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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艾攸听湘灵说师伯饮酒无度,又与麻军司g结,暗暗心惊,起卦一算,竟是「大凶」,想与师父参详,师父却始终不提此事,日日便是算那历法流年,连王上如此大材小用,都毫无怨言。

如此到了第五天,艾攸终於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真的就如此让师伯做国师?」

段无踪正算着历法,拿着玉板边录边说道:「我是他师弟。师兄做国师,我做勘运尹,有何不对?」

艾攸说道:「不对啊!师父!师伯那样子,呃……能放心吗?」

段无踪淡然说道:「若是我做国师,他做勘运尹,便妥当了麽?谁高谁低,你要如此这般向王上交代麽?」

艾攸一愣,段无踪仍是低头录着玉板,续道:「所以我段无踪盛名在外,却度量狭小,连自己师兄都容不下,一进g0ng便进谗言。你打算如此麽?」

艾攸赶紧说道:「师父、不是……」

段无踪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淡然说道:「那便闭嘴!出了这扇门,谁也不准说!」

艾攸只好点头说「是」,想了想,又道:「但,师父,您就真的就只算算历法麽?说好的洞彻世间,指引世人呢?」

段无踪轻轻叹息,道:「艾攸,」放下玉板,续道:「要指引世人,先站稳脚步!谦卦彖背一遍!」

艾攸说道:「啊、是!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段无踪啜了口茶,道:「背完了,搁进心里了麽?」

艾攸一愣,心想:「都背起来了,难道不是搁在心里?」

段无踪道:「谦卦,便是满盈招祸,退而谦则安。为师已名满天下,若再争国师之位,便是满盈之相。读《易》不要只看数!」

艾攸点头说了声「喔」,搔搔头想了想,又道:「啊!所以谦上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师父看的是这个?」

段无踪微笑的点点头,道:「总算长了些智慧!能进g0ng,要指引世人,有的是机会。」

艾攸欢喜点头道:「是!弟子知道了!」想起湘灵,又道:「师父,您要指引湘楚,但您也担心一下师伯啊!」

段无踪才拿起玉板,皱了皱眉,说道:「他吃好睡好,有何好担心的?」

艾攸道:「师父!不对啊!您知道入g0ng那天麻军司找他做什麽吗?」

段无踪边录历数边道:「你说麻军司g结你师伯,以为为师的看不出来?」

艾攸一愣,问道:「师父!你为何不阻止?」

段无踪淡然一笑,拿着玉板说道:「王上急於求子,即便他不听你师伯大兴土木,总会听别人去大兴土木。为师和王上初相识,怎能阻止?况且你师伯知道分寸,成不了什麽大事。不如便让他们去。」说完,继续录板。

艾攸心急了,叫道:「可是……可是……」

段无踪冷冷说道:「知道了便闭嘴!」

艾攸只好点头说「是」,但怎能将湘灵的事放下?想了想,又道:「听说师伯以前不是这样的。」

段无踪一愣,放下玉板,转过身来,道:「你听湘灵说了?」

艾攸吓了一跳:难道师父一瞬间便算透了?惊慌说道:「咦,师父,我……」

段无踪淡然一笑,道:「我没说,你师伯不说,你自己也不会算,不是湘灵说的,难道是你梦到的?」

艾攸脸一阵尴尬,结结巴巴的道:「呃……师父……我……」搔了搔头,说道:「呃,其实,国宴那晚我遇到湘灵了,在花园……」将那晚湘灵哭诉的事说了。

段无踪啜着茶听了,听完长叹口气,说道:「你师伯在嫂子去世後便变了。」

艾攸问道:「所以……师伯以前也不走邪路?」

段无踪皱眉道:「何止不走邪路,他根本不屑,b不得已要经过那种地方,走得b我还快。」

艾攸「咦」了一声,段无踪啜了口茶,续道:「你师伯他以前……办事有力,我们行走江湖,琐事庞杂,各地又风俗不同,连我都会糊涂,但他却能事事妥当,还不耽误功课,你师祖传授的也很少遗漏。为师年纪虽b他大,也常请教他,敬他是个师兄。」

艾攸「耶」了一声,心想:「没想到师伯以前还能照顾师父功课。」

段无踪轻轻一笑,弹了弹空茶杯,续道:「b你聪明多了!看书漏了数,看数又漏了文。」

艾攸说道:「我、我没漏啊!我背得稳妥的!」见师父茶杯空了,赶紧添上。

段无踪说道:「读书不是读在嘴上,要读到心里!」拾起添好的茶杯,续道:「你师伯以前常引用《易》、《传》,便如今日说的谦卦。见到事要多想,不要只想着数!」说完,将茶来喝了。

