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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会客室,其实就是提审室改装的。同样的,不能把未经法院审判的人叫罪犯,而是应该叫犯罪嫌疑人,简称人犯。
这一个提审室中间用强化玻璃隔开,两边各自设有出入口,避免被告和会面者双方直接接触。等强化玻璃对面的门打开的时候,看守所的人员会带着贝杜兰进来。
提审室中央,有桌子固定在地上是怕犯人袭警脱逃,按照规定审讯必须二人以上,以保证口供的真实合法。游以默路上告诉我,过去曾发生过犯人用手拷和桌子打昏了预审员扬长而去的事情,因为那个警察太大意了,一个人就去审讯,边问话边低头记录,结果就给了人下手的机会。
“人性化审讯!”
游以默双手抱臂用鼻子哼了一声。”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与此同时,玻璃彼端的房门终于打开,贝杜兰进来了。
因为她的身分还不是被告,所以穿的并非囚犯服。而是白色上衣搭配牛仔裤的轻松装扮。
提审开始了,于祖佳熟练的坐在四条腿都固定在地上的桌子中央主审,一个我不认识的狱警坐在左边记笔录,审讯笔录上必须有被提审人的签名和红印泥的指纹,还得写上:“以上记录我看过,都对。笔误和修改的地方都得印上指纹,警察也得签名。游以默依旧站在人犯位置旁边,抽着女士香烟,列着吓唬人的架子,我和石苓人坐在右边看热闹。
其实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说的十分在理儿,只不过我看到贝杜兰的瞬间,腹中有种嫌恶感开始膨胀。
因为我感觉到……贝杜兰根本毫无反省之意。
如果被拘禁在看守所中,有不少人会因为环境突然变化而身体不适,变得越来越憔悴,贝杜兰却跟遭到逮捕当时没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当她和我四目相交时,甚至松开艳红的双唇展露笑颜。
贝杜兰用宛若王妃般的优雅动作,按照看守所的人员的指示坐在椅子上。
”哎呀,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石老师吗,而且连沈同学也来了。有什么事吗?”
贝杜兰摆出蒙娜丽莎的姿势,从游以默和于祖佳面上一扫而过,眯起双眼看向我们,说道。眼瞳里泛着的光芒却如烟花灿烂,她光是站在那里、讲了一句话,就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蛇蠍美人气质呀。或者该说是格调呢?她身材本来就高,加上光是看到那双眼睛就叫人背脊打颤,光是站着,就像是一朵来自于地狱的娇艳食人花了,瑰丽之下,是白骨成堆。
当你凝视她,她也正凝视著你。
倘若你靠近它,它藏在花苞里的牙齿就会咬进你的灵魂,把你毒死,或者吞噬。
在这不透明的墙和天花板包围的空间里,不自然的照明让展览室十分明亮,带来无法忽略的压迫感。那个狱警明显表现出无法忍受的模样,视线落在脚边。
神鬼怕恶人?!不,绝对不是那麽回事!在这样一种生物面前,谁都会纵身而跳,哪怕面前就是万丈深渊。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要是在贝杜兰面前表现出动摇的模样,不就正中她的下怀了。我也跟着张开嘴,有一些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我快不能呼吸了;不论鼻子怎么吸气,还是呼吸不了。我突然可悲地觉悟到自己是个好人。不虚伪、身心健全又善良,因此震惊于恶意。如果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她两人在一起,恐怕会感到真正的窒息感以及快压碎肺部的压迫感吧。
我听见于祖佳叹了口气,仰视着她。同样面对这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游以默毫无惧意,用力挺直腰板。头顶国徽给了他们面对穷凶极恶犯罪分子的力量。
“水月……别被她的气势压倒了。”耳边传来了石苓人的声音,虽然屋子里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我感到空气中强烈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不少。
“没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贝杜兰说,对方是阶下囚,而我勉勉强强算是座上客,我如此说服自己,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后一眼瞪回去。
”能有什么事,不是你把我们叫来的吗?”
