太后至今牵肠挂肚的想着。

袁训不乐意了:“您说话留神,我不喜欢听。”

“那说个你喜欢听吧,”四皇叔眼珠子一瞍,门外窗户上看上一看。袁训摆手,门边上的关安退出。再对四皇叔道:“放心说吧,无事总不会来。”

四皇叔贼眼溜溜,还在一墙的书画上面。袁训微笑:“我没进京的时候,要说殿下无赖泼皮,我不敢信。现在亲眼见到,不信也得信。说吧,说完了送您一样。”

“二样,如何?”四皇叔一脸的恨不能身子钻到书画里模样,袁训大笑:“我今天遇到书蛀虫,好好,两样。”

两个人收笑坐下,四皇叔一脸的神秘:“有人在皇上面前,把你又给告了?”袁训不以为然:“陈年嚼烂了没味道的消息,您就拿来骗书画?”

四皇叔骂道:“跟你说话最没劲!哪怕装个很惊吓呢?”袁训又要笑:“我让人吓怕了,所以不敢装。”

四皇叔长长叹气:“要不是为了你的书画,我才不跑这一遭儿。”袁训好笑等着。

“……就是这样,皇上先是去了容妃宫外面站会儿,鲁豫求见,讨了个官职回去,刑部里现在两侍郎全齐全,”

他说完,等着袁训说好,袁训一脸的莫测高深,眼神意味悠长,一言不发。

四皇叔心下明白,但嘴上还是嬉皮:“帮你打听事情,你这小子这什么表情?”

袁训慢吞吞:“殿下您这手长的,”

四皇叔骂他:“我又不是贼。”

“你都伸到皇上身边去,还敢来告诉我?”袁训好生怕怕的模样:“你不是来拖累我的吧?”

“去你的吧!宫里太监宫女们,先教习好了才能往里送!皇上说,皇上的家务自己人管,我和兄弟们管这些,送几个太监到御花园里,全是粗使的,皇上住那里,也就听到这几句。我和你小袁好不是?有你的名字,别的全没听到,担心鲁驸马告你黑状,爷我大跑小跑来告诉你,一句谢没有,你倒盘查起我来了?”四皇叔骂个不停。

袁训笑眯眯:“哦?那容妃宫里的两个也是你送的?”四皇叔坏笑:“你们家加寿姑娘那两个,也是我的。”

“这个你要谢我,加寿儿杖毙了人,就没人使,正好你对我说过有两个,我说要了这两个吧,”袁训也坏笑:“你今天的话是拿来当谢礼的?”

不说还好,说过四皇叔正容,掸掸衣角:“是了,我话已说完,你当心呢就当心,不当心就算了。谢礼是你说的,喏喏喏,”手又指点在墙上:“这几个给我包上!”

袁训挑挑眉头,并不唤人进来取已书画。

笔山上取下笔,摘去笔帽,摊开两张信笺。四皇叔乐了:“你还写个道谢函是怎么着?横竖你的字也不错,前科探花不是,行行行,你也给我写上一张,我一并带走。”

见袁训下笔如飞。

头一张:“小二吾弟见字如晤,今有书画债一桩,弟速速写来,交付来人带回。”

第二张:“梁年伯尊鉴,牡丹动人,不如年伯笔下动人,乞画,交付来人带回。”

四皇叔抢到手上看过,笑得差点摔地上。袁训得瑟:“怎么样,前科的状元,他的字你一向推崇。梁老尚书的牡丹,殿下往他家里摘去吧,别动我的,我的本就不多。”

“那你给我什么!”四皇叔握紧两个信笺,但还和袁训不依不饶。

袁训轻推着他往外面送:“给你两个敲门砖,殿下知足吧,轻易我不求人,为你我才求人,殿下赶紧的去讨画,天已下午,今天去讨今天还能赏。请请请,恕我不送。”

把四皇叔推到房外,一个往大门去,兴冲冲去讨书画。一个往水榭来,继续打听定边秘辛。

……

葛府的灵棚在下午时分,全搭得停当。葛通看过满意,这才觉得口干舌燥,想到没好生吃过茶,又衣裳要换,往房里来。

丫头们打起门帘,葛通进来,听到房中妻子笑盈盈的说话声。

“宝倌儿,再走两步,”是和儿子小小葛,小名宝倌儿在玩。

回身,葛夫人见到葛通,更笑容满面。笑过一下,又尴尬了,收起笑容解释:“看我忘记,舅父灵堂收拾好了?不该笑才是。”

