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飘雪中的重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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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音怔了一下, 随即拿起水杯掩饰着喝了一口。</p>

久清墨的目光也没有转向她，只有清越的声音在识海中娓娓道来。</p>

[ 正如姑娘在生死夹缝中所见，千年前, 世俗人于此举办花宴的第二天, 卯时，一场浩劫从琼池内界奔涌而出，踏碎了这场花宴，向天地间席卷而去。 ]</p>

[ 而那时的我, 被困入琼池仙洲, 身负的涅槃之力化为护宗大阵的灵源, 已数百年有余。凤躯残破，意识昏沉, 不知朝夕, 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可以说是与废人一般无二。]</p>

他神情淡然, 神识缓缓道：[ 那一天却是我百年来难得苏醒的时刻，准确的说, 是那天琼池内界暴发的声响, 让我不得不从昏沉中惊醒。]</p>

[ 但那场暴动，并不在琼池的预料之中。]</p>

闻言, 言音又怔了一下，杯中清水泛起淡淡波澜。</p>

这……何意？</p>

难道说，“疫变”虽来自琼池, 却不是琼池主动策划的？</p>

那为何会从琼池内涌出如此数量的“疫变混血”？</p>

[ 混乱从内界率先爆发, 兽吼震耳欲聋，让琼池门下的修仙者也始料未及，甚至有诸多弟子死在了内界的混乱之中, 他们被铁蹄碾碎，或被天赋绞杀，可谓是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反扑……或许是根本无从应对，最终琼池的道门之主，还是决意启用护宗大阵，从内向外展开，将未得宗门庇护的事物尽数排出了内界。]</p>

他道：[ 之后便是你所见到的那一幕了。]</p>

朝阳初升，兽潮奔涌。</p>

一切噩梦的开始。</p>

言音面上不动声色，装作在听几个小辈和久清墨说话的样子，在脑子里问道。</p>

——也就是说，实际上护宗大阵只保护了琼池内界，并没有波及到外界？这场花宴不死的原因……其实是因你的一尾凤翎？</p>

——为何凤翎会遗留在这里呢？</p>

久清墨一边继续开口与几位小辈交谈，一边以神识回答道：[ 凤凰的天赋——‘涅槃’，意为生死轮转。故在我受困之后，琼池仙洲便强行夺走了我的数尾凤翎，意在借此谋得涅槃之道……]</p>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转后又继续道：[ 但被夺取的凤翎，大多在涅槃火中化为灰烬，最后被保存的一尾凤翎，在那场暴动中被排斥出了琼池，碰巧落入了这片梨花林中。]</p>

凤翎落下，这场花宴中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夺去了生命的世俗人们，便从涅槃的火焰中重获了新生。</p>

一份未曾得到凤凰祝福的，不完美的新生。</p>

言音脑子里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思绪突然走偏，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嘴。</p>

——那您现在……是没尾巴了吗？</p>

久清墨：[ ……]</p>

几个正坐在大猫边上，思考着当下应对方案的小辈们，忽然见眼前这位大前辈面色黑了几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这般平易近人的老人家不高兴了。</p>

宋方仪虚心请教道：“前辈，是有何不妥吗？”</p>

一息之后，久清墨神色如常，笑着摆手道：“无妨。”</p>

在识海中同言音道：[ ……小姑娘，看问题角度很刁钻啊，不过可以晚点再发挥你的想象力吗？我现在多少还是能看得到的。]</p>

为求稳妥，他将神识探入言音识海里交谈，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识海里出现了一堆掉毛的小鸡崽子，正扇着翅膀凑成一团，愉快地格叽格叽。</p>

拿鸡来参考凤凰，合适吗？</p>

言音也觉得这很不礼貌，可脑子里的东西着实不好控制，一鬼畜就有些停不下来，对此感到十分羞愧，赶紧捂着脸说点别的来转移自己注意力。</p>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那你呢？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凤翎所以无法离开吗？</p>

[ 不。] 久清墨道，[ 当年我的修为对琼池而言是无法掌控的，所以困住我之后，索性在我的残躯上修建了护宗大阵，借天机为钉，将我钉在了厚土之上，让我无从逃脱……待那年大阵启动之后，我意识再度陷入昏沉，等清醒过来，琼池便已空无一物了。]</p>

空无一物？！</p>

言音呼吸一窒，意识到了这几个字底下的意味。</p>

在来琼池的路上，她一直有些心怀忐忑——因为早在千年前，疫变爆发之后的勘查，琼池就成了修真界眼中殒灭的宗门之一，谁都没能怀疑到它的头上。若推测无误，一切当真是从这个地点开始的，那琼池制造灭门假象，目的除了洗脱嫌疑之外，也是为了掩盖行迹。</p>

她之所以还想到这来看看，其实是抱着一丝侥幸，倘若当年琼池是在疫变混血攻击下仓皇撤离，那可能就还留有蛛丝马迹。但照久清墨所说，在千年前天地受“疫变”所苦之际，琼池却是在护宗大阵的加持下安然度过，“疫变”持续时间整整一年，琼池大可在这段时间内有条不紊的撤离，并完美销毁证据。</p>

就算最终查到了这里，也只会见到一座空壳，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p>

高端的犯.罪分子总是很擅长清理犯.罪现场。</p>

那这就是最糟糕的结果了。</p>

意味着对真相的摸索可能会再次中断。</p>

久清墨则肯定了她的猜想：[是。我虽千年困守于此，却也不难想象当年那场混乱，会对之外修真界造成何等损害。但没想到，耗费了千年光阴，这才终于有人寻到这里……如此想来，当年修真界的情况并不乐观，反溯的过程也可谓艰难。]</p>

[……但很遗憾，你们在内界，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p>

果然。</p>

如此结论让言小仙尊气得直想挠墙，又没墙可挠，只能挠挠大猫爪子，力道还不大，就像在搔痒。</p>

大猫尾巴尖翘起来，偷偷划过她下巴。</p>

言音没注意，皱着眉想了一会，目光又落回了久清墨面上。</p>

如此一来，这位凤凰前辈或许就是此行唯一的收获……但在大阵开启之后他便意识昏沉，从他回忆里，可以获得多少有效情报呢？</p>

[ 而且就算是人去楼空，未必就对此地毫无关注。]</p>

久清墨又继续道：[ 在识海中交谈并不坦荡，但我执意如此与你对话，便是因琼池或许还在暗中窥视着此处山谷。]</p>

哪怕是在花雨里，也不能放松警惕。</p>

言音冷不丁地一抖，把两只手都缩回了大猫长毛毛里。</p>

这番话，让她突然产生一股警觉。</p>

这些年来，灵岛掌握了修真界大量的情报，却始终陷在一团迷雾之中，迟迟未能靠近真相，就算追根溯源都如此艰难，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阻止世人走向正确的轨道……为何会如此？</p>

难不成，这千年来调查的过程，其实一直都在幕后黑手的注视之中？</p>

想到这，言音又是一抖，面色也白了几分，好在缩在大猫肚皮底下根本无人发觉。她凝眉沉思片刻，目光环视这片梨花林，看见始终存活在千年前某个时辰的世俗人们，瞳孔突然一震。</p>

……涅槃的原理是生死轮转。</p>

……琼池内界护宗大阵建立在凤凰之上。</p>

……内界□□时护宗大阵启动。</p>

……此地还留有一尾凤翎。</p>

……为防监听，久清墨有意与她一人在识海里交谈。</p>

言音有些混乱的思绪里冒出了一个猜测，她对着纷飞的梨花雨发了会儿呆，缓缓转头，迟疑地看向久清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