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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同乐二年正月十七,上午,桑兰国化春郡金池县远郊五十里,一支马队沿着官道迤逦而行。马队中,有三十余名银盔银甲的骑士,护卫着四名被反剪了双手的黑衣人,和一具拉在马车上的上等松木棺材。还有七名披着黑色披风的骑士,杂在银甲骑士之中,一个个表情严肃。
路两边是不算高的土山,山脚下是断断续续的树林,官道就在两山之间,九曲十八弯。路上行人稀少,偶尔传来几声寂寞的鸟叫,更显得寂寞荒凉。
马队为首的银甲骑士极为雄壮,豹头环眼,一脸大胡子,挎着马刀,肩上扛着一面红色旗子,旗子上面绣着一只银色飞虎,旗子上面有两个黑色大字“虎贲”。很显示,这支马队的主力是一支虎贲骑兵。
众所周知,桑兰国王的卫队就叫虎贲军,不过桑兰王的虎贲军都是金甲,黄旗。而桑兰还有一支虎贲军,是当年桑兰国王为了奖赏平叛有功的望野城武知县丁弱尘,把他手下的两千卫队也封为虎贲,但是比国王卫队要低一格,所以只要熟悉这段历史的人,就知道这银甲红旗的虎贲是属于望野城的。
虽然虎贲骑兵所走路的是官道,可是由于桑兰多山,这条官道并不平坦,而是崎岖难行。好在虎贲军的坐骑都是良马,而且他们的骑术都很优良,所以就算山路崎岖,这些骑兵也仅是放慢了行进速度。若是换成一般地形不熟的骑兵,恐怕就要牵马步行才成了。
和为首扛大旗银甲虎贲骑兵并行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一个矮胖少年,矮胖少年长着一颗大头,双手笼在袖中,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身黑色披风披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另外一人则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身上也是披着黑色披风,只见他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马匹有节奏摇摆,手中握着一串紫色念珠。
矮胖少年在雄壮骑士和英俊少年身边做为陪衬,就更显得两人雄壮的雄壮,英俊的英俊。
这一行人显然走了很远的路,矮胖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反剪双手垂头丧气的四名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问雄壮骑士道:“老狼,他娘的金江城还有多远?别他娘的还没到金江,这四个小子就累死在路上,那可就不妙了!”
被称为老狼的雄壮骑士正是望野城虎贲军重骑校尉狼虎宝,狼虎宝是地道的桑兰人,是武知县丁弱尘手下第二猛将,力大无穷,骑战高明,武功也高,所以轻易不把人放在眼里。
望野城第二猛将狼虎宝斜了一眼矮胖少年,没好气道:“望野城到金江城四百多里路,我们三天时间才走了一半,还早着呢!冷大统领要是骑不惯马,可以考虑雇辆大车坐着,要是还不习惯,可以到城中青楼找两个娘们陪着,坐在车里,也能熬到金江城!”
这个矮胖小子冷东海看起来其貌不扬,武器是把让人笑掉大牙的破菜刀,却号称楚随心手下虎士营四大猛将之一,还官拜大统领,分明是仗着和楚随心关系,靠着裙带关系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如何能让他狼虎宝放在眼里?他狼虎宝佩服的是英雄好汉,可不是靠裙带关系的饭桶!
狼虎宝瞧不起冷东海,什么猛将,骑个马都嫌累,也配叫猛将?他尤其瞧不起那个只会手里捻着紫色念珠的小白脸典刑官,那小子叫楚随心,是武知县大人的师侄,本领不见得有多高,可是就仗着武知县大人的关系,轻而易举做到了望野城典刑官。
本来呢,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这小子,能老实做他的典刑官也就算了,结果大过年的这小子非要带着小老婆逛青楼,逛出一桩祸事来,竟然和顺亲王的三世子河成书争风吃醋,不知怎么就失手杀了河成书,闹得满城风雨。
结果这小子不仗义,还贼喊捉贼,非说河成书是什么神秘杀手用弩箭射死的,还让衙门的衙役和虎贲军,还有他手下的虎士营满城搜捕嫌犯,却连根人毛都没抓到。城中百姓纷纷传说,就是这小子杀了河成书,还有个当晚在满月楼的人,私下对人讲,就是楚随心这小子杀了河成书!可是惧于他的权势,敢怒不敢言。
事情闹大了,害得武知县大人年也没过好,带着夫人就从云浮县一路狂奔赶了回来,回来替他擦屁股!这不,武知县大人派他们虎贲军五十人,跟随楚随心和他手下的六个人,押送顺亲王三世子身边的四个狗腿子到金江城去,把这四个狗腿子交给顺亲王,让他们做证,是神秘杀手杀了河成书,而不是楚随心。
狼虎宝最瞧不起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狼虎宝猜测,一定是这个姓楚的小子威逼利诱,才让这四个狗腿子不得不承认,不是他杀了河成书。再说了,你小子手下的虎士营要是真的牛,你倒是自己带着你的虎士营往金江城去见顺亲王啊,怎么还得拉着我虎贲军同来?
