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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红是是朕的姐姐,对于父亲的情况她早就了解了。父亲醒不过来,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
入土为安,葬礼在雨中结束了。
士凉站在树后远远地看,没有找到是朕的身影。
他也许不会来,不,他也许会来。
人们渐渐离开,士凉靠着树,发呆。
‘你的灵魂根本就不会波动,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雨雾阻挠了视线,但他一眼就能认出远处走来的那个身影。
是朕那天穿了那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大大的帽子,高高的领子。不过这雨实在是大,扣着帽子也无济于事。
他将帽子撩开,抄着口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过去。
最后,他在一块墓前停下了。
‘138亿年的心智让我的情感波动沉寂了。’
医生说,病人已经脑死亡了,这样还能维持三年的生命真的像是奇迹。
奇迹在于,是朕这三年从未停止过一件事,用自己的灵质撑持父亲的呼吸。
在是朕心里,有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愿望。如果有一天,父亲能够醒来,他就回去,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中去。不再想宇宙的未来,不再管世界的秩序,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享这份普通人的幸福,如果有天父亲能醒来。
十五岁那年,是朕的生活倾覆了。他愤怒,他不解,他甚至对是煊刀剑相向,他觉得命运这东西真是操蛋。直到父亲遇害,他才冷静下来。他离开了那个家,慢慢接受起138亿留给他的一切。他觉得一切痛苦都是必然的,只要用磨平的心智承接下就好。
但你说,只要是个人,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
是朕在墓前蹲了下来,“对不起。”
五天前那个晚上,是煊来找他,是煊说你父亲的身体又要撑不下去了。次日,是朕乘最早那班飞机回了家。
他的灵质不能用,他找来是煊,然而是煊却说,“这一次,我不想帮你了。”
“为什么。”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父亲醒不过来了。想想你的母亲,她守着不会醒来的丈夫,又被调换了儿子,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吧。”
都懂,是朕都懂。那天他和是煊在医院大打了一架,最后由他亲手终结了父亲的生命。
父亲走了,连带着他那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一时间,积压在心里的苦闷一涌而上,丧父的悲痛,对过去的留恋,就连胸口和侧腰上的枪伤都撕裂般痛起来。
“我回不去了爸爸。”他哭了,“我回不去了爸爸。”
雨水变得豆大,瓢泼的大雨在地面上砸起了水烟。
在这无人的空旷之地,是朕终于放肆地宣泄起来。士凉隔着老远,隐约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
‘我真他妈想让你哭一次,让我看看你因痛苦而扭曲的丑态,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肮脏和堕落。’
士凉背过身,靠着树干。他竟然不敢去看。
“我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啊。”士凉将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这一次,他的眼睛却是干涩的。
哭不出来,心里堵得慌。
或许他应该冲上去抱住是朕,就像他一直渴望是朕来抱住自己一样。但是他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无法向前。
‘去啊,去安慰他啊。’他在心里催促自己。
然而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你应该恨他,他这么痛苦不正是你想看到吗?’
不,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再也不想了。士凉他在害怕,他从没见过是朕这样,这让他手足无措。
‘他在哭啊,原来他真的会难过啊。可你一个杀人凶手,出现在他面前做什么呢?’
士凉最终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天黑了,雨也停了。
是朕呆滞地坐了半晌,起身走了。
乘上末班车回到市区,是朕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士凉则缓缓开着车,一路尾随是朕回了家。
他将车停在楼下,抬头看向那户窗子,这一坐就是半小时。
可是半小时过去了,是朕家的灯始终没亮。
‘怎么回事?’‘士凉心里泛起嘀咕,‘直接睡了?不想开灯?’
士凉的身体比心里行动更快,下车冲到了楼上。
是朕靠在门口睡着了。
士凉竟然当场笑出声了。太久不和是朕接触,他都快忘了是朕分分钟睡着的残体属性了。
士凉在是朕口袋里摸索到钥匙,将他扛到卧室。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之前的枪伤感染了肺部,是朕从那以后就患上了慢性肺炎,现在已经高烧至40度了。
士凉连忙把是朕的湿衣服脱下,拿三层大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
昏迷中的是朕感到身上的重压,拧起眉头表示不满。
士凉把是朕的头搬起来,“醒醒,吃药。”
是朕迷迷糊糊地喝了口水,又吞了药,然后如释重负地重新栽回枕头上。
士凉坐在床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帮是朕擦着湿发。
是朕急促又燥热的呼吸就喷在他身上,他的鼻息也落在是朕的额前。
“这么烫。”他顺手搭在是朕的额头上。
是朕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迷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士凉。
“萌萌。”
士凉动作一滞。
他放下毛巾,趴在是朕的胸口上躺好。就这样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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