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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从背后传来。
席银回头,见张平宣立在西廊下,她歇午才起来,披着一件白狐狸毛的袍子,不施粉黛,面色苍白。
内禁军道:“殿下,江将军有令,为护殿下和殿下腹中子嗣的周全,殿下此处所有动用之物,若经外传递,都不能沾殿下的身。”
张平宣扶着周氏的手在廊上的陶案后坐下,轻笑了一声道:“不能沾我的身?一本册子我翻了又如何?”
说完她看向席银道:“取过来。”
席银与内禁军对视一眼,转身对张平宣道:“殿下,你听江将军的意思吧。”
张平宣猛一拍案,惊得席银肩膀一颤,忙道“殿下仔细身子……”
张平宣顶直脊背,沉声道:
“我人已经在厝蒙山行宫,他不准我踏出这个庭院,我也认了,如今我连在这四方天地里品评诗册都不可以吗?”
内禁军拱手道:“末将等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视我为何人,明日就要拖出去枭首的罪人?”
内禁军被她这一句话逼红了脖子,只得道:“不敢,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的安危。请殿下容末将查检。”
张宣冷笑道:“查吧,我也想知道,一本诗册子,怎么就能杀了我。”
内禁军不好再应话,从黄门手上接过诗册,抖翻开来。
席银也凑了半个身子去看。
她如今也能读懂一些诗,只见集中咏雪的为多,也有吟冬艳的,她尚分不出优劣,只觉得读来唇齿留香,令人心中愉悦。
内禁军一番查看下来,也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之处,便将诗册递给了席银。
“借内贵人的手。”
席银接过诗册,心里仍然有些犹豫,迟疑了须臾,向张平宣道:“殿下,您何必费神去看这个,您若是闷,奴一会儿便替您寻些书来,岂不比……”
“席银。”
张平宣打断了她的话,席银只得垂头应了一个“在。”
张平宣凝着她道:“你才识字多久,你读过谁的诗?你知道什么是“诵诗评序”之乐。”
席银听她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实不知如何应张平宣这一句话。
相形见绌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席银此时,不想自己过于卑弱。
她挽了挽被雪风吹乱的碎发,迎向张平宣道:
“这与什么诵诗平序之乐无关,陛下临去金衫关之前,叮嘱奴要照顾好殿下,殿下知道,奴就这一点子糊涂心思,凡殿下的取用之物,都要经过奴的手,这本册子不是奴写的,奴就不敢让殿下沾染……”
“你写?呵……”
别的张平宣道是没多大听进去,却被那其中的一句逗乐了。
她扶着胡氏站起身,及履,走下西廊行到席银面前,
“你写的东西,拿来给我消遣?”
席自知一时失言,把她拿捏,垂头平声道:“奴不敢。”
张平宣伸手试图将那册子从席银手中抽出,谁知席银竟抓起手指,死死地捏住了。
“放手。”
席银仍然摇头不语。
张平宣不想与她在庭中僵持,收回手凝向她的眼睛道:“我从来不轻易处置奴人,不要逼我对你不善。”
席银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说起来,张平宣与张铎,虽然互不认可,但那不容置疑的气焰,却很是相似。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压迫感带给席银的感受,却是全然不相同的,一个逼她抬头,迎向一些光亮如剑的东西,一个则逼她低头,缩到没有光的角落里去。
前者令她遍体鳞伤,但此时此刻,她却倾向于这些剥皮剔骨,要她脱胎换骨的“伤害”。
想着,她吞咽一口,抬起头道:“光禄卿心术不正,殿下要三思啊。”
张平宣听她说这句话,才明白原来她竟看透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她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席银这样的人,凭何敢直议朝臣与她的事。
“席银,你服侍张铎,宫里人才称你一声内贵人,但你不能忘了你的身份!把手松开!”
“殿下……”
“内禁军,把她拖出去。”
内禁军闻言,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首的人道:“殿下,末将等……不敢。”
张平宣牙齿龃龉,有些不可思议,抬手指向席银:“不敢?她是内奴,不是天家姬妾……”
“是……但陛下曾下过诏,见内贵人腰上金铎,如见天子,末将等万死,亦不敢冒犯天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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