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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他们。”

“也别忘了:你自己。”

“……”

“去吧。”

“他就在那里。”

“山就在那里。”

——————

铁冠站在安格隆的头上。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他血肉横飞的养父消失在了面前,随之而来的各种幻影也心有不甘地退却,直至完全消失:血神的怒火依旧在咆哮,但是在现实宇宙与各种力量阻挠下,它能做的也就只是单纯的恼怒,以及呵斥着屠夫之钉,在基因原体的脑海中施加以更多的痛快。

但哪怕是血神也知道。

痛苦,折服不了一个原体。

缓缓的,安格隆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用酸痛的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躯,鲜血依然在滴落,却无法阻止原体的身影在沙地上前进,屠夫之钉依旧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咆哮着惩戒与痛苦,但就像之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当山之子咬紧牙关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对抗这种世人难以想象的厄运。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些声音,那些声音好像来自午夜,似乎是劝诫,又似乎是忠告:他并没有听清它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像他并不在乎那些来自虚空中的咆哮,山之子任凭他们在脑海中交响,与屠夫之钉的怒吼编织成杂乱不堪的乐章,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向远方的那座山脉前进。

前进、搀行、甚至是攀爬、哪怕是蠕动。

他始终都没有停下。

在血神的咆哮中,在屠夫之钉的轰鸣里,在远方的战火所燃起的最后一缕硝烟也被红沙漫漫的风暴所吹散的时候:安格隆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而在他的身后,唯有虚空之中那羞恼至极的怒吼,以及被无情地抛弃在了原地:如此锋利、如此强大却又如此可笑的战斧。

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直到那深蓝色的铁靴伴随着细长的鬼影出现,一脚踩在了上面,将这把血神的战斧踩得粉身碎骨。

而在战斧的阴影上,午夜幽魂遥望着他的兄弟消失的方向,便又面向着虚空,展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在下一刻,他甚至伸出了自己修长的胳臂,充斥着嘲讽性的缓慢,竖起了他的中指。

康拉德没有听到血神对此更多的怒吼,因为在那之前,亚空间中各种各样的狂笑声就已经将黄铜王座的怒火淹没了:在窜变迷宫,在享乐之塔,甚至在慈父花园,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在放声大笑。

但康拉德也并不好受:就在向着血神发出了嘲讽性的一击后,原体本身便摇摇晃晃了起来,踏碎战斧后的一脚踩空,几乎让午夜幽魂跌坐到了地上,幸亏在此之前,他的子嗣就已经冲了上来。

“父亲!”

赛维塔的声音中有几丝疑惑。

“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摇了摇头,还不忘安抚性地拍了拍子嗣的肩膀,将脸上的苦涩笑容留给了自己:午夜幽魂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托大了,在将摩根原本为他准备的铁冠摘下,并且转手送给安格隆之后,康拉德这才意识到,面对着脑海中那无时无刻的预言乱象,他的抵抗力还是有些不足的。

啧……

得再去找摩根要一顶:或者找时间把那顶要回来。

原体暗自嘀咕着:反正那顶铁冠只能用来击碎幻像,对屠夫之钉的疼痛是毫无办法,在离开努凯里亚后,安格隆也用不上。

康拉德陷入了沉思,而在他的身后,被他带在身边的赛维塔则是回忆着刚才的景象,回忆着当安格隆痛苦挣扎的时候,他的父亲先是在一侧冷眼旁观了许久,最后才将铁冠戴在兄弟头上的场景。

“父亲,你为何……”

“为何要冷眼旁观,赛?”

午夜幽魂揉着额头,早已猜到了群鸦王子的困惑:对此,康拉德并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甩给了他的赛维塔一句话。

“因为当他面对虚空中的那些虚妄的时候,我必须出手:那是安格隆还无法对抗的力量,也是我会站在这里的理由,是我的责任。”

“但如果只是屠夫之钉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在那个亚空间里面的家伙玩不起之前,安格隆只能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我是没有权利插手,而我的擅自插手也只会给他带来坏处。”

“在这一点上,我支持的可是多恩那个家伙的观点。”

“所以:你明白了吗?”

“……”

群鸦王子沉默着点了点头。但康拉德很清楚,他的子嗣现在其实并不理解他的话,只不过是出于服从的惯性而认同罢了:不过这不重要,他相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赛维塔会自己想明白的。

更何况……

现在,有比解答赛维塔的疑问更重要的事情。

“快一点,赛,我们还得跟上去呢:我让你保管的东西呢?”

