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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旬旬阻住了罗杏的脚步,对她说:"罗杏姐,你就站在不远处等我吧,顺便帮我看着点人,我过去跟他说说话。"
罗杏点了点头,并未多说退出了园子。程旬旬吸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周嘉遇的身侧。程旬旬过来带着一丝微风灌入了他的脖颈之内,这一丝凉意让周嘉遇微微回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过头,见着身侧的程旬旬神情微微愣了愣,随即唇角一挑,说:"大着肚子还走来走去,不怕吗?"
"怕什么?"程旬旬抬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等周嘉遇说话,便笑呵呵的说道:"怕有人还要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也对,如今五叔这般护着你,就算有人想要下手。也很难得逞了。我的关心很多余,也没什么用。"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嘲,笑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选择了我,也许我只能跟着你一块被赶出周家而已,我根本就保护不了你,除了带你离开这里,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程旬旬侧头,看着他漠然的脸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争。"
"争?"周嘉遇轻笑,略带讥讽的说:"我拿什么去争?程旬旬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大房的人根本已经没有争的资本了,只能依附,那你觉得我该去依附谁?"
"或者说只能一味的去听爷爷的话吧,总归无功无过的在周家一直过下去,还是能够安度晚年的。不过我爸还指望着我能够跟唐未晞能擦出点火花来。他终究还是庸碌的男人,野心很大,却没有能力去完成心里的野心。真以为得了唐未晞就是得了唐家,爷爷上有一颗野心想要吞了唐家,那唐老爷子就没有吗?"
"爷爷看似是想退下来过悠闲的日子,但就真的会退下来吗?"周嘉遇冷笑着,捏着小吃盒子的手一紧,整个盒子便被他捏的变了形,"争这个字,恐怕怎么都轮不到我吧?我争得过自己的父亲,争得过二叔,三叔。四叔,我争得过五叔吗?你会让我争得过吗?"
"就算我争得过,那么爷爷呢?我该杀了他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认真,面上也没有半分表情,定定的凝视着某一处,天气冷,就算他们坐在太阳底下仍然会觉得冷,入骨的冷。
程旬旬微微一愣,"周嘉遇"
她的话还未说完,周嘉遇便忽然转身面向了她,神色十分复杂,引得程旬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默了片刻,他便动了动唇,说:"你说,我听着。"
"找一个好的靠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会那么无力,不是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滚烫,那温度有些炙人。那是小吃的温度。他的手抓的很紧,程旬旬暗暗的挣扎,所无力挣脱。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周家那么脏,为什么明明有机会离开,还要一头扎进来,程旬旬你到底图什么?图周家的钱,还是图一个扬眉吐气的地位?你看到我妈的下场了吗?她曾经有多风光现在的下场就有多惨!"他的手越握越用力,指甲掐的她的手生疼,"你以为这一份风光是那么好得的吗?就算你生个儿子,周家无利可图的话,他照样将你弃之如敝履!就算你想去死,那责任也全是你的!"
"旬旬,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周家会怎么对你?一个人可以狠到插自己一刀,狠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挨上一刀子,在这样一个阴狠的家庭里,你指望得到什么?爱吗?简直是痴人说梦。"周嘉遇的眼眶微微发红,很明显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已经压抑了很久了,他哼哼的笑着,说:"没有爱的,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利益而生,为了利益而存在的,当利益消失,那么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爱?哪里来的爱?若真的有爱,怎么能把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逼到这个地步?"
"程旬旬,你想在五叔身上得到利益,除非他不姓周。否则到最后,你只有被抛弃的份,你处心积虑的爬到他的身边,你就真的觉得高枕无忧了吗?大哥给你股份和自由,不是让你这样挥霍的,他给你股份是不想让你离开周家之后过清苦的日子,周家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的粉红已经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他不用结婚证来束缚你,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健康的对你好的男人托付终生,而不是给你往上爬的筹码。程旬旬你亲手毁掉了原本可以幸福的路,你知道吗?"
程旬旬只觉得手很疼,眼前的人有些激动,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不得不伸手一把握住了周嘉遇的手,尽可能的安抚他的情绪,说:"我知道,但我已经选择了。周嘉遇,每个人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你不是我你不能给我做任何决定。这是我选择的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愿意接受。"
"其实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你身上流着周家人的血,你没得选的,你只能接受。既然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而这条路那么难走,你想顺利走完,找一个可靠的同伴并不为过,你说呢?你说你们已经没什么可争的了,与其自哀自怨无能为力不如找一个能让你站在第二位的同伴,难道不好吗?"
