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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门，余思雅发现沈跃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满满一大包。她蹙眉：“这么多？留一半吧。”</p>

“都是些不值钱的。”沈跃打开给她看。</p>

余思雅低头一看，还真是，一块一斤左右的猪肉，一包水果糖，一包饼干，还有一瓶酒，两斤桔子，看起来分量多，但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送这些既长了面子，又没花多少钱，不过结婚后就不见的女婿回来就拎这点东西上门，挺敷衍的。</p>

对上余思雅的目光，沈跃有些忐忑，红英说的行不行啊？给老丈人送这点东西，真的不会得罪余思雅吗？</p>

余思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挺好的，走吧。”</p>

沈跃摸不清余思雅是怎么想的，但见她没有生气，放心了一些，骑上自行车说：“好。”</p>

去余家村，骑自行车都得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能干瞪眼。余思雅便主动挑起了话题：“这两年你怎么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p>

他要提前漏点风声，她也能早做准备啊。</p>

沈跃也一直想好好跟她解释解释这个事，就是一直没时间，正好她问起，便说：“三个月，我们回来，知道是个误会后，本来是准备通知家里人的，但正好有个任务要再度去南边，我们几人对南边熟，所有人都以为我们牺牲了，没有比我们更适合的潜伏人选，便把我们派了出去。当时部队派人调查过我们家里的情况，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最难的时候也已经过去，即便通知家里人，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征求了我们的意见后，就暂时瞒下了这件事。对不起，这两年辛苦你了。”</p>

余思雅沉默了稍许问道：“这么说，两年前你就已经得知你妈过世的消息了？”</p>

“嗯，也听说了你还留在我家，但我不以为你会留这么久。谢谢你替我照顾家里。”沈跃再次表达了感谢。</p>

余思雅心想，他猜得还真准，要不是换了芯子，他媳妇早跑了。</p>

“不用客气，对了，你没牺牲，那你的抚恤金怎么办？要归还吗？我用了一百多，还有三百多块，我凑齐给你吧。”</p>

听了这生分的话，沈跃有点不高兴，她真是处处跟他分得很清。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用，这笔钱后来转为了补贴处理，从我们的工资中扣一部分，部队再补贴一部分。作为我们不能跟家里人联系期间，给家里人的照顾。”</p>

成吧，不用还她就暂时留下。</p>

余思雅点头：“知道了。”</p>

沈跃抿了抿唇：“你呢，你怎么会想开办养殖场？”</p>

他这一天，听了好几个人说余思雅，每个人都是赞不绝口，听得越多，他越觉得迷惑。这真的是当初那个不情不愿嫁给他的腼腆姑娘吗？</p>

以前的余思雅他不了解，没法判断。但坐在他车后座的这个姑娘，他相信，如果她不情愿，没有人能勉强她。</p>

余思雅笑着说：“我就随便试试，我也不会其他的，总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嘛。”</p>

这还叫不会其他的？沈跃自认自己是个男人，要换到余思雅这位置，也做不了她这么好。</p>

“你做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信任你！”</p>

余思雅故意问：“包括你大伯和三叔吗？对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p>

这下轮到沈跃不说话了。</p>

见气氛沉默了下来，余思雅有点后悔了自己的唐突：“抱歉，咱们说点别的吧。”</p>

“不用，你要是想知道，我……”沈跃的声音有点艰涩，他刚想张口，忽然路过的一个社员热情地跟余思雅打招呼。</p>

“余厂长，回娘家呢？”</p>

余思雅只能想着接话：“是啊，好久没回去看过我爸妈了。”</p>

对方瞅了一眼身材高大的沈跃，目光带着探究，打趣道：“余厂长，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p>

余思雅尴尬死了：“张会计，这是我爱人，他没牺牲，回来了。”</p>

“哦，不好意思啊，是我糊涂了，恭喜余厂长。” 张会计赶紧改口。</p>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两人也无心讨论先前的话题了，很快自行车就骑到了余家。</p>