艾攸躬身说道:「喔!是!」搔了搔头,说道:「原来师伯以前那麽厉害啊!」

段无踪大大的喝了口茶,淡然叹道:「我当时也以为嫡传弟子会是他。」

艾攸心头一动,说道:「师父,这个我早就想问了,师伯为何没学成便出江湖了?」

段无踪拿着茶杯,淡然微笑道:「因为看上了你师伯母。」

艾攸说道:「咦!便是成亲了也能继续学相啊!」

段无踪搁下茶杯,说道:「我们铁板一脉,学命相还要学道术。」

艾攸拍手说道:「啊!对啊!成了亲,道术便很难深造了。」

段无踪点点头,又拿起茶杯,说道:「当年你师祖知道人各有命,便赐了他旗号,让他出江湖了。」说着,将茶啜了一口,却发现又见底了。

艾攸问道:「便是那面道断天机计无失?」见师父茶喝完了,赶紧又添上。

段无踪点头道:「正是。」将茶拿起来啜了。

艾攸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要出师才能打铁板神算的旗号。所以……师伯是失败的嫡传弟子?」

「喀」的一声,段无踪将茶杯重重放下,喝道:「掌嘴!」

艾攸吓了一跳,赶紧自搧了两个耳光,问道:「师父,为什麽啊?」

段无踪轻轻叹息,看着茶水,说道:「人各有命,岂可妄论成败!」拿起茶杯,叹道:「他此生以天l修行,我以道术修行,如此而已!」说完,将茶啜了。

艾攸按着後颈,想了许久,最後点头「喔」了一声。

段无踪喝着茶呆呆出神,喝完,叹了口气,起身拿起卦盘,说道:「替我将三月算完!」

艾攸一怔,应声说「是」,见师父往门走去,问道:「师父,您要去哪?」

段无踪敲了敲卦盘,然後推门说道:「运济斋!」说完,踏出门去。

艾攸听是师伯的书斋,心想:「如此不是又要和师伯吵架?刚才还叫我不可宣扬……」叹了口气,搔了搔头,坐下来拿起玉板,见才算到三月初三,大吃一惊,心想:「师父什麽时候回来?算得完麽?」

段无踪回房取了东西,走进运济斋,一进门便见师兄正在喝酒,虽是傍晚用膳时间,却满室的酒味,旁边空坛堆成了小山,师兄坐在案前,一手支着下巴,茫茫痴痴的喝;案旁空白玉板堆了三叠,丝毫没动。两旁侍从静静的看着,似乎都见惯了。

段无踪见到这番光景,微微一笑,从袖中拿了一支白瓷瓶,摇手示意两旁别出声,然後将瓶塞拔起,右手食指往师兄正在喝的那坛一指,单手结印,法印翻转,往瓷瓶一弹。

便见季算机将那坛酒斟在杯中,喝了一口,「噗」的喷了出来,怒道:「这什麽?」

段无踪晃了晃瓷瓶,微笑道:「原来你还没醉啊!」

季算机这才发现段无踪来了,微微一惊,说道:「你……我的酒呢?」

段无踪笑着走了过去,倚着案,晃晃瓷瓶,笑道:「我正奇怪什麽东西这麽好喝,喝了十几坛也不分我一点。原来是酒啊!」喝了一口瓷瓶中的酒,皱眉道:「不就和宴上的一样麽,又没多好喝,值得连喝十几坛?」

季算机将椅子挪退了半步,拿着酒杯,笑着皱眉道:「哎!越在人上,便要越懂得千杯。」

段无踪摇摇瓷瓶,道:「师兄,此千杯非彼谦卑啊!」

季算机摇头叹道:「唉呀!这你便不懂了。正所谓吃得府中府,方能称上人!」

段无踪皱眉摇头道:「师兄,你这话便不对了。这时是用膳时间,你在府中府,却只喝不吃。」

季算机哈哈大笑,道:「我现在是国师,当然要千杯千杯再千杯啊!」

段无踪笑道:「这你便是千杯千杯再千杯,也是一种味。」

季算机摇了摇头,叹道:「哎!你便是不懂得千杯。酒虽苦涩,但妙不在味,而在兴,若能尽兴,同一味又何妨?」

段无踪眉头一扬,说道:「原来如此!因此师兄你从早喝到晚,仍未尽兴,便是这酒差了?」

季算机皱眉道:「这是王g0ng的酒,如何差了?」说着,将杯中的酒喝了,察觉味道不对,才想起这是茶。

段无踪「哼哼嘿嘿」的笑了一阵,道:「师兄,你若没嚐过好酒,大可以跟我说,酸甜苦辣甘辛咸,海内外诸国,要什麽有什麽!」

季算机重新斟了一杯酒,皱眉道:「段老弟,甜便是甘,辣便是辛,那酸的是醋,休想唬弄你师兄!」

段无踪轻轻一笑,道:「咦!挺清醒的嘛!从早喝到晚也没喝坏脑袋。」

季算机道:「见到你的脸,便知道你绝对有什麽主意!」说着,凑着酒杯正要喝,却又闻到茶香,这才想起这整坛都被掉包了。

段无踪笑道:「哎!学而时习之,你昨日教我居庙堂之上,则忽悠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忽悠其民,我可要找人先练习练习。」

