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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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行进了一支狼狈的队伍，他们浑身泥水容貌枯槁，艰难的跋涉在泥浆里面。</p>

揆一牵着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马，现在他不敢骑这匹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马。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财产，曾经不可一世的荷兰爪哇总督，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着实让人唏嘘。</p>

自从踏入澳门开始，悲惨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葬送了荷兰帝国举国之力打造的舰队，荷兰国王一定恨死他了。现在他不敢回到荷兰，甚至不敢想象荷兰家人的遭遇。荷兰国王如果见到他揆一，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士兵把他绞死。</p>

本以为依附后金会有些好日子过，他也的确渡过了一段舒服的时光。可随着皇太极西迁，揆一离开了让他觉得舒服的辽东。跟随着皇太极，去进攻那座雄伟的大明帝国都城。</p>

京城之下，皇太极铩羽而归。战败虽然没让皇太极元气大伤，但却带回来一种致命的病菌。回到西安的路上，瘟疫就悄然的在军中流行起来。先是有人咳嗦，然后就是发高烧。病情严重的人开始不断死去！</p>

那些得病的人脸上长满了水泡一样的东西，像是附上了一层癞蛤蟆的皮。死亡的时候，手脚都会变成黑色。好多人走在路上，忽然间倒地而亡。还有些人在房子里面孤独的死去，在没有传出尸臭之前，没人知道屋子里面的人已经死了。</p>

看着那些漆黑的手，揆一想起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黑死病。这种病在欧洲，曾经夺走千万人的生命。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又看到了这个幽灵。</p>

人大批大批的死去，有女真人，有蒙古人，自然也有汉人。这种病不会选择种族，不会选择地位。无论你是高贵的贝勒，还是低贱的奴隶。只要你还活着，病魔就不会放过任何人。</p>

荷兰人也是人，揆一的手下也有人感染。</p>

当染病的人数呈几何级数爆发之后，揆一决定带着人逃亡。或许逃亡也会死，但留在这里一定死，至少逃亡还有一丝希望。</p>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揆一带着百十个手下开始了逃亡之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皇太极和多尔衮并没有派人追杀他们。或许他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对付，稳定十万八旗大军，远比追杀百十个逃亡的红毛人要重要得多。</p>

不认识路的荷兰人，在陕西艰难的跋涉着。经常走到一座村落，想要找个人问路的时候却发现，红着眼睛的野狗在街上乱逛。同样逛大街的还有鸡鸭鹅，甚至是老鼠。就是没有人！</p>

看到这样的村庄，揆一都会绕着走。可怕的黑死病，似乎可以在空气里面传播。既然人力无法抗拒，躲避就成了最好的选择。</p>

更多的时候，看到人比看不到人更加可怕。那些脸上长满疹子水泡，流着浓水。不断咳嗦，毒液一样的粘痰从嘴里面不断喷出来的人向他们招手。</p>

这他妈就不是人在招手，这他妈就是死神的召唤。</p>

遇到这样的人，揆一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枪，然后所有人离开大路，绕过尸体行军。</p>

没有给养，没有补充。干粮吃光之后，他们吃掉了路上一切可以吃掉的东西。就是不敢进那些有人，或者是没人的村庄。有时候，明明村庄里面的人很正常。饿红了眼的荷兰人想着进去抢一把，可当一个人咳嗦着走出房子时，揆一扭头就走。</p>

范暖的春天，让年久失修的官道变成了烂泥塘一样的东西。无奈的揆一只能带着人在这条路上行军，一边咒骂着这片被神诅咒的土地，一边艰难的行进，往往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饥饿、疲劳，无情的袭击着这支队伍。最让人无助的是，所有人都没有目标。</p>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会到哪里。或许在明天清晨，自己就会倒在地上，永远也醒不过来。</p>

“噗嗤”揆一一脚踩进了泥坑，淤泥一下子没过了膝盖。废了很大的劲儿，揆一才把脚从烂泥里面拔出来。拔出来之后才觉得不对，他娘的靴子留在里面了。不得已，揆一只得重新把靴子从烂泥里面弄出来。倒干净靴子里面的泥浆，这他娘是艰巨的工程。</p>

好容易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边上还有一条小河。这算是救了揆一的命，如果不洗干净靴子。里面的小石子把脚磨出泡来的话，他一定会被扔在路边等着饿死。</p>

前边又是一座高山，揆一不在乎。这些天他们已经爬过在太多的山，也趟过了不少河。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只知道要去一个没有瘟疫，可以吃饱喝足的地方。那样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堂。</p>

摘了几个不知名的果子，胡乱在水里面洗一下就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果子，吃到肚子里面越发的饿了。胃里面总是像有团火焰在燃烧，蠕动的肠子互相碰撞，发出无尽的哀鸣。</p>

“站住！干什么的？”远处出现了两个黑点儿，虽然距离很远但揆一还是一眼看出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新式火枪。</p>

看那服装是明军，还是辽军那样的明军。呃……似乎又有些不同，辽军都是短头发，这些明军一脑袋的长毛，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女人。</p>

很明显，明军也被一群头发五颜六色还打着卷儿的家伙吓着了。没有立即开枪击毙这些活鬼，已经是多年军事素养积累的结果。</p>

“我们是荷兰国的使节，要来拜见大明皇帝。”既然对方是明军，揆一干脆给自己安了个使节的名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也知道中华民族是个好客的民族。使节，往往在这里会受到良好的待遇。</p>

他当然不怕被拆穿，想要核实自己的身份。那就需要去遥远的荷兰，据他所知大明帝国的人还没有掌握如此高超的航海技术。作为海上马车夫头衔的拥有者，荷兰人对自己的航海技术还是自信的。</p>

“使节？”两个明军很明显奇怪，这些鬼居然会说人话。</p>

在大明生活了几年，揆一不但会说汉语，女真语也不在话下。着急了，整两句蒙古话也没问题。</p>

“是！我们是荷兰国的使节，求见你们大明皇帝陛下。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官！”揆一举起手，高声的喊着。</p>

两个明军对视了一眼，对这位荷兰国的使节身份表示认同。毕竟，就算是女真人也没几个长成这副深目高鼻的德行。汉人……他们就没见过长这模样的，想要冒充难度系数太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