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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境,大雨连着下了三四天。

那天晚上,警察到的时候,便看到简小涵和周衍臻,双双倒在后巷里,简小涵紧紧的抱着周衍臻,医护人员几乎分不开他们两个。

三四天之后,在陆靖北暗地帮助之下,郑畅落网。陆靖北肯帮忙,只有一个原因,周衍卿出面了。以陆靖北现下的身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说一句什么话,他就会帮忙。

他算不上是个好人,更不是个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的人,但只要周衍卿一句话,无论多难,他势必会帮他到底。其中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是合作伙伴。

周衍卿本说过不会插手周衍臻和郑畅之间的恩怨,郑畅把周衍臻折磨的越惨,他越是喜闻乐见。他之所以会改变心意出手,把郑畅送进监狱,是因为陈聿简找了他。

现在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也随着他们的惨死,也该落幕了。周衍卿不恨陈聿简,唯一心寒的是,曾经他们是那么好的兄弟,到头来原来那些流血流汗的感情,都是假的。

可是他的身世够惨,一切会变成这样,他怪不了他什么,反倒是他偷走了他几十年的安稳,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亲生父母一手造成的,他能说什么?连怨都没什么立场去怨,更何况是恨。

与陈聿简相比,他反倒显得幸运,其实在前面三十年里,他在周家过的还算可以,起码窦兰英是真真心心护他,他也过了一把大少爷的生活。而陈聿简自小要背负一些本不该是他的仇恨,在仇恨里长大的孩子,多半心理不会太健康。

在这场恩怨里,他们都是无辜的。

再者周衍臻的下场挺惨,他觉得足矣,做人总归不能太过,太过了到头来报应还得落在自己身上,他现在有妻有儿,为了旬旬,也不愿再造孽,一句话而已,便也帮了。

陈聿简是亲眼看着他打了电话,才完全放心的,他说:“谢谢。”

周衍卿放下,说:“不用谢我,我这不算是帮你,可以说是帮我自己。我想多行善事,总是好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周衍臻都半身瘫痪了,对他来说,这报应足够了。总归是比死了,让我觉得痛快。”

陈聿简低垂了眼帘,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沉默片刻。周衍卿再度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过,不过我会把周衍柯接过来跟我一起住,想好好照顾他。至于周衍臻,他身边有简小涵,用不着我去操心。我相信简小涵会把他照顾的很好,这一次他能够这么容易脱险,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算是真的全心全意在帮助他。”

“他想要什么她帮着,连他自己没有想过的退路,都帮他想好了。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对周衍臻那份情义,我不得不佩服。”陈聿简低笑一声,停了话头,道:“谢谢你肯帮忙,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默了几秒,抬起了眼帘,对上了周衍卿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后会无期。”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周衍卿挑了一下眉梢,站了起来,说:“在这之前,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叫上容政,还有陆靖北。”

陈聿简闻言,微蹙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笑,说:“好啊。”

晚上,四个人约在曾经他们常去的餐厅。

四个人在坐在一桌,仿若隔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管是周衍卿,还是陈聿简,亦或者陆靖北和容政。

今夜只谈风月,偶尔提提过去的趣事,做人身旁总要有个信得过的兄弟好友,无论走的再远再高,兄弟还是兄弟,勿忘初心。

就像许巍唱的那首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这世间的繁华,年少轻狂的时,他们都有这样的梦想。

酒过三巡,他们弃了车,脱掉了身上的西装,手里拿着酒瓶子,四人并肩走在大马路上,半分也不畏惧来往的车辆,又站在桥上吹着风,抽着烟。

陈聿简哭了,哭的毫无顾忌。周衍卿走到他的身侧,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笑说:“好的男人胸怀像大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陈聿简抹了一把眼泪,侧头看向了周衍卿,噗嗤笑了出来。

周衍卿抬手举起了酒瓶,陈聿简看了一眼,便与他碰了一下。

陆靖北抱着酒,侧头看着他们两个微笑,站在另一侧的容政,将手里的酒瓶递了过去,同他碰了一下,他转头,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举了一下酒瓶,同时仰头喝了一大口。

郑畅被警察抓紧去之后,陈聿简又去了趟医院,简小涵身上的伤势不轻,但她醒来之后,便执意要留在周衍臻的身边,不管医生护士怎么劝她都不肯走。出事的头一天,陈聿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守在周衍臻的床边。