葛通不放心上:“客人还没上门呢,明天你记得别笑就行。”走到儿子小床前,把他抱在手上。

这是葛夫人在边城生的孩子,是他的长子,葛夫人爱如珍宝。这个儿子来得不易,她赶往袁家的时候,福王正制造动乱。又有了儿子,夫妻重归于好,夫妻们都珍惜,起名为宝。

小小葛离一周不远,会挪步,爱笑。见到父亲,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儿,格格有上两声。葛通也随着笑了:“乖乖,看你喜欢的,是见到父亲很喜欢?”

“唔,只鱼…。”小小葛发出含糊的声音。

葛通再听:“一只鱼?”

葛夫人在旁花枝乱颤状:“是袁家的执瑜,哪里是一只鱼,”

小小葛听到执瑜的名字很开心,挥舞小手再道:“只,扑!”

“哈哈哈哈,”葛通自己放声大笑,葛夫人轻推他:“别笑了,要给舅父守丧呢。”葛通忍住笑:“这孩子太好玩了,只,扑!执璞什么时候变成这名字?”

“玩,只鱼玩,”小小葛说得更上劲。

葛夫人接话道:“可喜欢执瑜和执璞,本来就要送他去袁家,后来圣旨下,我想着你必然给舅父发丧,怎么还能去玩?这不,没去,他就一直在说只鱼只扑的。”

“你玩不成了,”葛通对儿子端详下,把他交到葛夫人手里。房中还有奶妈在,葛通命道:“出去,我和夫人有话说。”

奶妈丫头一起退下,葛通向葛夫人道:“舅父没有成亲,就没有孩子。得有守灵的人。”葛夫人道:“是啊,得有一个。”

“我和母亲商议过,把宝倌儿过继给舅父当孙子。”

……

忽然的这一句话,葛通说的平平淡淡,跟他吃口菜没区别。葛夫人却一瞬间白了面庞,有什么在脑海里飞矢似的穿来穿去,把她击成不能复原的碎片。

张张嘴,带着艰难。葛夫人先想到的是,和身边的丈夫和好不易,在她初到边城的时候,葛通还是冷冷淡淡,直到葛夫人有孕,夫妻才似没有隔阂。但彼此心知,那层淡淡的印痕还在心里,至少葛夫人此时这样想。

在丈夫的话说出以后,她和他站得分明很近,可在她的眼里,两个人之间升起一层无形的,摸不着但也割不断,这就开始存在的东西,忽然之间,把两个人的心分得很开。

这就是隔阂,出自人心,非人心不能消融。葛夫人知道,但她害怕。

在她看来,这就像她初到边城时丈夫的那张冷面庞,不由她作主,也不是她引出,它又出来了,她却无能为力,也不愿意这样。

应该说点儿什么不是吗?

葛夫人干涩地道:“舅父应该有守灵的,但宝倌儿他是你的长子…。”

葛通面色一寒,想到妻子不懂,才勉强回答:“以后也是长子,是舅父一枝的的长子,是舅父的唯一孩子。”

“可我们…。”葛夫人哭了,这是她的长子,怎么给死去的人当长孙?

葛通不想解释,有些话现在解释太早。这就一拂袖子,面色阴沉:“我意已决!母亲已给他备好孝衣裳,送去母亲房里吧!”

“啪”,还没换下的竹帘碰在门上,他已出去。

葛夫人怔在原地,好似让五雷轰顶。直到奶妈进来问她,奶妈不明白道:“爷让把小爷送给县主?”

葛夫人手指紧了紧。

她手指中空无一物,只有自己知道捏着两件东西。

一个,是夫妻生分。

一个是孩子留下。

把孩子留下,就再握不住夫妻生分。要夫妻生分,孩子就是留下,不受父亲疼爱,葛夫人也不愿意。

给她想的时间不多,奶妈就在面前,她这就要回答,又痛苦的不能回答时,电光火石般想到一个人。

忠毅侯夫人!

