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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医科科举考试时由师父收录为弟子,那时师父为太医局令,师兄阮兴为太医局丞。早年医官由武官担任,师父武功卓绝,内功深厚,与人交手尤精于伤脉打穴,武功医术师兄阮兴都尽得所传,我因为身体原因只能跟师父学医术,不能学武功。
“直到后来有金台脱颖而出之前,师父都被公认为当世第一高手。那金台为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佛堂镇人,武学天资过人,勤学好练,学成后在开封遍寻高手,切磋武功,比试高低。开封贵为大宋皇都,藏龙卧虎,金台专找名家寻衅,实负有惊人艺业,除师父之外,当真是打遍开封无敌手。金台也曾找过师父,均被师父以甘拜下风之辞推掉,京都武林人士皆为之愤愤不平,师父也只报之以一笑了之。
“后于仁宗年间,西夏人带来一只白猿来宋挑战。那白猿被西夏使者带到开封校军场中,其身遍披白毛,虽称猿类,但更有人形,身直立,手脚长大,更奇的是如人般手持一杆熟铜棍棒公然傲立。接连比了几场,大宋武学高手尽出,无不在三招两式之间败于其杖下。那白猿猿身人脑,交手之间极机警,极迅捷,直非人力所抗。出手狠毒,对手败退稍慢则被撕得稀巴烂,人人看得触目惊心。那时我师起身持剑走入校军场正待交手,金台挺身而出挡在我师身前,道:‘王老先生负大宋武林泰山北斗之望,还是先不劳您金身,待我与他比试一场,如果抵不住,您老下场不迟。’我师见那人猿凶猛之极,本打算依仗自己金刚不坏之身,无上掌力,只要收紧门户,用剑护着要害部位不被他戳中,最不济两败俱伤,便可出其不意将其毙于掌心下。
“师父见金台抢着出头,心想这年轻人本来就有与己争天下第一之心,硬撵下去,怕伤了他面子。让他上去,更怕这少年妄自逞强搭了性命,便道:‘老夫先打一场,我若不行,金英雄再替我找回不迟。’哪料金台并不相让,叫了声‘我上了’,自腰间解了盘龙棍,往那猿人眼前一晃,便直接劈了过去。
“眼见金台手执盘龙棍上台,师父熟知盘龙棍乃当朝太祖皇帝当年仗以打遍天下、胜仗无数的兵刃,但凡使用,速度奇快,击打路数神出鬼没,对手防不胜防。这不猿不人之心思断不如人缜密,正是其克星,不由心中暗赞高明,便不再阻拦,退下来谨慎观望,随时接应金台周。白猿手持熟铜棍,身动如风,棍来如电,趋退若神。棍点密如雨点,棍扫势如推山,劈、点、挑、砸、戳、推等招数精奇,攻则疾若骤雨,守则密不透风,比刚才与其他高手比又高了一个层次。金台果然有备而来,守好门户,稳住身形,但凡来棍均迎头硬碰,并不稍让。盘龙棍短小精悍,守时步伐绵密,招法细碎,攻时提棍击首若卵,抽打如水泼。金台尽管与那人猿来棍近身相接,身随棍走,攻守转势极快,往往大开大合欺身直进,甫一上阵便镇住了白猿,使其始终大有忌惮,舍弃了许多拼命打法,合了金台不值与这畜生拼命的心意。
“在场诸人看得舌挢不下,师父看得大为赞赏,暗忖就是自己上去,开始最多也就是这个局面,或许比金台攻势更少、守势更多,场面或稍有不如。但因为本门武功最讲劲力内蕴,气息悠长,后发制人,必定越到后来越战上风。两个翻翻滚滚对打六七个时辰,金台盘龙棍攻击、防守、反击变化无穷,劈、扫、打、抽、提、拉等招式不断。那白猿身形高大,金台不停对其上、中、下几路攻击,尤以下三路攻击为多。
“那白猿毕竟身为畜生,灵敏机变有之,谋略智计远为不如,为人处世更是莫名其妙。开始打时神完气足,大有威势,接连几个时辰下来,对方身形愈来愈稳,对自己的招法渐渐都有克制,眼见这场争斗无机无望,不免越来越惊慌。那白猿与人相处惯了,机灵通透,大有进境,看看天色将晚,自己局势殊为不利,便借了空挡‘啊’了一声立定身形,指指西方太阳坠落方向,意要明日再战。金台点头同意。哪知道那白猿当晚便舍了西夏使者、四个师傅、八个陪侍便逃之夭夭。
“原来当年西夏国师张元手下的几个武僧偶尔在山中发现一只白色幼猿,当时毛发还短,既有猿形,又有人样,如小儿一般,当时捉了来。那小白猿有猴子般迅捷,又听得懂人语,身体健壮,实是练武奇才,几个武僧便自小教他武功。那白猿长大以后神功既成,渐渐难以管教,须得四个师父通力制得住他,平日里美酒佳肴好生吃喝,少妇好伴温柔相陪,才甘心听那几个僧人使唤。那日与金台比试看看不胜,怯意一生,竟自跑掉了。
“金台自与白猿一战扬名立万,名动京城,师父亲眼得见,更是极其嘉许。那金台嗜武成性,实在忍不住技痒,五次三番找来,言明不争名头第一,即便是拜师也要与师父切磋武功。两人交道既久,均知悉对方光风霁月,心无了尘,只是嗜武如命,并不将天下第一的虚名放在心上。我师见面就说,自己其实是因医就武,十几岁了才初练武功,浑不似金台自小栽培,根基深厚,自认其练武天资一般,且后来耽于医术,武功距离功德圆满差着老大一截。我师与金台约定:双方各以七成功力向对方施为,连续击打胸腹三掌,双方应能知悉对方武功修为。我师先让金台以七成功力向胸腹击了三掌,师父以金刚不坏之身受之行若无事。然后师父向金台以六成半功力回击三掌,金台受后更加无事,笑道‘您用力更轻,岂不是我输了?’
“师父歉然说道:‘我以我所长攻你所短,本就占着便宜’,于是将本门武功所擅长处与不足一一说给金台,并将自己所著《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与《经络劲功》让金台悉数看完,金台大为叹服,道:‘不要说您老天赋异禀,即便或有所限,但只要自小循序练习,必为当世人所有人不及,武力我或还有一比,武功修为远远不如,您足可做我师父’说完竟要拜师。师父当然不让,但金台自此也向师父执弟子礼,师父只是坚辞不受。
“过了几年,师兄阮兴神功渐成,直可比肩师父,有一回向师父请求与金台比试,被师父严厉斥责,并从此立下规矩:‘金台天资、际遇、勤奋无所不臻其极,实已到独步往来、震硕古今的大宗师境界,他好武成性,并不在乎虚名,只在乎武功成效。但凡争胜天下第一,抬腿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往往非死即伤,能象师父与金台这样以极大智慧、极大自信,点到为止、仅为切磋的很少再有。况且比斗往往胜者目中无人,败者翻身报仇,纷争无数,遗患无穷。凡我门门人,永世不得金台门人比武争胜!’”
宋江等人想到前代先贤英姿雄风,不由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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