那会周衍臻还没有醒来,陈聿简看她脸色惨白,便也劝说了两句。简小涵起初是没有反应,片刻之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跪在了他的跟前,求他去找周衍卿帮忙,只有郑畅进去了,他们才有可能真正的安全。

虽然她把证据都交给了警察,但难免郑畅会脱罪,她不能冒这样的险。她要百分之百的保证,他们安全。

那天风大雨大,周衍臻躺在床上,了无生气。陈聿简虽然没有等到他醒来就走了,但也记得他的模样,今天再来,却发现他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些伤口。

简小涵正在一旁照顾着,见着他来了,立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表情带着一丝讨好,搬了椅子过来让他做坐,然后站在一侧,搓了搓手,问:“事情怎么样了?”

陈聿简的目光扫过周衍臻手腕上包扎着的纱布,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问:“我记得前几天来的时候,他的手腕上好像没有这个。”

简小涵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说:“是吗?那应该是你没看清楚吧。”

“是这样吗?”陈聿简侧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显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简小涵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跟他说下去,只是问:“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郑畅已经被警察逮捕了,周衍卿也说了,也放你们一马,我想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放心吧。”

她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然后冲着陈聿简深深鞠躬,说:“谢谢,等阿臻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你告诉周衍卿,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碍眼。”

陈聿简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目光落在周衍臻的身上,默了片刻,问:“他醒过没?”

“醒过。”

“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没有。”她摇摇头,脸上满是失望。

陈聿简坐了一会之后,便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对简小涵说:“离开的时候记得要通知我,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四哥。”

“我知道。”

看着陈聿简走远了,她才回了病房,将房门轻轻的关上,走到的床边,伸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绷带,眼眶微微发红,将他的手掌抵在自己的脸颊上,看着他,哽咽着说:“如果你能把一切都忘记多好,可偏偏成了半身瘫痪。阿臻,你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我知道你已经没有活头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我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我要求的不多,也不要理给我什么回报,我只想待在你身边,过点平淡的日子。”

她知道,周衍臻是醒着的,她知道他只是不想看见她而已。

她隐忍着不想哭出声音,可心里实在难受。前天夜里,他拿刀子自杀,她便一狠心伤了他双手手筋。她只是不想看到他伤害自己,她只想让他活着,不管以什么样子活着。

周衍臻终了还是睁开了眼睛,他说:“你知道我这样活着有多痛苦吗?”

简小涵闻声,一下停住了哭泣,抬眸泪眼汪汪看着他,用力的吸了吸齐子,说:“阿臻……”

“这大概是我欠你的……”

简小涵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好。”

周衍臻没再说话,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没有选择了。只是希望,安盺能在黄泉路上再等他一会。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滑落一滴眼泪。

这就是他的报应,老天不想让他那么轻易死去,死是解脱,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要忍受着过去,还有这现实残酷的生活。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呼吸声微颤。这报应,他承受。

……

宋静在离开之前,找了周衍卿,问了关于安盺的事儿,之前一直沉静在宋培礼夫妇离开的悲痛里,忽略了安盺的事儿,前几天陈枷枷忽然说起,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安盺。

周衍卿说:“我把这件事交给罗杏了,应该已经下葬了。”

宋静皱眉,“虽然安盺是大哥的养女,但也算是我们宋家的人,之前我是糊涂了,一时就忘记了。怎么能交给别人呢。”

周衍卿眼带笑意的看向了她,说:“姑姑,你觉得安盺喜欢做这个宋家人吗?”

此话一出,宋静便顿住了,同他对视良久,便也没了话,只道:“那她葬在哪里?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看看。”

周衍卿打给了罗杏,之后宋静就没再过问安盺的事儿。关于安盺生前所有的财产,他都交给罗杏去处理。现下,罗杏算是全权代替了安盺的位置。

安盺下葬之后的第二天,罗杏曾来找过周衍卿,同他简单的汇报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会去看她吗?”

