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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连翻他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傅令元心有灵犀地读懂她的意思,回应道:“这样喝起来最快最方便。”

然后接着拿嘴喂她,倒确实只是正儿八经地喂,没有在她的嘴里做多余的动作,大概也是刚刚被她吓到了。

几口之后,阮舒摇了摇头。

傅令元放下了杯子,擦了擦她的额头,再擦了擦她眼睫毛上沾染的方才她因为疼痛而溢出来的几滴眼泪。

“还不舒、服吗?”他问。

阮舒摇摇头:“好像过去了……”

傅令元却还是不放心:“是不是你前阵子被绑去滇越和滇缅受了什么伤自己没发现?都还没去医院里做身体检查吧?我等下去拜托马医生,明天早上从栗青手里接到你之后,先直接带你去医院。”

阮舒懒懒地半眯着凤眸,眉心拧起:“感觉像是要来月经了。我经期有点乱。”

旋即她从下往上睨了他一眼,又补充:“也可能是你潜戏的时候整猛了,手指抠太里面了……我都叫你别太用力了……那么饥渴干什么……”

后一句让傅令元一时噎在那儿,讪讪地为自己辩解:“本来就该用力……”

紧接着不情不愿地认错:“怪我,手指太长……”

他讲的时候,分明故意把“手指”两字的语音放轻,把“太长”两字的语音咬重。

阮舒:“……”闭上眼睛决定不理他。

傅令元问她确认:“听见没有?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

边说着,他的手掌隔着毛毯按在她的肚子上,细问:“今天才这么疼?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

“还有,你经期怎么还乱着?黄桑不是给你开了调理的药?你又没乖乖吃,是么?”

他这是啰里八嗦的老头子模式开启了吧……

阮舒无语,不想回答他,也没精力回答他——这一痛,像把她的力气都给抽光了似的,软绵绵又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进入休息状态。

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倏尔进来一通电话。

傅令元原本因为又突发状况被喊停而哀怨,准备去洗手间检查检查它有没有出毛病。

听闻手机的动静,他便先邦她从包里拿出来。

看见她没备注名字,但号码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是此前陈青洲用过的,很容易便猜测到来电者是谁。

原本闭眼休息的阮舒飞快地夺过手机接起:“晏西!”

“小姑姑……”

“今天怎么这么晚?”平时不该是这个点儿来电话。

“我本来不想每天晚上都打扰小姑姑,但怎么都睡不着。”

“没关系,怎么会是打扰?你不打来,小姑姑反而不放心。”

一旁的傅令元折眉看着阮舒温柔的表情,听着阮舒轻哄的语气,颇为吃味儿——他都没享受过几次这样的待遇!而仅仅享受过的几次,他以为也是专属于他的!

阮舒完全忽视醋坛子,正询问晏西:“为什么睡不着?”

傅令元很想把手机抢过来,告诉晏西他睡不着,他和阮舒还得睡,这种时候打电话会影响他们大人的夜生活!

不过最后手机他确实抢过来了,话肯定没这么说,只是把手机点了免提,不仅让他能一起听听晏西要说什么,同时也不想阮舒一直拿着手机会手酸。

阮舒舒适地重新躺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掖严实她身、上的毛毯,手掌继续放在她的小腹上,用掌心的温度邦她轻揉。

手机则传出晏西犹豫之后的说话声:“我……不小心听到外婆和外公讲电话……”

阮舒和傅令元对视一眼,两人均预感应该是不怎么愉快的内容,否则晏西不会如此。

“外婆和外公说什么了?”她问。

“外婆跟外公在吵架……好像是外公特别生妈妈的气,不要妈妈,也……不认我和妹妹……”晏西的语音里毫不遮掩浓郁的难过。

阮舒心头一磕。

傅令元则应声面露讥诮:“像他干得出来的事儿。”

阮舒不觉回忆起当初在荣城亲眼目睹傅丞和傅令元断绝父子关系的场景。

纵使那个时候的傅丞对傅令元确实是迂腐无情的,她多少还能体谅一些,毕竟傅令元好好一个軍政家庭出身的孩子走上邪门歪道,父母不气死算好的。

何况彼时傅令元也有故意惹怒傅丞的用意在里头。

可如今,傅清辞都那样孤零零地死在医院里,傅丞怎么还狠得下心?甚至牵连到两个无依无靠又无辜的孩子身、上……?!

听到傅令元声音的晏西惊喜:“小姑父?你也在啊?原来你和小姑姑现在在一块!”

