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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婳忽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采儿就守在外头,听到声响,立马跑了进来:“小姐,您怎么了?”
林锦婳捂着闷闷的胸口摇摇头,她方才梦里梦到白兰了,前世的白兰为了帮自己而死,那么今生呢?
她转头看着窗户外面已经隐隐泛白了,也掀了被子起了身来。
墨雪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沾着早晨的雾水,见她已经起身,才微微拧起眉头看她:“小姐……”
“是不是找到白兰了?”林锦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活着吗?”
她最后这句带着期盼,带着小心。
墨雪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再隐瞒:“墨风跟老六找到人时,已经没气了。”
“怎么会……”采儿眼眶刹那红了,她与白兰一起在小姐身边长大,情同姐妹,前些日子她还小心的照顾自己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她忙转头去看林锦婳,见她面色发白,哽咽唤她:“小姐,白兰她怎么会死呢。”
“是啊,怎么会死呢……”林锦婳语气微颤,她救了这么多人,最后却还是救不了身边人吗。
墨雪有些不忍心说,她见到白兰尸体时都怔住了,浑身的皮肉竟是没一块完好的,人瘦的仿佛脱了形。
“致命伤是被人一剑刺穿的心口。”墨雪轻声道。
林锦婳眼睛微微发涩,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白兰,她亏欠了两世的人啊,她本以为这辈子能好好护住她,却没想到还是让她这么早惨死。
墨雪上前将她扶住,见她如此伤心,只觉得她真是极为重视身边这些人的,可这真的是个大弱点。
她轻声道:“小姐,今日还要回长乐庵,天一会儿就亮了,不能叫公主府的人发现异常。”
林锦婳心里有数,转头在暖榻边坐下,好好将心里的悲伤掩盖下去,才微哑着嗓子问道:“在哪里发现的尸体?”
“在景王府后院外。”
“不是他。”林锦婳沉沉呼了口气,再睁开眼,已是满目凌厉。她了解赵阚,他若是真抓了白兰,不会这样轻易杀死,一定会用来威胁自己,而且就算失手杀了,也不会扔在自己府外这等明显的地方,明显是有人要栽赃他,可是谁呢?跟景王作对的,除了自己就是赵怀琰,她知道赵怀琰不是这样的人。
“老六也是这样说,他让人盯着景王府好几日了,里面没人丢出来过人,反而是昨儿半夜有可疑的马车。”墨雪道。
“那就说明杀白兰的人就是京城之人,让老六继续盯着,他们那日分明看到白兰是被郑如意带走了的,怎么会忽然去了别处,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寒声说着,放在一侧紧握的拳头却止不住轻轻颤抖。她恨自己为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多灾祸,可她无法避免,只能手执勾魂刀,将他们一一除去!
墨雪点点头,才要出去,又听她道:“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哥哥,白兰生前想说的话也告诉他。再给白兰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葬下。”
墨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应下,提步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听着一侧采儿隐忍的哭声,沉沉合上眼睛,将喉头不断翻涌上来的酸涩咽了下去,才道:“去打水来洗漱吧,一会儿问起,只说是我想起了娘亲。”
“是。”
“还有……”林锦婳睁眼看她,浅浅一笑:“你的婚事要早些办了,先办简单些,等过些日子安定了,我再给你补一场大婚礼。”
“小姐,奴婢不想……”
“不许闹。”林锦婳知道她不想在白兰死的时候成婚,但她需要有个理由送她离开这里,她不能再接受她们的死了。
采儿红着眼睛不说话,只默默掉眼泪。
林锦婳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只软了声,音:“去吧。”
“是。”采儿行了礼,担忧的看了看她,轻声道:“小姐,奴婢答应过夫人一定会照顾好您的,奴婢绝不会拖您后腿。”
林锦婳心中微暖,看着她放在身前指甲还未长全的手,原本光洁如玉的小脸上如今根本去不掉的深深的疤痕,浅笑:“我知道。”
采儿笑着抹了把眼泪,这才下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外面也慢慢热闹起来,一早便有婆子伺候了丰盛的早膳过来,林锦婳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用过早膳,便到了驸马院子。
凌老夫人早亲自在院门口等着了,瞧见她来,才几步上前迎上:“林小姐昨儿歇的可好?”