休息了一会,在感觉状态稍微好转之后,第八军团之主朝着自己的子嗣挥了挥手。

“在这里。”

赛维塔拍了拍手中的箱子。

康拉德咧嘴一笑。

“小心点拿着,赛:这里面的东西可是能放倒我们两个的。”

“……?”

“好了,走吧。”

不再管赛维塔的疑惑,康拉德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只希望他的那位努凯里亚兄弟不会喜欢戴上铁冠的感觉:否则,他可能还要再忍受一会脑海中的乱象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但走了几步后,赛维塔的声音便再次从身后传来。

“不过,父亲:我们真的不用管虚空里的那个声音吗?”

“……”

康拉德的脚步一顿。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到赛维塔脸上的担忧: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担忧呢?毕竟现在,在亚空间中,来自于血神的怒吼是如此的疯狂,尽管包括群鸦王子在内的任何一个灵能者,都并不知晓到底是何种生物在释放它的怒火,但他们都会从各自灵魂的颤抖中,觉察到莫大的威胁。

血神在发怒。

那是真正的怒火,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怒火足以让黄铜王座踏破一切规则,逼退它虎视眈眈当兄弟们,蛮横无理地将自己的力量插在这个星球的地表上。

而对此,康拉德能够回应塞维塔的,只有一句话。

“别担心。”

“做好你自己的事。”

“至于那个家伙么。”

“……”

原体沉默了一下,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交给那个老混蛋吧。”

“毕竟,只有他才能对抗……”

——————

【血神的怒火啊……】

伫立在高崖上,摩根,这战争的挑起者与终结者,终于能够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望向那早已风起云涌的至高天了:只不过到了现在,原体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了。

在她的叹息声里,亚空间从未像现在这样疯狂过:鲜血的神明不再瘫坐在他的颅骨王座上,而是直起身来,怒目而视,它的怒火也不再是那种情绪化的肆意发泄,反而是在气急到冲破理智之后,所演变而出的冷静与疯狂。

在这一刻,哪怕是血神的兄弟姐妹们,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当血神挥舞着它的巨剑时,整个亚空间都在为之震荡,用无声的怒火逼退了他的兄弟姐妹们后。用无数被牺牲者的哀嚎所凝聚的锋刃,在至高天的最深处划出了一道裂口,眨眼之间。无穷无尽的血之大军便从这道裂口中喷涌而出。

这是一支被特意从伟大游戏中调遣而出的军团,其中的每一个恶魔战士,都是颅骨王座麾下显赫的精锐,从未有现实世界中的文件能够幸运、或者不幸到记录下它们的名字:仅仅是军团的第一排阵列横向铺开,就比整座黄铜要塞还要更宽阔,阵列中的每一名恶魔,更是洋洋自夸为血神的冠军。

而在它们头顶上,飞舞的嗜血狂魔们展开双翼,便足以将整个世界的天穹彻底遮蔽,它们中的领袖不乏能够与原体对抗的存在,贪婪地渴求着它们作为血神的忠仆,所能得到的最伟大的颅骨。

这样的一支大军,从它无边无际的职责中摆脱了出来,被派遣到了一个崭新的战场上:在对战争的狂热欢呼中,王座上的主宰已经发出了号令,它们唯一的目标,就是那努凯里亚。

于是,它们出发了。

于是,它们走进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之中。

于是,破晓者的基因原体抬起了她的手,闭上眼睛,嘴唇只是轻轻地触碰,灵魂的观感便跃然来到了亚空间的最深处:她漠然地俯视着这支大军,然后看向虚空。

几乎就在下一刻,那亮银色的门扉,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摩根的面前,又高又厚的大门却几乎是虚掩的,只需稍稍集中精力,便能听到里面躁动不堪的声响:享乐者的大军已经等待了太久,它们狂热地呼喊着、癫狂着、渴望着能够与它们在伟大游戏中的死敌,继续那永恒的杀戮轮回。

但摩根没有立刻推门,她只是站在那里,开始了倒数。

她倒数着。

十……九……八……七……

六……五……四……

+你在干什么?+

【……】

比她想象的要快几秒。

摩根睁开了眼睛,她感受到了那无情的太阳,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而那散发着光芒的利爪,也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享乐王子那低沉的抱怨,银宫的主人不情不愿地退开了,那六百六十六根分叉的蛇吻却在一刻不停地诋毁着那亵渎者,是何等的不解风情啊。