胡桂花得到消息，赶紧跑回家，看到余思雅跟沈跃站一块儿，那个惊喜：“哎呀，沈跃真的没事啊，我今天下午听人说，还不敢相信，你爸还让我一会儿去你们那里看看呢，没想到你们就过来了。”</p>

沈跃接过她的锄头：“妈，让你们担心了。”</p>

胡桂花赶紧摆手：“回来就好，人没事就好。”</p>

她这么热情，倒是让沈跃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送的礼不大走心。</p>

说话间，余大庆也匆匆赶回来了。他看着沈跃，咳了一声，摆出老丈人的架子：“回来了，没事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p>

沈跃又解释了一番。</p>

余大庆满意了：“这样啊，那也不怪你。”</p>

余思雅见不得他这副爱摆架子的样子，正好胡桂花拉着她进屋说话，她便对沈跃说：“你进去坐一会儿。”</p>

沈跃很好说话：“妈这么久没见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去吧，我陪爸聊会儿。”</p>

余思雅便跟胡桂花进了屋。</p>

一关上门，胡桂花就欢喜得直作揖：“菩萨保佑，沈跃没死，好好的回来了，你也不用做寡妇了。”</p>

余思雅跟着点头：“是啊，这下你总放心了吧！”</p>

沈跃回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最直接的就是，胡桂花不会每次见了她都嚷着要她找对象，催婚了。</p>

胡桂花抹了抹眼泪：“放心，放心了。妈以前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是妈害了你，如今沈跃回来了，妈也能安心了。”</p>

余思雅敷衍地点点头。</p>

胡桂花沉浸在喜悦中，没察觉到她冷淡，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思雅，沈跃对你好不好？”</p>

余思雅想了想，按照世俗意义来讲，沈跃上交工资，还肯洗碗做饭，应该还算好吧，便点头：“挺好的。”</p>

“那就好，那妈就放心了。你以后跟沈跃要好好过日子了。对了，沈跃还要回部队吗？”胡桂花又问。</p>

这个话题余思雅还没来得及跟沈跃讨论，但没听说他要退伍，便说：“要的吧。”</p>

胡桂花又开始操心了：“那他这次放多久的假？趁着这段时间，你们赶紧要个孩子，看看，跟你们同龄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们得抓紧。”</p>

余思雅差点崩溃，胡桂花是不催婚了，但她开始催孕了，这比催婚还可怕。</p>

知道跟胡桂花在这个问题上谈不拢，余思雅索性没讲自己的计划，顺着她的话说：“我知道了。”</p>

胡桂花高兴了，又拉着余思雅，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妈有几个生子秘方，包生男孩，是你姥姥传下来的，很灵，我跟你……”</p>

余思雅被迫接受了一堆又黄又暴又不科学的垃圾观点。她很想纠正胡桂花，生男生女是由男人的染色体决定的，怪不得女人，可想想，她要这么说，还得跟胡桂花解释什么叫染色体，便作罢了。</p>

余思雅是宁可去对余大庆那张黑脸也不想听胡桂花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我去给他们倒点茶。”</p>

“哎呀，你不说妈都忘了，你赶紧去给沈跃泡茶，妈给你们拿点东西出来。”胡桂花欢喜地说。</p>

余思雅赶紧开溜，到了堂屋，发现余大庆脸上竟然带着笑，一副跟沈跃相谈甚欢的模样，而沈跃脸上也挂着笑容，完全不像面对沈大江和沈宝安时那副冷漠的样子。</p>

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余思雅不想打扰这种气氛，准备出去走一会儿，但被余大庆看到了，立即生气地扬眉：“干嘛去呢？女人没女人的样子，赶紧去帮你妈做饭，待会儿沈跃在咱们家吃饭。”</p>

接着又和煦地对沈跃说：“这姑娘被我们宠坏了，她要做得不好的，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她。女孩子家家的，都嫁人了，还念什么书，瞎折腾，别弄什么高考了，丢人，好好跟沈跃过日子。”</p>

沈跃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爸，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就不吃饭了，改天我再来陪你喝酒。”</p>

余大庆不同意：“这怎么行，结婚后第一次来家里，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传出去像什么话，吃了饭再走，反正也不远。”</p>