“很好,多谢老夫人照顾。”林锦婳乖巧行了礼。
凌老夫人满意的朝旁的婆子点点头,才笑道:“还劳烦你早上再跑一趟,昨儿驸马喝过药后,咳嗽缓了不少。”
“不妨事。”林锦婳莞尔浅笑,这才与她一道往里去了。
端慧一早就在盯着丫鬟们伺候汤药了,瞧见她来,只淡淡看了眼便撇过了眼去。
驸马也瞧见她来了,虚弱浅笑:“林小姐医术果真不错。”
“驸马过誉了。”林锦婳朝二人见了礼,丫鬟搬了绣凳放在床边,又在驸马手腕上搭了轻纱才引她坐下了。
林锦婳上前把了脉,有一丝丝恢复,不过可能心理作用更大。
她笑看着驸马道:“等过些日子天晴了,驸马可出来走动走动,只要不吹风着凉即可。”多走走,看看开得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也是好的。
驸马微微点头,看着她微微弯起的眸子,陷入沉思,还是端慧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朝林锦婳笑道:“辛苦你了。”
林锦婳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了,难不成这就是端慧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自然的后退几步站到驸马上首,刚好他的目光看不到自己,这才又跟老夫人嘱咐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老夫人爱儿心切,忙着叮嘱,便只让自己的心腹朱妈妈送林锦婳出府。
林锦婳知道公主府人丁少,正好也不想坐轿子,便打算走去门口。
朱妈妈也不多说什么,见她也没大架子,走时还跟她聊了几句。
穿过前面的长廊,再出两道垂花门便能出去了,就在林锦婳踏上长廊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撞了过来,拦在了她身前。
朱妈妈还以为家里这个小霸王要对林锦婳动手,忙紧张道:“郡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凌未野看着林锦婳,又怯又强自鼓足勇气,对她道:“我爹会死吗?”
“不会。”林锦婳见这是公主府,纵不喜欢这熊孩子,倒也耐着性子道:“驸马身子在一日日变好,你不做不乖的事惹他生气,他还能活到一百岁。”
原本以为这样的话哄不住凌未野,没曾想他竟是眼眶发红:“那我听话,爹爹就会好吗?”
“还要乖乖吃饭,乖乖念书,不乱发脾气不动手打人,最紧要的是不推人落水。”林锦婳只当哄孩子。
凌未野一听,当即白了脸,匆匆往方才来的方向而去。
朱妈妈伸长了脖子一看,有丫鬟的呼救声,八成是他又把自己不喜欢的丫鬟推到水里去了。
她笑看着林锦婳道:“小郡王虽然平日里蛮横了些,心却不坏,而且极为孝顺。”
林锦婳客气笑笑,并不应答。
朱妈妈心里有数,只打着哈哈笑了笑,送她出去了。
走时,还特意派了公主府两列卫队护送:“林小姐,听闻长乐庵才出现了刺客,这卫队就在山脚下候着吧,等你下山时再送你回来,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林锦婳知道凌老夫人看出那庵里的不寻常,倒也没拒绝。
马车缓缓开始往前走,她放下马车帘子不再说话,一想起死去的白兰,她便心如刀绞。
离公主府不远处的一角,一个裹在黑色帷纱里的女子死死盯着她离开,才扭头往郑府而去。
郑府内现在一片冷寒,郑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看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呵斥道:“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何用?”
丫环们瑟瑟发抖,均不敢出声。
郑老夫人一想起自己昨儿去跟那千户刘夫人谈这桩婚事的时候,她倒是愿意帮自己去跟端慧公主和定南侯夫人求救,没曾想这才回来郑如意就不见了。
她看了看底下的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行了,都出去给我找人,不许走漏了风声。要是找不到人,你们都别回来了!”这次她非把郑如意嫁出去不可,不然迟早坏了她郑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
郑如意回到后角门,掀开黑色帷纱准备进府去,但还未进门,就听到里边传来婆子的嘟囔:“也不知大小姐去哪儿了,真是没脸没皮,好在老夫人把她许给了刘家公子,不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行了行了,赶紧去找人吧。”又有丫鬟嘀咕一句,声音才淡了下来。
郑如意听罢,立即放下帷纱转头离开了。
她昨日本打算去找赵阚,可根本没见到人,不过倒是看到了林锦婳身边的丫鬟白兰被扔下马车的事,也看到了那马车里的人。
她眸光微微一暗,等郑府的人拉开后门,她已经转了身,快步朝景王府而去。如今已经走投无路,要么嫁给赵阚,要么死!
赵阚临近清晨才从宫里回来,两日未眠,心里好似放了火药桶。
本来算计的好好的,既能把林锦婳拖下水,也能挫挫赵怀琰的锐气,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损失好几员大将,更损失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火器库!
他正气恼着,忽听到外面小厮说郑如意求见。
他闻言,只微微拧眉不耐烦,看着他也多了几分不耐:“打发她走。”
“可是她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王爷。”
“十分重要的事?”赵阚越发不耐烦了,郑如意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他也不想再搭理。
小厮还未回他的话,书房里等着的手执骨笛的灰衣男人忽然走了出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王爷,这位郑如意小姐好似是极阴之日出生的?”
赵阚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你要拿她练蛊?”