周衍卿把这件事交给罗杏,是因为他知道她们之间的交情,此后他都不用再多问。他停下了手上的笔,抬眸看了她一眼,浅浅的笑了笑,说:“我跟她已经不是朋友了,小诺和旬旬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选择给了安盺一个机会,这大概是我做的最错的一步。当然这不怪安盺,是我的错。但我想不管是她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说真的,他们之间对我和旬旬做的那些事,即便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理由充足。但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的,包括我的父母。只是这父母,我没的选。”他说完,便又低下了头,他说的很坚定决绝。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答案,但罗杏也知道,他不会去的。之后,她便没再对他提过安盺的事儿。

罗杏对于安盺的死,并没有太过于难过,因为她知道,对于安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这应该是她最好的结果。

后来,简小涵推着周衍臻去过一次,墓碑上的照片是安盺的证件照,看起来有些稚气,扎着马尾,明显是学生时代的照片。罗杏找了很久,她的单照只有这种证件照,她便在各种证件照理挑了一张最好看的。

那日,简小涵陪着他在墓地里待了很久,这一别,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简小涵由着他,心里也不难过,因为最终她得到了他的人,这样足够了。她不愿跟一个死人置气,也不会再跟一个死人去争,争不过,永远争不过。

周衍臻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用嘴型说了一句,“我爱你。”

……

宋静和陈枷枷离开那天,周衍卿通知了容政。

“干嘛跟我说这个?我跟她已经分手了,我没跟你说过吗?她要去哪儿都跟我没关系。”容政说。

周衍卿出了公司大门,车子已经准备好,司机也已经侯在车边,他笑说:“这样啊?那这意思是我做的多余了,那真是不好意思。噢,对了,现在几点?”

“一点十分。”容政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顺嘴回答。

“噢,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应该赶得及。我没事了,那我挂了啊。”

容政挑了挑眉,这人是明显是故意把时间告诉他的,他轻笑了两声,说;“嗯,我要开会了,再见。”

“好。”他笑说,随即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便上了车。

容政说的开会自然是骗人的,他看了一眼屏幕,自那天他去过她病房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联系过。他的脑子里回响起了那天她最后说的话,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眉心微微的蹙了蹙。

正当他想的出神的时候,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他迅速回神,将放在了一侧,按下了免提,“什么事?”

“齐总快到楼下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准备一下。”随后,他便起身出去了。

这姓齐的生意,算是周亚男带来的,多半是她身边的那个齐晏来拉拢关系的。

最后,容政还是没有去机场,只有周衍卿和宋羲和来送行,陈枷枷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说说笑笑的,还知道开玩笑,虽然脸上留了疤痕,不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

至于她跟容政之间的事情,周衍卿没有多问,在进安检之间,陈枷枷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跑了回来,站在周衍卿的跟前,将一个盒子递给了他,说:“帮我还给容政,然后祝他幸福。”她歪头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等周衍卿接过,她便冲着他们摆摆手,说:“你们两个有空记得要来看我哦。拜拜。”

“一路顺风。”

随后,她便跑了回去,宋静一直站在那儿等她,两人又冲着他们挥了挥手,便转身过了安检。

那是一只钢笔,是容政送给她的第一样礼物,她一直像宝贝一样收着,那次吵架摔坏了,她跑遍了所有的店,却修不好了。她很执着,为了这钢笔,还跟人吵架,后来她也想通了,为什么修不好,也许就是再告诉她,有些感情破裂了,就再也修不好了,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都没有办法修好了。

很快她们母女两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陈枷枷在安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四周看了一圈,终究是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也彻底死心了。

周衍卿收回视线,侧头看了宋羲和一眼,问:“你什么时候走?”

“快了,等一切都安顿好就离开。”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没多久之后,宋羲和便带着唐叙去了荷兰。

他们都离开了,栾城仿佛由此变得平静。

周衍卿让陈聿简来信和帮忙,他推脱了几次,由着周衍卿坚持,并且理由充分,他还是回来了,几乎同周衍卿平起平坐。

毕竟信和有一半是属于周家的,陈聿简坐上这个位置名正言顺。

不过周衍卿现下手上什么都没有,他说:“偷偷告诉你,其实我真正的老板是旬旬,我手上什么都没有。”

陈聿简笑,说:“是吗?你怎么不早说,给旬旬打工,我心甘情愿。”

周衍卿挑眉,用笔头指他的齐子,说:“把你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去了。她现在是我合法妻子,是我孩子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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