周嘉遇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松开了手,轻笑了一声,说:"旬旬你得明白,就算找'同伴'我父亲也不会找五叔的,这绝无可能。即便我如今还喜欢你,但我也不会选择五叔。"
他说完,忽然侧了一下身子,轻轻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低低的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不想有一天我会跟五叔一块对付你,就像这一次我跟我父亲联合起来,一块对付我妈。"
程旬旬听到这句话还挺平静的,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挺着背脊没有动,因为她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啜泣声,很近很近就在耳边。程旬旬依旧微笑着,心里头却是凉的,可这有什么办法,江家倒了,江如卉身上已经没有利益可图了,不但没有利益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他们,这样一个毒瘤自然要剔除,划清界限。
没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罗杏站在园子外面,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远远的,若不是仔细的瞧,谁会在意这两个紧靠在一起的人,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周家的一对婶侄,并非是情侣。
不知何时,周衍卿站在了罗杏的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一对人的身上,周衍卿来的无声无息,若不是他忽然出声,罗杏还未发现。
"去把人叫回来吧,已经过了。"
罗杏闻声吓的缩了一下脖子,转头便看到周衍卿站在她的身侧,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立刻低垂了眼帘,说:"好。"随即便绕过了他,入了园子径直的往程旬旬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程旬旬也是个有分寸的人,罗杏还未靠近,周嘉遇的脑袋就从她的肩膀上挪开了。她递上了一张纸巾,并没有转头去看他狼狈的模样,笑说:"我以为你跟嘉树不同,原来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周嘉遇低着头,"可我没有大哥的福气。"
程旬旬站了起来,说:"我当你是在说笑。只有活着的人能改变,能够选择,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旬旬没有等他回应什么就转身走开了,只走了几步便在小道上碰到了过来找她回去的罗杏,她没问什么,只对罗杏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园子,刚一走下台阶,程旬旬的手就被周衍卿拉住,她抬眸便迎上了他含笑的眼睛,随即报以一笑,回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到了他的身边,说:"回来的很及时。"上土围弟。
"你也一样。"他说着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掌,发现她手心有几个指甲印,用拇指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唇角的弧度不变,却是警告似得望了她一眼。
"干什么?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难道是我做错了?"程旬旬似笑非笑,娇嗔了一句。
周衍卿淡笑着,将她的手夹在了臂弯之间,说:"没错,我只是在想晚上要带你去哪儿吃饭,好奖励你的懂事。"
"噢,那你确实要好好的想想。"
"我亲手做的,要吃吗?"
程旬旬抿了唇,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说:"不要。"她拒绝的简单干净,连理由都不说,虽然笑着但态度还是坚决的。
周衍卿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轻点了一下头,便带着她回了住院部。他不过出去一趟,手里便又多了一些礼品,这一次他们去的是江如卉的病房。
他们在电梯口遇到了容萍,两方都相视一笑,并未多话。到了病房门口,便看到窦兰英跟清嫂正在那里同江家的人纠缠不清。自从江如卉从急救室出来之后,江家的人便不准周家的人来探视,态度很强硬。但周家的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十分充足,摆出了百分之百的关心。
"我们不会多做打扰,只看一眼就可以了。"窦兰英好声好气的说。
"已经说过了,如卉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见客,更不适合见你们周家的任何一个人。人在你们家的时候,你们不好好的照顾着,这种时候假惺惺什么。如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现在又装什么好人。"江明拦在门口。
容萍和周衍卿他们一到过去,江明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大包小包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不管你们表面功夫做的有多好,都掩饰不了你们对如卉的恶行。我们江家不过是一时困难,你们就摆出这样的嘴脸,还整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最大的慈善家?真是可笑。"
窦兰英这几日的气色都不太好,不知是不是没有睡好,今日看起来整个人有些憔悴,她已经说尽了好话,江家依旧是这一副态度,她自然也不会一直低三下四,再者江明在她的面前也算是后辈,不管事情如何,她都不用看一个后辈的脸色。
慢慢便沉了脸,挺直了背脊,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容萍正欲劝说的时候,窦兰英伸手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暗暗的将她扯了回来,收起了唇角那一丝温和的笑,直直的看着江明,说:"我便不同你说礼数和辈分的问题,只跟你说一句,我的儿子也还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伤的虽然没有你们江如卉那么严重,但那一刀子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若不是如卉我儿子根本不用挨这一刀子,你们心里也应该清楚的很。而且这次如卉的事情我也很无奈,如卉是我的媳妇,旬旬也是我的媳妇,她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包庇她。我当过母亲理解旬旬的心情,她希望有个公道的结果,有什么不对吗?不管怎么说也是如卉害人在先,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现在愿意关心她,是因为她好歹做了周家那么多年的媳妇,不管她是存了什么心思,平日里对我还是好的,我也是念着这一份好过来看看她,表示一下关心。可你们呢?阿松躺在床上这么些日子,你们谁过去看他一眼了?你们别忘了,如卉是自己跳楼的,并没有人逼她,我真是不懂你现在这种姿态是给谁看!"