它明明不介意三个人的……

……

背对着她的父亲,帝皇的女儿露出了笑容。

【我在等待你呢,父亲。】

摩根回答到,言罢,在人类之主的默许下,基因原体的灵能体便稍一动力,推开了那扇血神的魔军极尽了千万年的努力,都未能触碰到的银塔宫门。

在那里,数百万、上千万乃至更多双尖锐的眼睛,将无以计数的情绪投射到了摩根的身上:傲慢与贪婪,欲望与懈怠,这难以想象的诱惑足以在一瞬间撕碎全帝国最精英的智库团体,但当它们面对着阿瓦隆的女王时,摩根只是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扫视一圈,这连山填海的贪婪目光,便无不畏惧地低下了它们各自的头颅。

没人愿意和黑暗亲王的宠儿针锋相对,即使傲慢本就是享乐王子六环中的一环,甚至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环,但这些在伟大游戏中磨砺着自我傲慢的魔军,也会在不可匹敌的力量面前,无声地折断它们内心中的无暇权杖。

更多的色孽精锐,再看想了摩根的第一眼后,便在瞳孔中燃烧起了与享乐王子别无二致的狂热: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非但没有熄灭这种狂热,反而让它们愈加癫狂地燃烧了起来。

就这样,一整支恶魔的大军都在保持着沉默,尽管宿敌的气息几乎已经近在眼前了,但是这些对于战争怀揣着无尽渴望的色孽恶魔精锐,依旧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自于蜘蛛女皇口中的那句恩点。

它们等待着。

直到,摩根笑了起来。

直到,摩根的两片嘴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让它们消失。】

她微笑着,声音轻柔到几乎在下一秒,就会被努凯里亚上的狂乱风暴所吹散,却又响彻到让整个银宫都为之一振。

【我允许了。】

女皇挥了挥手。

仅此而已。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大军杀出了享乐之主的银宫,它们的铁蹄声令整个亚空间为之震荡,它们举起利刃的阴影便足以遮蔽鲜血之神那狂妄的大军:尽管黄铜王座从伟大游戏中派遣了整整一支军团来彰显它的怒火,但面对着自己古老的宿敌,面对着自己唯一的宠儿,黑暗亲王所要掏出来的答案……

更多。

二十六只大守秘者在大军出发的那一刻,便如同纤柔的舞者一般浮现在无尽刀锋的面前,它们挥舞着各自尖锐的武器,跃动的舞姿好似是伟大的艺术家,而不是在战场上吸取痛苦为生的恶魔。

这些大守秘者的领袖赫然是黑暗亲王最显赫的部下,名为魔灾的强大守秘者,它的身旁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和不可名状的香气,肌肤如雕像般细腻柔滑而完美,雄壮的肌肉上挂满了珠宝,那全是它最宝贵的战利品:魔灾傲慢地行走在整个军团的最前方,脖颈上满是被它所斩杀的血神大魔的头颅。

可即使是如此的显赫人物,当它的身影与渐渐消散的摩根灵能体擦肩而过的时候,它依旧大老远地绕了开来,恭敬地低下头颅,不敢与那双青蓝色的瞳孔对视: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即使在这最精锐的恶魔军团中,那些狂妄到渴望窥探摩根瞳孔深处的恶魔,也会在汹涌的魔潮中,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自己的身影。

没人在意他们。

摩根不在意,帝皇也不在意。

但,也许色孽会在意。

又也许:这就是这些恶魔会突然消失的原因。

——————

+摩根。+

亚空间的战鼓隆隆最终遮蔽了战争之神的怒吼,而此时的人类之主瞥了一眼停留在不远处,依旧在向这里虎视眈眈的魅惑瞳孔,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他问到。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当然……不会。】

基因原体拖拖拉拉,充满了恶趣味地来了一个反转。

【我又不怕它们。】

+……+

这堪称狂妄的自信,让人类之主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沉默了一会,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人类之主最孝顺的女儿,却已经转过头来,向着自己的基因之父,展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便很快又转过身去了。

这个笑容,就是一切的回答。

这个笑容,让帝皇的眉头得以舒展:在这一刻,人类之主甚至想笑出声来。

因为他看到了……

看到了……

嗯……

——————

满口嚣张。

一脸怂样。

——————

+……+

嗯。

不愧是他亲生的宝贝闺女。

人类之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风沙中,只有黑暗王子的唾弃和低沉抱怨,久久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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