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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行拉过来当观众的我,在大学戏剧社的排练室中愣愣地眺望窗外。
虽然是初夏,但一场暴风骤雨之后,带走了燥热和沙尘暴。只留下和煦的阳光,令人心旷神怡。早上空气清新的副作用是很冷,我原本还后悔只穿薄衣帽出门,所幸后来回暖了。
辅楼附近的樱花树经历了雨打风吹,已经新长出了青叶。只消再过一星期,固若金汤的花蕾想必也将绽放出满满的花朵。
现在是大学的新鲜人适应期期间,而今天正是我的好友之一夏绪所隶属‘红云’戏剧社本季度最后练习日。因为剧社成员大部分和我一样是大三学生,这也是他们最后发挥光和热的青春舞台。
现在不是表演的时间,剧社里面的人正忙于排练。我的眼睛扫过了舞台上的一个又一个人,在灯光的映照下,这些年轻人——大约都在二十岁左右,每一个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一位戴着帽子的男人,手里握着一个大功率喇叭,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上的人们排练,不时的高声评点。那是辅导老师正在总结这一年来的成绩与缺失;或许是我太敏感,在他言语中听出来有些留恋和不舍,到明年,这些孩子就将离开剧社、甚至是大学的象牙塔,进入竞争激烈的社会,眼前的济济一堂,眼见着风流云散。
我没看见夏绪,这很奇怪,这家伙按照正式称呼应该是我的学姐,不过因为有着大大咧咧随处脱线的一面,很难被人当做前辈尊敬。话虽如此,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请托。
毕竟要毕业了啊,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当然她学业也不错,兴趣更是广泛,戏剧、吉他、打击乐、鉴赏。在不熟悉的人看起来是那种理性,帅气的酷女,姜雪芹就是这样被她拉上贼船的,不过今天请假了,毕竟她也是大三了。
不过她是真的热爱这些,所以当我在表演散场之后,女性休息室里,发现夏绪正在往自己的提包里整理东西才奇怪。她可不是剧社里的新人,新鲜人在剧中只能表演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且还需要尽到一些作为新进职员的责任,比如说当前辈学姐卸妆完毕后,她得留下来收拾东西……
不过此时此刻,夏绪看不出有什么不耐烦的地方,将一瓶瓶的霜膏和大盒的粉底全部收拾整理好,然后用一块抹布擦拭着化妆镜和桌子。只是在这期间,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可不觉得很好。
“被排挤?”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的时候,夏绪哈哈大笑着,“哪儿的话!”从夏绪的语气,听得出她并非逞强或故意讲冷笑话。她只是淡淡说出认定”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坦然接受,只好含糊地答了声:”啊、嗯。”接着和她并肩坐在舞台下观众席的长椅上。
“只是有点郁闷啦!她大大咧咧的说,“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啊!”
“因为是毕业季了吗?”我有些伤感。离开了象牙塔的倒计时开始,我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就眼见着面临恋爱、毕业后的出路这种稀松平常的烦恼。
“只是这样就好了!”夏绪难得的叹气,“而是——最近有点懒,搞得我大半天都在睡觉,你能遇上我醒着挺幸运的。我自觉像吃了安眠药,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地……常常不知不觉就昏昏睡去,当然,我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睡着,只是隐隐地还在告诫自己“必须睁开眼睛”。
不知是因为自我鼓舞要快醒来的作用,抑或单纯只是一片混沌的大脑蓦然清醒的缘故,有一次我竟然成功地睁开了双眼。但随即沉沉的睡意就再次袭来,犹如用一根无名指推动石臼般痛苦,心脏仿佛被绳索紧紧缠住。之后,”她叹气。
“我迷恋上冰镇的啤酒和热闹喧嚣的环境。前者让我清醒,另外,会引起愉快的朦胧睡眠。后者让我更加迷茫。即便练习时,我也无法集中精神,频频出错。最后,我屈服于这痛苦,再度陷入睡眠的泥沼,被老师叫停了好几次,只好做点后台工作了。”
侧耳倾听夏绪学姐所道出的内容,我才发现她目光涣散,露出雪纺连衣裙外的脚踝瘦得像皮包骨,我心中有些彷徨。这不应该啊,夏绪虽然常常漫不经心,在小事上运气也非常糟糕,但脑子转得非常快,能够根据状况不同而随机应变。
我隐约看到了曾经自己的身影。只不过我是长时间的失眠,即使是使用其他药物也无法熟睡的异常亢奋,原因我很清楚,那就是长期以来梦见的那个关于姐姐的梦。而夏绪是嗜睡,和石苓人那种懒猫不一样,这种嗜睡有些不正常,更像是吃了那些精神药品的副作用。
那些精神药品通常是在开给晚期癌症病人时候充当安慰剂,药一吃,疼痛就不会太难熬。缺点是会嗜睡,从严重嗜睡,发展到持续精神混乱,甚至昏迷不醒。还有,碘酒有时也会引起嗜睡性中毒。若是用水化氯醛更能让人在瞬间昏睡。
只不过,这不是鬼魅暗夜,也不是生人勿近的筒子楼,一定是我想多了吧。时序接近三月下旬,气候逐渐温暖许多。再加上进行单纯的学业,即使明知不好却依然昏昏欲睡,很正常吧!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心悸的午夜梦回,梦到姐姐了。
最后一次梦到她,是什么时候?