季算机正要气恼,听了顿时拍桌大笑,段无踪也笑了。

笑了一阵,季算机扔了酒坛酒杯,两人对几而坐,季算机叹道:「咱俩好久没聚聚了。」

段无踪淡然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支琉璃坛,道:「那便让好酒来聚聚吧!」将「好久聚聚」变成「好酒聚聚」。

季算机哈哈大笑,隔着琉璃,见坛里装的是hsE的酒,但却飘着几朵桂花,说道:「段老弟,你这是桂花酿,不是酒啊!」

段无踪微笑道:「那天想便想给你,只是一直没机会。」

季算机笑道:「什麽没机会?你一来便如何来着?」

段无踪摇摇手道:「咦!这你便不懂了。我先说那番话,再配着这喝,是不是苦涩若酒?」

季算机拍腿大笑,段无踪也笑了。於是开了桂花酿,取来了茶杯,季算机嚐了一口,思索一阵,皱眉道:「还是差了点!」

段无踪轻啜了一口,轻轻叹道:「四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麽清楚。」

季算机摇了摇头,低头叹道:「那滋味我一辈子不会忘。」又喝了一口,说道:「段老弟,你要送我这,便不能找个像一点的麽?」

段无踪皱眉道:「我已经找了最像的了,不然,你去找你岳母去!」

季算机「噗嗤」笑了出来,冷不防呛了两口,咳了几声,说道:「喝了又不对,段老弟你这……害我馋啊!」说着,眼泪竟夺眶而出,赶紧瞥过头去,伸袖去擦。

段无踪拍拍师兄的肩,安慰道:「苦了你了!」

季算机泪如泉涌,擦不胜擦,竟泣不成声。段无踪过去拍拍师兄的背,叹道:「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有事可以回去找师父。大家都很担心你。」

季算机手颤抖的连茶杯都拿不住,搁下茶杯,伏几痛哭。

段无踪摆手让侍从退下,见斋房内已无别人,於是拍拍师兄的背,叹道:「够了……已经四年了,想来以前你滴酒不沾,还要我去帮你挡。」见师兄像泄洪一样哭不停,拿出帕子塞了过去,季算机擤了鼻水,一会,又全Sh了。

段无踪又塞了一张帕子,叹道:「你要做人上师,为何还要在意人言语?你若做那飞鸟,若做云雀,便会让人引弓S下!要做大雁、做大鹏,让凡人只能仰望!」

季算机突然拍掉段无踪的手,起身怒道:「你是不是要说我堕落、饮酒无度?」

段无踪愣了一下,起身退了半步,然後摇头叹道:「看来这句话只有雪华说才对!」

季算机拿新帕子擦了脸,怒道:「你以为我是因为雪华才这样喝的?」

段无踪一怔;季算机叫道:「走到哪里,人都要听假话,他不要听命运、不要听说教,只要骗他能改运。我老实算做什麽?别人一天十几二十个客人,我一个都没有,你知道我摊子被砸麽?你知道我被人打麽?你懂什麽!」

段无踪一惊,叫道:「师兄!」上前捉住师兄的手;季算机却将手甩开,继续吼道:「你以为我不想老实相命麽?是对是错,你十天半个月便走,有谁知道?让伙计先入城打点,替你吹替你捧,你便是大师!你儒道双修,才华过人,懂这江湖麽!」

段无踪轻声叫道:「师兄,你冷静!」

季算机吼道:「你说我不千杯,我日子怎麽过?我怎麽对得起师父?对得起雪华啊!」颓然坐倒,放声大哭。

段无踪说道:「师兄,你知道会有那些事,出门难道不先算麽?」

季算机一愣,段无踪续道:「会找伙计打点的便那麽几个,若全都那麽吹捧,谁还会信什麽大师?」

季算机一呆,段无踪续道:「是真是假,你三个月之後再去,到时你算对,他算错,你便是大师中的大师了。」

季算机吃惊的看着段无踪;段无踪又道:「你若怕人打,便与武馆教练说某时何处能练手。这有何难?还能再赚他几个钱,算准了他路上还得夸你。」

季算机拍腿大笑,笑声伴着哭声,显得无奈又悔恨。

段无踪拍了拍师兄的肩,叹了口气,说道:「江湖难行,我非不知。以往我出门要先算哪里能赚,现在要算穿什麽才不会被认出。」

季算机哈哈大笑,轻轻揍了段无踪一拳,道:「那我也要算算,穿什麽会被认成你。」

两人哈哈大笑,季算机脱了Sh外衣,两人重新坐下。段无踪道:「现在你做国师,没这些江湖事了,但朝廷事得多提防!」

季算机点头道:「你是说麻军司麻繁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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