她素来是女眷们中有主意的一个,没有主意,就不会随丈夫去边城,也不会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好孩子。

总是母亲好,才有孩子好。

葛夫人像抓到救命草,匆忙回答:“送去吧。”她的机灵让她内心不舍,也暂忍这一步。把孩子穿好,交待奶妈过去,她随手抓一件出门衣裳,悄悄的出后门,陪嫁们心腹,备下车,主仆往忠毅侯府来。

宝珠招待过龙二龙三舅父家的女眷,刚坐下歇息,听说她来,忙起身去迎,见面先道:“侯爷说明天我们过府拜祭,正要让人去知会你。”

“宝珠!”葛夫人哽咽一声,上前搂住宝珠。

宝珠让她结实的吓到,慌乱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本能的,想到的是:“和葛将军拌嘴了不是?”

“嗯……”葛通夫人用力点头。

宝珠就让她先进房,坐下慢慢说。让丫头们送上热茶,一个人不留,葛夫人边哭边把话说完:“…。他的意思,还要给孩子改姓霍,”

宝珠眼神一跳:“是真的吗?”

“我可怎么活啊…。”葛夫人哭道:“宝倌是他的长子,不是我不答应,是跟着舅父,什么也没有,不是我贪东西,宝倌儿本是长子……”

宝珠笑了。

葛夫人隔着眼帘见到,抽泣道:“你不是笑话人的人,你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宝珠笑容可掬:“我不是,你看我看得准,看葛将军就不准。”

“你说?我来就是想听你怎么说,你有主见,”

宝珠嫣然:“这样的捧我,可不敢当。不过你是宝倌儿的母亲,所以你想不到。”葛夫人这就住泪,羞惭地道:“我不是贪东西,真的,为孩子前程,这是长子,”

她反复的说长子,宝珠打趣道:“你呀,总念叨长子,是你知道葛将军前程无量,宝倌儿当他的长子有前程?”

葛夫人难为情上来:“不瞒你,你是个一定要结交的人,蒙你在山西招待,我才能有宝倌,我感激你,从不忘记。今天这话出来,也只有对你说,对我的娘家人,我都没有去找。”

宝珠抿唇:“不敢当,那我更要帮你解开这结才行。”

她越说胸有成竹,葛夫人也随着更安定。宝珠款款的说起来:“葛将军一片爱你的心,才把宝倌给霍将军当孙子。”

葛夫人瞪直眼:“啊?”但觉得宝珠总是有理的,就没有打断。

宝珠轻笑:“你想,在你膝下是长子,在霍将军那里也一样是长的,还是他唯一的孩子。依我来看,能过继给霍将军的,按血亲来算,只有你们家。”

“是。”葛夫人低低点头。

“你这么聪明的人,就忘记一条,霍将军是什么人?”宝珠含笑。

葛夫人如梦初醒,嘴张得更大,“啪!”,她急急站起:“这,怎么可能?”宝珠笑道:“你自家的丈夫,你倒没看出来,”在这里又调侃她:“所以葛将军要生气,你呀,回去好好对他赔个不是吧。”

葛通夫人原地呆住,不住喃喃:“是啊,我知道他有这个心思,可这能办到吗?外祖父江左郡王已去世多年,舅父在他之前去世,并不曾认祖归宗,只有外祖父和母亲的通信里有这样一笔,”

“这就是证据!”宝珠眸子放光:“这就是证明霍将军是江左郡王儿子的凭证!”

葛夫人觉得脑子混乱,茫然道:“真的能办成吗?”

“办不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能害宝倌不成?”

葛通夫人在听到葛通的话时,脑子里像让乱箭穿透,当时是为悲。这会儿宝珠的话,又把她脑子里乱箭穿透,这会儿是为喜。

葛夫人惊喜交集:“他,为什么不对我说?”宝珠笑看着她。

不用回答,葛夫人也自当明白。女人最喜欢问,怎么不说?男人没办成时,不说的占多数。何况葛通要办的这件事情小,先一个恢复江左郡王建制就很难,上要皇上答应,下要将士们跟随。

这一件办完,他还要让霍君弈认祖归宗成为江左世子,就更不是易事

也许终他一生,他也不能办到。但他毅然把唯一儿子过继,已经是决心在握,直到达成。

这么难的事,他不会先对妻子说,前程似锦,把长子给他吧。

办大事的人,别人猜出来是一回事,他没怎么办就说是另一回事。有点儿像对妻子吹牛。

葛夫人来的时候悲悲切切,回去的时候心花怒放。

果然,他自己的儿子,他最疼他。

果然,忠毅侯夫人是有主见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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