没记错的话,打从在筒子楼事件时首次和石苓人那家伙见面后,我便不再梦到姐姐了。
反倒是因此,偶尔会梦见那个总是一脸颓废,既冷漠又完全不温柔的家伙。
然后,是一双手的游移,让我在梦里都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呼唤。梦里的空气弥漫着暖暖的荡漾气息,男人轻柔的动作可以让女人敏感的触觉像某种藤类植物,缓慢但却无休止地生长。
每当我汗岑岑地从梦中醒来,梦里的一切还残留在身体里。之前起床时那股如铅块般沉重的郁闷忽地一扫而空,上学的脚步顿时也轻盈不少。
但那怎么可能呢——我们才见过几次,其实我们俩并没有熟稔到能够聊心事,而我对石苓人也没那么了解。虽然已经几乎是同生共死。
我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苗头。大概从古至今都没人能够解释清楚男男女女是怎么开始陷入恋情的,也许是一个眼眸,也许是一句话,也许只是一举手、一抬足。
哦!对了,那家伙还是个大骗子!一个自称为阴阳先生,但只会变魔术的大骗子!
我还真以为自己有成为新一代超能力者的潜质呢!
贝杜兰伏法后,我请正忙着收集证据的游以默帮忙,义气的姐姐百忙之中带人赶到,把我的小破屋子里里外外大搜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人为地装神弄鬼的痕迹。比如说鬼来视频啦、觉得房间里有人啦、甚至还曾听过失踪的密友穆彤彤对我说:”我诅咒你们——”
最后结论是,以上都是我的幻觉所致。游以默还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虽然学业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适当的人际交往也是必要的,当然偷尝禁果是禁止事项!
但这只是让石苓人对女鬼索命的论断重新浮上来我的心头。可是每次给他打电话,都很忙的样子,似乎是对此避而不谈。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想必还是老样子吧!我好想见他,这样我的心情或许会畅快一点。
对了,等练习结束后,我就去见石苓人吧!我突然想起,前阵子曾和石苓人约好下次要在没惹上麻烦时去找他,看来这个约定今天就要实现了。
他一定会一脸颓废,张着大嘴大打呵欠地说道:”事情解决了,剩下的是警察的工作,你来找我干嘛?”然后用烧杯煮咖啡给我,坐下来帮我分析。
毕竟我还在心理咨询室挂了名呢!
我想象了一下,不自觉笑出声来。
”你在傻笑什么啊?”
正在说戏的指导老师指向笑声太大的我,吓得我赶紧止住笑意。
全剧社哄堂大笑。彩排无疾而终。
待宣布解散后,无地自容的我匆匆收拾包包,离开排练室。
”等一下!”
当我正要走出排练室时,夏绪唤住了我。
”怎么了学姐?”
”方便占用你一些时间吗?”
”什么事?”很少见到她这一种柔弱的表情。
”不瞒你说,这件事我想找你商量……我怀疑我的嗜睡不简单啊!”
“难道说,被人下了药?”我吓了一跳,眼神诡异,许多耳闻目睹的花边新闻掠过脑海,每一条都足以在新闻头条上作为大标题,比如“校园、女生、禽兽、集团……”之类的,
夏绪学姐摇摇头,脸红红的说,“不是啦,只是我的症状是在跟人去一家地下酒吧听了一个乐团告别演出后发作的,水平也就那样吧。首都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乐团多如牛毛,缘起缘灭。当时我也没注意。”
但从那天起,嗜睡症状态便频频发生在她身上。
“后来我打探过,听过音乐的人里有老有少,但是谁都不知道乐团是哪里来的,演奏的是什么东西,就只说很怪很怪,非常怪,有点像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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