”哎呀,是这样啊。”
贝杜兰用手遮掩嘴角抖动肩膀笑了。
……她居然很享受眼前的状况。
于祖佳咳嗽了一声,示意那狱警不要记录,严格来说,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能参加审讯的。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审讯了,所以他也掠过了问什么姓名年龄婚否那一套,单刀直入。
“你好!贝杜兰,这两天过的还不错吗?”
“是的!”
“之前介绍过,我是负责穆彤彤这起案子的于祖佳,旁边是我的搭档警官游以默,在与你作笔录之前,我们还是必须向你解释一下刑事诉讼法的第46条……”
“我知道。你是想向我解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有关法律与政策对吧?既然大家都先礼后兵,那么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不过对杀人犯来说,你能给我什么宽大处理……无期徒刑!死缓?”
她非常冷静地开门见山。
于是,于祖佳马上单刀直入地问,“好的!既然你清楚的话,那么我们也就不必重复了。我想请问你,在案发日就是穆彤彤遇害时的凌晨01:00到03:00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干了一些什么?”
贝杜兰本是闭着眼睛听着于祖佳的讯问的,当于祖佳的问题问完以后,她的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才睁开,接着她微微地笑了下,“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是不是你杀死了穆彤彤的?’我不会翻供的”!
我吸了一口气,无语。只是静静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着贝杜兰,在那一刹间,我觉得她很可怜。
是的,一个可怜的人。
不仅仅因为她的家庭、她的父亲、她的惨剧,更因为现在的她让我看到的种种无奈,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奈。
不错!她是在微笑着说话,但,笑容应该比哭更难受的折磨吧!
如果说,贝杜兰的父母对自己女儿的未来已经是绝望了,那么,他们为何没有发现从那一刻起,在自己女儿的脸上也同样写着:绝望。
坐在她旁边的游以默一副无法掩饰焦躁的模样,从刚才就不停地在抖脚。
至今不曾看过游以默露出如此僵硬的表情。
贝杜兰向我们交待,在穆彤彤遇害的那天晚上,她和刘耀勇、林友亚、余宫音三人是见过面的。但是在21:00左右穆彤彤死后,他们三个被认定是贝杜兰共犯的人物,经过了发现现场、争吵不休、毁尸灭迹,清理现场,最后就不欢而散地各自离开了。
“那么,事后,就是从晚上的01:00到凌晨03:00这段时间你去什么地方。警方曾经向你的舍友了解过,你是在凌晨03:45才回到自己宿舍中的。”
“我去杀人了!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杀了另外的一个人……”
我在震惊中听着贝杜兰这一板一眼的回答,这就是于祖佳坚持要我们来的的理由么?
于祖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承认了杀人罪名,双方沉默了很久,他才接着问下去,“贝杜兰,这里是公安局看守所,是神圣的司法机关。你必须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万万不可以当这是儿戏,信口开河。”
和他一起提审贝杜兰的狱警显然沉不住气了,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概是因为,他也读懂眼前这个象天使一般漂亮的女孩道出自己杀人时的从容……
“我是杀了人。”
“你到底杀了谁?尸体在哪?够了!贝杜兰不要开玩笑了好吗?”于祖佳诚恳望着她,再一次问,如果贝杜兰所言为真,一天之内犯下了两起命案,那将是震惊首都的恶性案件。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想杀了她很久,很久了。我读法律书、刑侦书、推理小说,除了构思怎么复仇,就是为了看看杀了她,我自己是有罪还是没有罪。是的!我杀了她,我没有当这里是儿戏。我也并没有发烧,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和干过一些什么!”贝杜兰用堪称优雅的动作侧坐在椅子上,吊起嘴角露出微笑。
见状,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冷颤。
原本微笑可以缓和人心,贝杜兰的微笑却完全不同。
既冷酷又阴险,充满邪佞之气,煽动人内心深处的不安。
虽然原本是打算要把她逼进绝路,却有种实际上是我们被她逼进绝路的感觉。
“你说什么!……”
于祖佳坐在看守所提审室的椅子上,用衬衫的衣袖擦拭额头浮现的汗水。一边游以默也快要喘不过气了,连女士香烟灭了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笑的。”
游以默瞪向贝杜兰说道。
并非是怒吼,而是从丹田撼动般的嗓音,无法压抑的愤怒自然流露。
”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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