灰衣男人低着头:“王爷若不许,草民绝不会动她。”
“倒不是不可以。”赵阚转头冷冷睨了眼小厮:“把人带进来。”
“是。”
小厮连忙下去了。
不多时郑如意已经走了进来,一进屋便看到了站在赵阚身后,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灰衣男人,他面上有一道类似蜈蚣一般从额角拉到脸上的疤,颧骨很高,人也瘦极了,看起来就带着几分阴森之感。
她微微有些怯,楚楚可怜的去看赵阚,柔声道:“王爷,您救救如意。”
“你不是说有重要事要跟本王说么?”赵阚不耐道。
郑如意微微咬牙,才道:“是有,不过王爷,您先救救如意吧,否则如意就只能死了……”
“你在威胁本王?”
“如意不敢。”郑如意忙道。
赵阚阴鸷看她一眼,沉声道:“说说,什么事。”
郑如意这才将郑老夫人意图将她嫁给刘家那傻儿子的事儿说了,泪眼凄凄的看他:“如意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不敢对王爷不忠,宁愿死也绝不会出嫁的,但现在祖母心意已决……“
“所以,你想让本王纳了你。”赵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郑如意面色微微羞红,垂眸没说话,代表默认。他既然取了自己清白,自然要娶自己。
赵阚目光渐冷,转眼看了看灰衣男人,才道:“那现在可以说你要跟本王说的事儿了吗?”
“是。”郑如意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纳自己,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本惹恼他,只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如意看的很清楚,那扔下白兰尸体的人是九皇子殿下的亲随,把人扔在景王府后就走了,后来又来了一拨人,好似是林锦婳的人,把白兰的尸体又带走了。”
“当真是赵倾的人?”赵阚正在恼赵倾算计自己去出卖了豫州知府一事,没曾想他还敢杀了林锦婳身边的人来栽赃自己。
“嗯。虽然夜色暗,但他们不知道我就在转角处等着见王爷,所以未曾遮掩。”郑如意笃定道。
赵阚闻言,竟是哈哈笑出了声来:“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赵倾这招,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赵怀琰的命令?”
郑如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道:“听闻林锦婳十分重视这个丫鬟,就当亲姐妹一般,如今若是知道乃是九皇子下的手,必定会认为宁王也参与了,毕竟宁王跟九皇子关系最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没错。”赵阚说完,眸子一转,看着郑如意:“你先回去,本王会派人跟你祖母说,纳你入府,不过正妃之位你就别想了。”
郑如意手心微微收紧,勉强笑道:“只要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如意不在乎的。”
“那就好。”赵阚抬抬手便打发她出去了,等她一走,立即叫了人来把这个消息传去长乐庵。
这厢。
林锦婳才到长乐庵,便见到了早早在屋里等候的老六,而且长乐庵的人似乎也没发现他。
他见到林锦婳,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忙垂眸道:“小姐。”
“你怎么来了?”林锦婳让采儿去守着院子,这才在推开一侧的窗户,在窗边坐下。
“我们查到了林紫苏的踪迹。”他道。
林锦婳目光微冷:“在哪儿?”
“在京城,被人保护起来了。”他道。
“王晖远?”
“是。”老六颔首。
林锦婳沉沉呼了口气,转头朝窗户外看去,只能带着几分无奈道:“先仔细看着,王晖远现在对我怀疑很重,若是林紫苏出事,他八成要算到我头上。”到时候汝嫣跟哥哥就更加不可能了。
老六点点头,担忧看她浑身都笼罩着悲伤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这样默然半晌,林锦婳才转头看他道:“马上要到三月,春闱也即将开始,你悄悄让人看好蒋青书,别让他在最后关头出事。”
老六颔首:“我明白。”
“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山去吧。有墨雪在,我不会出事的。”她淡淡说着,这会儿她实在有些精疲力竭。
老六也不好再多说,看了看她布满血丝的眼底,垂眸离去。
林锦婳看着人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一个人,悲伤和恐惧才如潮水一般席卷来,让她无处藏身,直到天黑。
赵怀琰发现她时,她正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冰寒的紧,好似还在发抖一般。
他从后面将她抱起,满心歉意:“我来晚了,对不起。”
“怀琰……”林锦婳听到是他的声音,才终于翻过了身来一把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他身前,委屈一瞬间涌上来,让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我在。”赵怀琰听着她隐忍的哭声,心疼至极,越发用力将她抱紧了些。
“我害怕……”林锦婳泪如雨下:“我怕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我怕我根本谁也救不了,我怕我的存在,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都怪我……否则白兰不会死的,哥哥和爹爹也不会有危险……”
“不怪你。”赵怀琰微微将她松开看着她泪眼迷蒙,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在保护他们,没有你在,他们只会再次遭受蒙骗而死,婳儿,不怪你。”
“可是白兰她……”
“白兰是意外。”他安慰道:“白兰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你毕竟至于一个人一双手,哪里能兼顾那么多呢?”
“怀琰……”林锦婳看着温柔的他,只想大哭一场,将前世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将今生的小心翼翼和满腹算计哭出来,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所有人都是他们表面伪装的那个样子,没那么多算计,没那么多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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