称呼入耳,阮舒愣了一愣,随后不禁暗夸晏西的记性。

傅令元的脸则一瞬间黑成锅底,用眼神质问阮舒——“你教的?”

“叫错了吗?”阮舒反问,轻飘飘道,“你不稀罕的话,我让晏西先把称呼收回,以后喊别人。”

“你敢!”傅令元的眼睛里第一时间射出两道又冷又尖锐的冰刀,扭头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回应晏西的话:“小姑父自然应该和小姑姑睡在一起。”

阮舒:“……”有必要么?非得多添一个“睡”字?强调什么呢他?面对的还是个孩子!

当然,单纯的晏西并不知情傅令元居心叵测的用字,兀自期待:“那小姑父也会和小姑姑一起来看我和小妹妹?”

傅令元实话实说:“没,我不和你小舅妈一起去。我有事。等晚些时候再去。”

——果然他其实还是不甘心的,在话里尝试把晏西对阮舒的称呼给调整回来。

晏西却并未被他带偏,乖巧地应承:“嗯,我知道了小姑父。”

阮舒睇傅令元一眼,写着笑意——明显,晏西坚定她的阵营,是他轻易动摇不了的。他还是别挣扎着妄图翻身了,从此正视自己作为“小姑父”的身份。

转回去,她安抚晏西:“你可能是听错了,外公之前确实和你妈妈有些误会,但外公和外婆一样都特别疼你妈妈,不会不要你妈妈的。你和小妹妹又都那么乖巧懂事,外公更加不会不认你们的。”

“噢……”晏西依旧有些沮丧,但也没多说什么。

阮舒也词穷,不知还能再安抚什么,最后选择笑了笑:“以后有问题及时来问小姑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然后睡不着,也不用担心打扰小姑姑休息。倒是你,之前是谁说过,要听妈妈的话早睡早起?”

晏西马上说:“好!我去睡觉了!不会再睡不着了!小姑姑和小姑父也快快去睡觉!”

“嗯,我们这就睡了。”傅令元做了结束语。

收了线,阮舒便不再遮掩怒气:“你爸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你妈至今没把傅警官的遗体从医院带回傅家老宅开始准备葬礼的原因?”

“你别冲我发火啊,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何况我和他早就不是父子了。”傅令元非常无辜,低头亲了亲她,捋顺她的毛,“不要生气了,一会儿肚子又疼了怎么办?”

阮舒咬了咬手指甲:“你妈不会向你爸妥协吧?”

“放心吧。”傅令元挂出闲闲散散的笑意,“适当的时候,我妈会把我爷爷搬出来的。”

阮舒记起来问他:“傅警官那个时候也是求到你爷爷面前,才带着晏西去和陈青洲团聚的吧?你爷爷一开始就知道你救了陈青洲是么?”

“是。”两个问题,同样的答案。傅令元抿了一下唇,告知,“我只负责救陈青洲,但陈青洲当时伤势挺严重,短期内栗青可以勉强照顾,但还是必须要有医院接收,想保证不被人发现陈青洲,只能寻求我爷爷的邦忙。”

“这事儿我是违反了纪律干出来的,而且陈青洲的身份非常特殊,我没那个底气找我爷爷,而且我去找的效果,肯定不如傅清辞。”

“陈青洲在靖沣被围剿当天,傅清辞的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我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陈青洲。在我确认把陈青洲救出去之后,就马上联系了傅清辞,叫她去求我爷爷。孤儿寡母,终归我爷爷于心不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眼。”

傅令元神情略微晦暗:“如果被人发现我爷爷包庇陈青洲,大概会是我爷爷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可想而知,我爷爷冒了多大的风险。”

“所以,现今陈青洲和傅清辞双双去世,整件事的善后还是非常重要的。”

——从这一句,傅令元真正想带出的意思是:“假如我爷爷也不让晏西和晏嘉认祖归宗,我也完全理解并且尊重他老人家的决定。”

并且他多少是愧疚的:“救陈青洲,是我做出的选择,风险却转嫁到我爷爷身、上。其实直到当时的最后一刻,我还有一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救。毕竟我也并非有很大把握能够成功。天时、地利、人和,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阮舒握住傅令元的手,再一次郑重表达感激:“谢谢。”

不仅替陈青洲,替她自己,还有晏西和晏嘉。

不过,有个问题至今是个谜,她也好奇很久了——“你到底怎么救下陈青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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