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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不是东荒城的人,她不过是中州官宦人家的一个普通女子。我外祖在邪王入主中州时,携家出逃,在东海海域遇到海难,是我父亲救了我母亲。我父亲碍于嫡母家族势大刁蛮,没把我母亲带回城中,只把她安置在一座孤僻的小岛上,有了我以后,他也很少来看我们,一直到他接我们进东荒城,我们统共也就见过三五次。我父亲从来隐晦,不见得对我母亲有多在意,但我母亲却对他感恩戴德,从不逆他的意。”

说话间,河兮几次想评说这东荒城主点什么,想起先前的唐突,硬是憋回去了,深怕哪里说的不对,徒惹虞谷轩不满。

毕竟那也是人家的父亲,虞谷轩自己言语间都不见得对虞谷清风有多大不满,哪有旁人随意评价的道理。对子骂父终是失礼,花狐的教导,她也不是然没记在心上。

只可惜了,一个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官家女子,一个本该是地位尊崇的少城主,偏偏天公不作美,这虞谷轩母子也都是命途多舛。

虞谷轩可不知河兮心里绕了这么多弯,一心细述母亲的情思:“如果不是嫡母作难,危及我的性命,她是宁死也不会离开我父亲的,她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的团聚,就那么轻易被瓦解了。她既释怀了父亲把她安置孤岛十几年,又失望父亲不能护我们周。离开东荒城的时候是那么心灰意冷。

虞谷轩回忆着母亲,似乎眼前正见到母亲的容颜,河兮小心翼翼地问,“后来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少年低头,一滴泪悄然滑落。“逃出家族后,我们往西上岸,进了中州地界,谁曾想竟是出了土坑进了火坑。邪王治下,我就连去漕运码头卖苦力都没人敢收。没有哪个行当敢招收身份不明的外人。而我东荒城近三代都与中州大陆为敌,根本不能表明身份,也就无法顺利安身。

“我带着母亲藏身在一艘老旧的渔船里,一连几个月我没出船舱,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一直执着于解开无极乾坤袋的法诀。我们带在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但母亲不知用什么方法,总能弄些吃的回来。现在想想,我真是混账,总该跟母亲一起去面对现实的窘迫和艰难。”

河兮神思转动,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构想出了一幅老船舱舟执拗少年的模样,又有温婉慈母的脸庞,可是母亲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心酸。河兮终是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确实挺混账。”

这回虞谷轩打心里不敢有一丝辩驳,继续说:“我入城时间本就短,父亲教我的无极道法只学了一半,我连最简单的障眼法都没学成,拳脚功夫倒是利索,但对于解开无极乾坤袋毫无益处。”

“等等,”河兮茫然地打断虞谷轩的话,“这袋子不是可以解开吗?这不是可以拿出很多东西吗?”

虞谷轩苦笑不得,“是可以打开,但是没有正确的开启法诀,你永远也拿不到你需要的东西,就像刚才你拿不出一件袍子一样。拿出来的东西没有法诀加持,你也根本无法真正拥有它。甚至有时候你根本什么也拿不出来。你看——”

河兮顺着虞谷轩示意,发现她刚才拿出的茶壶、长琴都变成了一堆石块。“乖乖,这么玄乎?”

虞谷轩面色沉重,继续讲述他和母亲的经历,“后来,我们藏身的地方被邪王的巡防营队发现了,母亲为了掩护我逃走,混乱中被兵士抓走,最后、最后”

少年无助地双拳紧握,口中反复咀嚼着“最后”两个字,却终难说出母亲被凌虐至死这样的话。那个寒夜里森冷的街头,母亲被抽打得浑身血痕,浑身赤裸着,跟几具男尸一起,倒挂在都城门口的十字桩上

虞谷轩满腔的屈辱愤恨,无法言说,泪已奔涌而出,又再次被狠狠擦掉。这是他逃出家族后,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母亲的死,他无法直面母亲的死,无法面对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只是满心装着对邪王的恨,对家族的恨。

为了这恨,他想方设法活下去,在街上跟恶狗抢食也可以,跟着难民四处奔逃也可以。他还要想方设法解开无极乾坤袋的法诀,只要能启用无极乾坤袋,有朝一日,他要把他和母亲经受的一切,加倍地讨回来!

河兮心里为之一恸,一个不受待见的外室子,没有家族的庇护,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在这茫茫世间,可不是举步维艰吗?比之这少年的遭遇,自己虽无父无母,好歹还有师父爱重。

花狐冷眼看着虞谷轩,他的故事倒是严谨,但是他的出现太赶巧了,跟疯魔了的雪妖一起出现,还能安然无恙?

看河兮已然沉浸在虞谷轩讲述的故事中,大有一番感同身受的戚伤,心里不禁着慌,这丫头太好骗了,要是没他在身边,这一路她不知要走到哪道上去了。花狐想从虞谷轩的神色举止间看出点什么,但终归读心乏力:

“你对这无极乾坤袋的执念情有可原,只不过,你怎么就口口声声称我‘上神’,就因为听了雪妖的几句话,你就笃定我可以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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