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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很少有人走动,倒水上厕所都是悄无声息的。
下午两节连堂的数学课结束,云泥趴在桌上补觉,半梦半醒间,听见放在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实在是困得没什么精神,睡到上课才醒,中途想起手机的事情,趁着老师没注意拿出来看了眼。
-李清潭:学姐。
-李清潭:今晚放学我们从北门走。
三中坐北朝南,南边大门正对马路和四中,北门稍远,除了住在后面小区里的学生和老师,平常大多数学生还是走南门。
云泥正想着问一句怎么了,英语老师注意到这里,她匆匆回了个好,又把手机丢进抽屉里,提笔开始写题目。
这几天放学,李清潭都是和往常一样,坐公交送她到小区门口,然后再折回学校这边。
云泥和他商量着,不用每天都送,李清潭嘴上答应着,等到晚上还是照样等在公交站。
后来她就不怎么说了,偶尔问他职高的人有没有找他麻烦,或者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他总是左顾而言谈。
时间久了,云泥也就不问了,想着他总归不会胡来的。
临放学,云泥被刘毅海叫过去。
刘毅海:“派出所那边今天给我打了电话,欺负你的那几个女生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你最近上下学路上还是要多注意。”
“好,我知道了。”
刘毅海又叮嘱了几句,“好了,早点回去吧。”
“谢谢刘老师。”
“去吧。”
云泥从教室出来时,高三的教学楼还没空,有好几个教室都还坐着一半的人,她记着李清潭的话,背朝人流,往北门的方向去,却在半道上遇见了他。
他步伐很快,一边走一边低头在看手机。
“李清潭。”云泥叫住他,同一时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
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
云泥反应过来,见人影走近,主动解释道:“老师找我说了会话,耽误了点时间。”
他闷闷“哦”了声。
“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说。”她拢了拢领口,语气不由自主带了些哄着他的意思:“我们今天怎么从北门走?不坐车了吗?”
“嗯。”他又只蹦出一个字。跟个小孩似的。
云泥低头笑了下。
等走出校门,李清潭径直走到路旁,云泥跟过去,看着他从一辆黑色机车的车把上拿了一个同色系的头盔。
她才站定,他一回头便把头盔戴到她脑袋上,垂着眸帮她调整束带的松紧。
少年低着眼,长睫压下来,遮住眼里的情绪,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下巴,冰凉凉的。
她瑟缩了下。
李清潭抬眸问:“紧了?”
“没。”云泥不动声色轻吸了口气。
他笑了下,抬手拨下她头盔前边的护目镜,转身长腿一跨坐在机车上,单腿点着地,“走吧。”
云泥坐上去,腿放好了,手却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清潭头上什么都没戴,头也不回地说:“抓着衣服,不然你掉下去我可不管。”
“……”
云泥揪住他外套,闷声说:“好了。”
她在车子“嗡嗡”的发动机声里,隐约听见他好像又笑了。
李清潭骑得不算快,但也比等公交要节省时间,云泥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看他被吹乱的头发和冻红的耳朵,把头盔递了过去。
他却没戴,挂到车把上,任由冷风肆虐。
接下来几天,李清潭都是骑车送云泥回家,但从第二天开始,他便不知道从哪儿又找了一个头盔。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六,庐城降下初雪,云泥照旧去给宋枝补课,无意间听她提起李清潭快要过生日了。
她忍不住问了句:“他……什么时候过生日?”
宋枝说:“就是平安夜那天,不过清潭哥好像不怎么过生日,去年他也就是来家里吃了碗我妈妈煮的长寿面,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不知道今年他怎么安排。”
“这样吗。”云泥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天,方淼约云泥出来逛街,路过一家精品店,方淼进去买东西,云泥在旁边随便看了眼。
一旁的货架上摆着一套黑色的三件套,围脖手套和帽子。
她盯着看了会,方淼都过去结完账了,扭头见人没跟上来,又跑进去:“怎么了?”
云泥回过神,说:“没什么。”
那天逛完街已经是傍晚,她和方淼去巷子里吃了麻辣烫,吃完去公交站,方淼的车先到站。
她坐上车,开了窗户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云泥站在外面,笑说:“明天见。”
等车开走了,她看着自己要坐的那班车缓缓停在眼前,却没有动作,片刻后,她拔脚跑回了之前逛过的精品店。
那三件套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云泥缓了口气,伸手拿了下来。
结账时,收银员笑问:“是送男朋友吗?我们这款还送包装盒,可以帮你包装一下哦。”
她脸一热,否认道:“不是,给我个袋子就好了。”
从店里出来,云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回想着店员的话,总感觉手里好像拎了烫手山芋。
她揉揉脸,长呼了口气。
就当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吧。
……
平安夜这天是周一,新年将近,学校就着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在升旗仪式上开了次大会。
着重提到了上学放学路上的安全问题,还有和校外人员来往的事情。
会开了挺长时间,第二节课都上了一半才散会,云泥和方淼夹在拥挤的人流里。
从操场出来,她外套的帽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云泥回头。
李清潭难得穿了件冬天的衣服,敞着怀,里面仍旧是单件。他和她并排走着,低着声说:“我今晚有点事。”
云泥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猜测他可能有聚会,没多想,说:“没事,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他扭头看过来,停了停,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提:“那你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行。”
云泥看着他走远,直到被方淼挽住胳膊才回过神,“小学弟又找你说什么了?”
“他今晚有事,不能送我回去。”
方淼“啧”声:“今天可是平安夜哦,他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和小学妹约会吧?”