沈跃拿沈大江出来当借口：“来的时候，我大伯叫我们今晚去他家吃饭，他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改天吧，我本来想说明天再来的，可思雅说怕你们等得着急了，就先来看看你们，等下次有空我再早点来陪你好好喝。”</p>

他话说得客气，理由又非常正大光明，余大庆不好再挽留，只能可惜地说：“那下次一定要早点来，咱们喝个痛快。”</p>

“好。”沈跃起身，拉着余思雅骑着自行车快速走了。</p>

回去的路上，气氛更沉闷了。沈跃心里也不舒服，骑出余家村，上了一段比较陡的坡，不好骑，只能推着走，余思雅也跟着跳了下来。</p>

沈跃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慰：“别难过了，以后不想回，就别回了。”</p>

他算是明白，红英为何会说余思雅每次回去就买这些东西了，换了他也一样。</p>

余思雅有点诧异，这个时代闭塞的乡下还是很讲孝道的。她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孝吗？”</p>

沈跃沉默了几秒，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什么叫孝顺？什么叫不孝？父慈子孝，父母不慈，还指望儿女无条件的孝顺听他们的话？”</p>

这话放三四十年后不稀奇，放现在真的挺意外的。余思雅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p>

走了一段路，沈跃忽地又开了口：“你怨他们吗？”</p>

没头没脑地，余思雅不解：“怨什么？”</p>

迟疑了两秒，沈跃才说：“你今天从进屋到离开，没叫过他们一声爸妈，提起他们也是避开了称呼！”</p>

余思雅心里一惊，这观察力也太强了，沈跃不会发现了什么吧？</p>

他本来不想说开的，但今天看余大庆是怎么对她的后，心里突然很不忍，想听听她心里真实的想法。</p>

余思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发现她的身份有异，那什么都好说。原主是不情愿的，但她太乖了，不会怨恨父母，只能自怨自艾。至于她，她无比庆幸穿过来嫁人了，不然她在余家一天也呆不下去，当寡妇也比当这些人的女儿强。</p>

对上沈跃漆黑的沉重神情，余思雅陡然生出一种直觉，这一刻，她要是说怨，说痛恨，沈跃很可能会答应她离婚，这样她就自由了。可不知为何，对上这双饱含愧疚的眼睛，这样的谎言，她实在撒不下去。</p>

“没有。”余思雅别开了头。</p>

沈跃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一些：“下坡了，上车！”</p>

余思雅跳上了后座。</p>

车子下坡很快，凉凉的秋风刮来，让人脑子都清醒了许多。余思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沈跃，我最近很忙，要管厂子的事，还要准备考试，我们的事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好吗？”</p>

秋风中传来沈跃温和的声音：“好，你安心复习，就把我当朋友！”</p>

说开了，余思雅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沈跃这种性格，做朋友挺合适的，不管能不能做夫妻，他们应该都能好聚好散。</p>

骑回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电灯亮了起来。</p>

沈跃把车子骑进院子里，余思雅立即跳下车，听到动静的沈建东飞快地跑了出来：“哥，嫂子，你们总算回来了。”</p>

余思雅看到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问道：“怎么啦？”</p>

沈建东指了指堂屋，小声嘀咕：“嫂子，有个女知青来找你，一直在屋里等着。”</p>

“这样啊，那我去看看。”余思雅给沈跃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进堂屋打扰她。</p>

然后她提步进了屋，发现屋子里的女知青是养殖场生产线上的一名女工，好像叫杨思源。</p>

见到她，杨思源局促不安地捏着手指头：“余厂长，你，你回来了！”</p>

余思雅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特意来找我，有事？”</p>

杨思源怯生生地望着她，求情：“余厂长，我听说养殖场要招销售员去省城工作，能不能让我去？我已经下乡四年了，只回过一次家。余厂长，你，你就帮帮我吧！”</p>

说着还翻出一个花布做的钱包，颤抖着递了过来。</p>

靠，还真被小李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有个别知青为了回城，什么都做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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