一路上,狼虎宝都没给楚随心好脸色看,说话也动不动就顶撞他。这小子果然是个怂包,对狼虎宝和颜悦色,半点儿也不恼。狼虎宝瞧瞧楚随心,看不上眼。再瞧瞧他手下的六名虎士营高手,怎么也瞧不出高手的风范来,一个小矮胖子,两个五大三粗大嗓门的莽夫,另外三个都是屁也不放一个的呆头鹅。
狼虎宝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武知县大人的面子总要给。狼虎宝只能勉强和这些人保持一定距离,他简直多一句话他都不想和这些人说。没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虎士营,凭什么让他久经杀场的狼虎宝看在眼里?
被他揶揄了几句的冷东海并不生气,只是摸了摸刚冒出胡子茬的下巴,哈哈笑道:“青楼里的娘们儿好是好,可惜不禁折腾!这荒郊野岭的,道路颠簸不平,又没有丁大师伯的逍遥车,那些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就算坐在马车上,也得给颠散架了,不实用,不实用!是不是?大哥!”
旁边捻着紫色念珠的楚随心也不睁眼,也不回答,只是念了声佛号,继续赶路。
冷东海打趣道:“我说大哥,你就别念佛了!你念佛那河成书也活不了了!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行了!咱们虎士营将来总要杀人吧?只要杀人放火,就得算在你头上!就算你念佛,你也去不了极乐世界!佛祖哪里会收我们这群只会提刀杀人的武夫!”
狼虎宝见楚随心眼睛也不睁,只是捻着念珠,难免心中有气,心中暗道:这样的人手捻念珠却杀人放火的主儿,我见得多了!不过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小子,手里捻着念珠,嘴里念着佛,仿佛一副对佛祖很虔诚的表情,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不然跑到青楼去做什么?
马队正行之间,在前头开道的狼虎宝猛然带住了马,瞪圆了一双环眼,伸出左手阻止后队前行,喝道:“先停下!路上有情况!”
众人听到狼虎宝的话,都带住马,向前望去,果然见到前方十余丈远处的路中间,横着一块数千斤的巨石。这里官道的两边虽然是山,却是土山,路中间无缘无故多了一块大石,而且并没有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痕迹,很显然是人为摆在这里的。
狼虎宝大声喝道:“秦之良,你带五个弟兄下马去看看什么情况,禇全羊,你带人警戒四周,小心有人偷袭!”
伍长秦之良答应一声,立刻带五名银甲骑兵出列,各提长枪,小心翼翼靠近那块数千斤重的巨石,秦之良左右观察,没发现有异常情况,回头摇了摇手中的长枪,示意没有危险。
狼虎宝又道:“初成强,带十人出列,帮秦之良他们把那块石头挪走!这石头不止挡了我们的路,走在官道上的车队怕也要受它影响!”
立刻有手下什长初成强答应一声,爽朗大笑,一夹马腹,带着十名弟兄出列上前,众虎贲军到了大石前,都跃下马来,配秦之良等人,合力把那块石头滚到了路旁,这才一齐上马,重新回归队列。
狼虎宝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迪易旬他们几个在前面三里外开道,显然是没有看到这块石头!否则的话,不可能不带人守住这里,派人回来通知我们。这是什么人,能够这么精准的掌握时间差,在开路骑兵过去之后,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横在路上?这不是挑衅我们吗?”
虎体猿臂的秦之良手持银枪,不以为意的嘿嘿笑道:“狼校尉,敢挑衅咱们虎贲军的,有活着下战场的吗?没准是看咱们在路上走的寂寞,送人头来了!”
狼虎宝摇头道:“你小子缺心眼吧?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横在路上,能是一般人做的?别他娘被人家暗箭射死,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那才叫冤呢!”狼虎宝说着话,斜了一眼仍就闭着眼睛捻着念珠的楚随心,显然他话里有话,可惜楚随心并不理他。
老成谨慎的初成强探身问道:“老大,要不我带几个弟兄去追迪易旬,我们缩短一下两队人马的距离,保持在二里左右?万一有事,咱们也好及时救援!”
狼虎宝再次摇头,伸出左手五个手指道:“谨慎些就是了!但是没有必要过度小心,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拿咱们虎贲军是吃素的?我这五十个人,敢打寻常的县卒上千人,以一敌二十也不为过!”
桑兰国驻各县的士卒称为县卒,每月只有二钱银子的军饷,战力极低,不为各路诸侯看重,仅能在县城负责维持治安,缉私捕盗等工作,一旦上了战场,会被正规军打得落花流水,更别提像望野城虎贲军这样的精锐了。狼虎宝说的虎贲军能以一敌二十县卒,倒也并非虚言。
马队立刻提高警惕,谨慎前行,一行人又走了五里路,再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狼虎宝的心又放了下去。正走着,忽然见路中间又横七竖八倒了十余棵大树,把去路完全截断。
狼虎宝一皱眉,又令队伍停住,还是秦之良带人上前查看,秦之良上前,仔细观看那些倒木,只见树身上砍出的痕迹很新,显然这些大树是刚刚才才被人砍倒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秦之良等人把大树拖到路旁,给马队清理出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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