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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方知长安真故乡

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

皆隶属于国子监,谓六学。

武德年间置修文馆于门下省,陛下即位后改为弘文馆,聚书二十余万卷,置学士教授生徒,勘校馆藏书籍。

陛下为秦王时于秦王府设文学馆,招揽贤才待四方之士,校经论典,登基后亦未裁撤,同置门下省。

这便是之前的六学二馆,不过从去岁起陛下便将算学擢为算学馆,提拔李淳风、王孝通、吕直等人充入二算学馆,并仿照二馆的惯例由当朝宰辅兼任大学士,算是彻彻底底坐实了“三馆”的名头。

而国子监当中则是另辟工理学,其中博士助教皆由少府监和将作监的丞令兼职,算是补了“六学”之阙。

这些对长安的百姓来说委实算不了什么新闻,毕竟此处乃大唐京都,天子脚下。

“俺自是知道六学三馆,不过是说惯了而已,而且乃公所得乃是圣人又要改学了!”

“好好好……如何改也?”

有传闻称此事与齐国公长孙无忌有关,但许敬宗斥其为流言,称自己与齐国公并无纠葛,传此风言乃小人之行径也。

“店家,再来一碗羊汤!”

简单一句话便激起千层浪,明明只是小道消息,但食铺内便已经因为这消息自动分了两边互相攻讦谩骂。

对长安百姓来说,即便这件事不适合在茶余饭后拿来闲谈,但毕竟是当朝的大学士和皇亲国戚,花上盏茶时间润色出来一个恩怨情仇兼备的传闻版本用以娱人只能算是顺手。

“什么三舍两斋,恐怕不过是官学换個收钱的由头罢了!”

“汝还未见,怎就说其乃揽财之举?”

“嘿,这与你在西市跑腿的有何关系?”

但很快另一件事轻易夺去了长安百姓的全部注意力:

登莱有海商入京都,与圣人献宝财三十车颂德,后尽扫东西市,装财货百车以返登莱。

根据国子监的明文规定,国子学生员,取三品以上子孙;太学生员,取五品以上子孙,其他四学各自亦有门槛。

不过无论再忙,马周也都会抽出时间来西市坐坐,或尝尝炙烤羊肉,或吃饼喝汤,或于中午时过来吃点饱腹的各类点心。

敦义坊的“田肥车”不慎倾倒,一车“肥水”不巧泼洒在了大学士许敬宗的府门前,清理不及便已冻上,据说许敬宗因此已三日没来上朝了。

马周在一旁静静观察,直至两边人自觉无趣皆尽散去,他才意犹未尽的结账离开。

他出身贫寒,既无名能入官学也无财求私学,最终不得已去给雷泽公当门客谋生。

本来这并不算什么,毕竟长安也不缺大商巨贾。

“绝无可能也!”

所以这胡老三的消息也才引得食铺内的本地人议论,即便自家孩子够不上太学的门槛,但看看论论又不打紧。

“即便不是,读官学所需用度也非你我能供得起,真当自己颇有家资?”

“这倒也是,可长安的五品以上公卿就那么些,再盖太学不还是……”

“多的不说,就说学那算学有何用?会算钱便足矣,读再多不是靡费钱财?”

这还只是六学,更勿论规格更高的“三馆”,尤其是陛下为秦王时所设的文学馆,如今想要跻身其中便只有名动天下一条路可以走。

“怎么多招?那些公卿相公们能同意?”

流连西市的皆为再寻常不过的百姓,就在其茶余饭后的闲谈中,马周觉得自己也能对如今关于太学改制的争端多一个看待的角度。

“可若是陛下令良家子皆可入太学呢?”

“嘿,相公们的子孙入的都是国子学,谁去太学与你读书?岂不是自污门楣。”

但事关太学,而且如今陛下对科举的重视已是瞎眼可见,太学子某种意义上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无怪乎反对之议层出不穷。

若非科举取材,他如何能以十年寒窗之苦胜三世名门之望?

这更是如今他乐于遵陛下令推动太学改制的原因。

随着时间进入十一月底,在皇城当中办公已经不太出来的马周又听到了两事。

“那只会说话不会写字也能活呢,你怎么还想识字呢?”

胡老三吃完了羊汤肉饼,最后还用碟底的胡饼油酥残渣在嘴边细细抹了一圈,方才迤迤然道:

那名为胡老三的就着酥饼吃了一口羊汤,随后一脸神秘作势小声,但不远处的马周隔着嘈杂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何不可能?圣人两年来先灭突厥又灭那吐什么杂胡,既不添赋又垂怜我等庶人……”

马周充耳不闻,只是举手示意:

而如今圣人开科举,人人皆知只要有学识能科举高中,便可直街巡游名动长安,但——也得有处求学才行。

也是因此,马周发自内心感激如今的生活。

对长安百姓来说,对后代的教育向来是个问题,他们既不能似官员一般直接将子嗣送入官学,又上不起相当昂贵的私学。

离过年愈近,马周也愈来愈忙,即便身后有宰辅帮助,而且两人身后还站着陛下。

若非陛下提拔,他如今可能还在雷泽公府上郁郁饮酒度日。

马周对周遭百姓的无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食铺内说起来官学时皆兴致高昂,但在说起来入学门槛时便一个个又心情低落了下来。

“俺也是听说……圣人有意再盖两所太学,多招一些学子进去。”

“当真!?”

但这登莱海商毫不避讳告诉他人,自己本乃罪庶之身,乃是应陛下自诏出海,一岁之功积财至此,故而献财以报答圣人恩情。

这等经历让整个京都空前躁动起来,街头巷尾食铺茶肆无不议论,毕竟大家都乃庶人,既然这登莱海商能够成功,那自己岂不是……

不少人更是心生后悔,毕竟那开海令理论上来说京都才是最早张贴的地方,但时人皆不屑一顾,没想到竟被山东人抢了先!

不少浪荡子更是下定决心:

与其在长安空度时日,不如明岁去那登莱出海,说不定也能搏个千万家资回来!

而且那可是传闻颇多的东海,登莱海商罪庶之身都能赚的家产,那我等良庶之身如何不能寻到那东海的仙州蓬莱呢!

这晚,不少长安浪荡子不约而同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们衣着光鲜,驾巨船劈风斩浪,满船舱财宝肆意把玩,仙州蓬莱的影子在船头隐约可见,但又遥不可及。

而也恰在此时,东海一艘巨船上,刘仁轨小心转着抵在眼上的千步镜耐心搜寻。

黑夜中一抹如豆的红色火焰映入千步镜中,让他的精神振奋了少许。

手中的筒镜也不放下,刘仁轨举起左手压下手掌,然后根据经验判断了一下,又比了四根手指。

旁边已经共事了半年多的副官读懂了手势中表示的方向与距离的含义,立即开始传达刘仁轨的命令。

巨船在漆黑一片的海上沉默的调整了些许方向,随后朝着刘仁轨选定的方向径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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