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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朝着三耗子摆了摆手,相有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顾着地出了三耗子歇着的房间,径直走进了议事屋子里。
迎着大步走进了议事屋子的相有豹,坐在椅子上的纳九爷忙不迭地开口问道:“盘清楚道儿了么?”
轻轻点了点头,相有豹闷声朝着纳九爷应道:“该是错不了了!我师傅的形容相貌、身上带着的旧伤隐疾。这孩子都没说错!还有我师傅交代的两句隔人传话时候才用的切口,这只有我师徒俩才知道。”
略作沉吟。纳九爷抬头看着相有豹说道:“既然全都没错,那这孩子打从千里之外给我火正门中传信,倒也真不能亏了这孩子!有豹,你打算拿这孩子怎么办?”
扭头隔着窗户看了看三耗子歇着的那间屋子,相有豹也多少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说道:“这丁点不大的孩子,手里头也都没有旁的能挣着饭吃的手艺我这倒还真拿捏不准了!现如今世道不靖,外边全是兵荒马乱的场面,真要是给他俩钱打发他走。估摸着人还没出了四九城就得出事!可要把这孩子留下,我这心里头到底也都不把稳!”
微微皱着眉头,站在议事屋子角落的严旭却在此时接上了相有豹的话茬:“相爷,我倒是觉着咱们试试这孩子的秉性再说?人都说见面时时好,久住难为人。只要这孩子在火正门里住上十天半月的,见天儿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瞧着,心性是好是歹。自然瞒不过咱们的眼睛?真要是个秉性好的,那不拘门路的传他一门能吃上饭的手艺也罢,可但凡是个不合适的相爷,如今咱火正门可经不得再有啥变数了,您可得硬起心肠!”
赞同地点了点头,佘有道随手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大洋。拿捏着在手指头里转悠着耍了个花样:“严爷这话没错,我这就去试试!嗯那孩子出来了?”
隔着议事屋子的窗户,佘有道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三耗子怯生生地打量着二进院子里各处的场面,再像是很有些拿不准主意似的走到了伙房外边,蹲下身子收拾起了有些散乱的劈柴堆。顿时低声嘟囔着说道:“嘿这还是一眼里有活儿的?今儿大早上刚买来的劈柴,还没来得及叫那些个小徒弟们收拾呢。倒是叫这孩子占了先手?”
伴随着佘有道的嘟囔声,三两下将散乱的劈柴收拾齐整的三耗子似乎是瞧见了七八个坚硬的老木疙瘩,顺手便抄起了搁在劈柴堆儿旁边的斧子,扒拉下身上有些碍事的外套,抡起斧头朝着那些老木疙瘩较上了劲。
但凡是四九城中大点的宅院,平日里买来劈柴的时候,多半都能捎带手的搬回来几个老木疙瘩,留着炖汤熬药的时候扔灶膛里边,任由老木疙瘩不温不火的燃烧着,讲究的就是个慢工出细活一般的火候。可也因为老木疙瘩都是些生长得年深月久的树根兜儿,劈砍起来颇有些费劲。寻常壮棒汉子要拾掇完二三十个老木疙瘩,差不离都得花上小半晌的功夫,出个两身透汗才得完工。
可这三耗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关外深山老林中干惯了这样的活计,一把算不得锋利的斧子挥舞之下,才三两下的功夫,一块沉甸甸的老木疙瘩已然劈成了大小均匀的柴禾棒子。
将双臂抱在了胸前,严旭打从窗户里远远瞧着已然开始对付第二块老木疙瘩的三耗子,很有些讶然地闷着嗓门说道:“瞧着这孩子身上没带着练家子的模样,可腿脚、胳膊上用力的劲头倒是很有点老道的意思,该是个打小就干苦活儿、累活儿的出身!但凡是能吃苦的主儿癖性该是不能太差了吧?”
微微点了点头,但却又猛然摇了摇头,佘有道拿捏着手里的那一块大洋低声说道:“要试就试个全活儿,看我的!”
大步走出了议事屋子,佘有道绕着圈儿奔了二进院子里的井台旁,装着弯腰提鞋的模样,将拿捏在手指缝里的那一块大洋轻轻搁到了吊桶下,再慢悠悠地遛达着走到了议事屋子门口,扬声朝着正在劈着那些老木疙瘩的三耗子叫道:“那孩子,把你手头的活儿忙活完了,再去打点水把伙房里水缸倒满了!”
扭头答应了一声,三耗子愈发加快了劈砍那些老木疙瘩的速度。差不离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三耗子总算是把那些老木疙瘩全都拾掇成了大小合适的劈柴,也都顾不上擦一把额头上涌出的汗水,抬腿便朝着井台方向走去。
隔着议事屋子的窗户,手里头捧着一碗热茶的佘有道双眼烁烁地盯着已经提起了吊桶的三耗子,嘴里头一迭声地嘀咕着自语:“可算是拿起来了,该是瞧见那块大洋了吧嘿还真就是个干脆利索的主儿,磕巴都不打一个的就把大洋揣身上了?!”
同样隔着窗户看着三耗子把那块大洋揣进了怀里,严旭也是连连摇头:“财帛动人心,这话可是当真不假相爷,这孩子火正门里怕是留不得。一会儿多少打发几个钱儿,也就叫他走吧?”
眼睛盯着一趟趟朝着不远处的伙房里提水的三耗子,相有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但却又微微地叹了口气,把手伸到了怀里摸出来几块大洋,再又把眼睛看向了坐在议事屋子中的胡千里。
冷着面孔,压根都没朝议事屋子外头看一眼的胡千里像是看出了相有豹眼神中的含义,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跋涉千里传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火正门里倒也真不能亏了外人,我看师哥,一百大洋该是合适的数儿了?要是再多了,怕就得害了他的性命!”
微微点了点头,纳九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议事屋子门口却是猛地传来了三耗子那怯怯的话音:“相相爷,您在屋里么?”
疾走了几步,相有豹一把撩开了议事屋子门口的厚布门帘,迎着站在议事屋子门前的三耗子说道:“叫我有啥事?!”
依旧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三耗子紧紧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地抬起了头,直视着相有豹的双眼:“相爷,我我这就走了!身上这身衣裳我脱不下来,能算是您饶给我的么?”
紧紧皱起了眉头,相有豹沉声朝着三耗子喝道:“三耗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脸上隐隐透着一丝倔强的神色,三耗子的话音不高,可话里头的意思却是斩钉截铁:“相爷,您诸位不放心我,这才能拿着一块大洋搁在吊桶底下试活我!我师傅教过,人得识趣懂事那一块大洋我给搁在水缸边上,我这就走了,您诸位”
都没等三耗子把话说完,平日里从来沉默异常的谢门神却在斜刺里侧身挤出了议事屋子的门口,伸手抓住了三耗子的肩膀头:“孩子,我信得着你!你要是信得着我,就留下!”
ps:ps:旧时手艺行中收录徒弟,师傅大多都会用些类似的法子试验徒弟的诚实、忠诚程度,择其中忠实者传艺授业,并非作者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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