老太太态度冷硬起来,气场也不是盖的,江明的气焰一下子被压制了一半,但依旧用鼻孔看人,相比较老太太的坦荡,他那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小人得志,浑身散发着卑鄙无耻四个字。
"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了,要怎么处置是你们的事儿,收下还是丢掉跟我们无关,送出去的东西就如泼出去的水,就不再是我们的了。"窦兰英说完便示意清嫂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不管他们收不收均放在了病房门口。
随后便转身走人了,周衍卿和程旬旬过去的时候,江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这两人的身上刮过,周衍卿刚想礼貌的说两句话,只听到江明冷哼一声,说:"你就是程旬旬吧?"
他的目光落在程旬旬的身上,眼中充满了讽刺,程旬旬倒是没有丝毫怯意,冲着他微微一笑,说:"您好。"
"做那么阴损的事情,就不怕生个畸形儿出来吗?"
此话一出,周衍卿目光一冷,连带着程旬旬的表情都阴沉了下来,可脸上依旧维持着浅笑,说:"怎么会呢?嘉树虽然天生体弱多病又去的早,但嘉遇不是好好的很健全吗?既然大嫂都能生出健全的孩子,我自然也不会生畸形儿出来。我连大嫂一半的功力都没有,还真是没有这个本事。"
江明脸上的表情一僵,这怒火轻而易举就被程旬旬给挑起来了,怒视着她说:"别笑,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您还是先照顾好大嫂吧,我希望在我还得意的时候,能一直称呼她为大嫂。也希望江氏建材能蒸蒸日上,您有那么多事儿要管着,我这样的小人物就不劳烦您操心了。"程旬旬笑嘻嘻。
"你"
在江明还未说出更阴毒的话之前,周衍卿便出声告辞了,揽着程旬旬的肩膀转身就走。
"过嘴瘾了?"周衍卿斜了她一眼。
程旬旬笑着说:"我不准任何人说我的孩子,一句都不行。"
"你要记得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耍嘴皮子,说的越狠越没有本事,所以你不用理会,当做是跳梁小丑就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程旬旬点了点头,转头看他,说:"可我是个女人,气量小不愿忍着,听不到的也就算了,听到的就不能算。"
周衍卿睇她一眼,哼哼了两声,"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嗯,我承认你是君子,宰相肚子能乘船,被人骂了也能一笑了之。周君子你好。"
周衍卿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再同她贫嘴。
晚上,周衍卿带着程旬旬去吃了私房菜,每一道菜都是按照她的口味精心烹制的,光开胃菜程旬旬就吃的很欢乐。菜色很丰盛,不过每一道都是浅浅的一点,也就尝个味道,两个人分食一人只能吃两块,再多就没用了。
几次程旬旬想吃第三口的时候,只能火急火燎的从周衍卿的筷子底下抢过来,因此这一餐饭也算是吃的热热闹闹。等吃的差不多了,她才擦了擦嘴巴,将周嘉遇说的那些话,挑了重要的概述了一下。
"看样子大哥肚子上的那一刀,并不是江如卉捅的。"程旬旬舔了舔嘴唇,似乎嘴巴上还沾染着鲜味,"很有可能是大哥自己捅的,或者"她说着噤了声,默了好一会才抬起了眼帘看了周衍卿一眼,继续道:"或许是老爷子指使的。"
"嗯。"周衍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的应了一声。
程旬旬看了他一会,才收回了视线,说:"大哥这颗子,你还是放弃吧。他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份骄傲,又是长子,是不会愿意对任何人低头的,除了老爷子。"
"我知道。"周衍卿拿起了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唇角扬起了一丝弧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看样子你对大哥一家子看的很透。"
"相处了八年,如何不透?他有野心没能力,想掌控人又怕被人掌控,还怕冒风险,固守自封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占到优势。他唯一努力在做的就是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欢心,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是也讨来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吗。"程旬旬摸着肚子,表情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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