云泥愣神:“应该不会。”
“这可说不准,要不然怎么之前都没事,偏偏这种节日有事了。”方淼越想约离谱:“他总不能是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呢?”
“……”云泥哑然失笑:“不是,他今天过生日,应该是有聚会吧。”
“那怎么不叫你?”
“叫我做什么,我和他朋友又不熟。”
方淼:“那他就是不想把你介绍给他朋友认识。”
云泥差点被她绕进去,捋了捋才说:“你别乱想了,我和他也就只是朋友而已。”
方淼嘁声,显然不信。
云泥没辙,也不想再说这个,无奈道:“好啦,走了,快上课了。”
一天很快过去,可能是节日气氛的烘托,班上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晚自习,班里闹哄哄的在放电影,云泥摸到放在书包里的纸袋,在昏暗的光影里,轻轻叹了声气。
也许是最近习惯了两个人,突然一个人等车坐车一个人回家,她还莫名有些不习惯。
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现在不过短短数日,却已然有了不同。
云泥不由得惊叹,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早上李清潭临走前的叮嘱,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
他回了个好。
云泥放下手机,没再胡思乱想。
窗外已是隆冬,先前一场初雪将城市的灰扑扑掩盖,但不过几日,便只剩下街头巷尾的一点白。
写完已是深夜,云泥弄了个热水袋丢在被窝里,躺下时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到零点。
她握着手机,反复息屏解锁,终于在零点将至的最后三十秒,点开消息栏最上方的一个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生日快乐。
这好像是一条石沉大海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
云泥关掉手机放回桌子上,房间里悄然没了灯光,只剩下窗外朦胧路灯,天空好似又在飘雪,冷风呼啸。
她在深睡前想起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眼皮颤了颤,终究还是阖上了。
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风好像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呼呼作响的动静宛若哭泣声,带着些惊悚之意。
她被噩梦缠身,被看不见的黑影追逐着逼到万丈悬崖边,万念俱灭之下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的心惊胆战,让她从梦里陡然惊醒。
屋外冷风依旧呼啸低鸣,云泥抹了抹脸,抬手开了床头的壁灯,看了眼时间,才刚凌晨四点。
梦里让人恐惧的一切好似还历历在目,她弓着身,脑袋轻轻磕在膝盖上,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突然作响的手机将这片刻的安静打破。
凌晨、午夜的来电总归带了些不好的暗示,云泥伸手拿过手机,看见是之前认识的民警号码。
她接通。
对方在电话里说疑似抓到了上次袭击她的那伙人,想让她来一趟派出所,他们的人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结束通话,云泥没停顿,立马起身下床换衣服洗漱,匆忙之间,她想起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心头涌上一层不安。
派出所的车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来接她的还是上次处理案件的那两位民警,云泥坐进车里。
保安室值班的大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
警鸣声穿透凌晨的夜空。
车里。
上次陪着云泥去急诊部的女警小齐问道:“你认不认识李清潭?”
云泥愣了下,点头说:“认识。”
“他今晚在西宁路那边被几个职高的学生和社会人员袭击了。”小齐看着她:“他说那些人是恶意报复,因为你们之前在学校门口见义勇为,害那些人进了派出所,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是。”云泥想问李清潭的情况,但小齐没给她机会。
“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们说这个事情?”
“我以为他们不知道是我报的警。”云泥觉得嗓子有点干,咽了咽才说:“而且事情已经过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会是他们回来报复。”
小齐没再纠结这个,温声说:“今晚被抓的那一伙人有几个女生,有两个和你之前给我们提供的画像有六成相似,我们现在先带你过去指证。”
“好。”云泥,抿了下唇角,又问:“那李清潭他怎么样了?”
“他受了点轻伤,现在在派出所录口供。”小齐说:“他之前应该学过防身术,对方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他打得不轻,而且事发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年轻人路过,所以情况不是很严重。”
云泥点点头,脑袋里一团乱麻。
西宁路派出所离得较远,好在凌晨路上没什么车,只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一下车,云泥就被带过去指证嫌疑人。
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她一眼看见那个站在角落的女生,抬手指了下,说:“四号。”
关灯,开灯,换了第二轮。
她又指:“三号。”
连着来了几次,警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个女生就是之前恶意袭击案里的犯罪嫌疑人之二。
云泥被小齐带出房间,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小齐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我们会尽快抓住剩下的那几个人。”
她点点:“谢谢。”
小齐笑笑:“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起身往大厅走,云泥坐在那儿没动,旁边两个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过了会,有人从里出来。
云泥抬起头,看见李清潭站在一个青年男人身后,他还没看见她,皱着眉听青年男人和警察沟通。
目光无意间往旁边一瞥,他看见了坐在那儿的女生。
云泥也看见了他右边额头上贴着的纱布和有些青肿的嘴角,如果说他那张脸漂亮得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那现在,这块美玉就好像被人打碎了,是有了瑕疵的漂亮。
李清潭没打扰何楚文的谈话,走到她面前,低垂着脑袋,还是以前那副乖乖的模样,轻轻喊了声:“学姐。”
云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里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酸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头,眼泪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云泥觉得自己的眼泪真奇怪,疼的时候能忍住,累的时候能忍住,可偏偏这个时候,怎么忍都忍不住。
李清潭半蹲在她面前,看她哭红的眼睛,喉结上下滑动着,安慰的话卡在嘴边。
他抹掉她手上的泪水,扯了扯唇,露出一个配上那张有瑕疵的脸却依旧好看的笑:“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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