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彼时年少(杜圣兰:我在时光中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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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的偏见就像阳光,充斥在各个角落。
哪怕是金禅寺,也有不能免俗者。其中一位寺庙执事生得高大威猛,平素看不惯合欢宗。金禅寺避世,但每年都会派弟子出去历练,在执事看来,合欢宗的行事难登大雅之堂。
“佛祖脚下,一个靠着驭人功法逞凶的修士,竟然也好意思借住。”
杜圣兰轻嚯一声,这道粗犷的声音当初在塔楼内还指点过自己。
这是一个清晨,鸟叫蝉鸣,正在抚琴的祁子期被厉喝声打断,并不恼,语气平和:“道友是有多狭隘,才会觉得合欢功法是为驭人而生,多看看世间万物吧。”
执事被怼了一下,一时语塞但很快又道:“油嘴滑舌。”
祁子期静静注视他良久,看得执事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你……”
祁子期打断道:“万物有灵,不信的话,你牵来一头牛试试。”
执事非不信这个邪,真的去找牛,没过多久,他从山下牵回来一头牛。金禅寺不会宰杀牲畜,这一幕引来不少人观望,住持听说后,也来到了东厢房。
执事冷笑主动解释:“都来看看,合欢宗宗主要表演对牛弹琴,点化一头牛。”
半空中,日月环咕哝道:“还笑呢,一会儿有这大块头哭得时候。你且看着,一会儿主人真的做到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下方传来的旋律如清风朗月,中途伴有杀伐果决之气。
白皙的手指细长又有力量感,古琴声音很小,但被祁子期弹起来却很清楚。
黑水商会会长眯着眼站在一群和尚里,忍不住感慨:“先生弹得不是琴,拨弄的是春水。”
这话说得有几分轻浮,但事实确实如此,一曲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柔中带刚,婉转不绝。旋律慢慢降下来时,预示快要步入尾音,众人心中浮现出失落感。
素日只会拉犁耕地的水牛忽然叫了一声,卧倒露出沉醉的状态。
祁子期抬眼,笑问:“如何?”
执事沉默了一下,念阿弥陀佛时,头微微垂下:“是贫僧狭隘了。”
半空中日月环也不禁得意问了声‘如何’:“主人连牛都可以点化,比琴宗那些讨厌的家伙强多了。”
杜圣兰摇头:“他哪里点化的是牛。”
祁子期那一曲是冲执事去的,利用合欢功法巧妙调动着对方真气运行,助他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突破瓶颈。整个过程没有欲望,没有龌龊,正如旋律本身一样,空灵携带自然的韵律。
至于最后水牛应景叫了声,不过是祁子期暗中控制罢了,为了给执事一个台阶下,也给了金禅寺一个面子。
日月环:“什么意思?”
杜圣兰看向更高处,天空中的浮云散开,他淡淡道:“祁子期看出了执事的问题,助他凝神静心,但执事却没有给他尊重,上来便拿所谓的身份说事。”
这一对比,高下立现。
日月环犹豫了一下:“其实大块头人也不错,后来……”
“我知道。”
杜圣兰亲眼在时光中看见过壮硕男子浴血奋战,最终被邪魔撕裂了头颅。
半月后,修真美人榜正式问世。
祁子期不出所料位列第一,其余名次没有公布,毕竟黑水商会还要用来贩卖挣钱。杜圣兰悄悄瞄了眼,栗家兄妹分别是第三和第四,排在第二的叫燃鸡天尊。
杜圣兰神情古怪,这个名字是真实存在的吗?
日月环觉得他大惊小怪:“燃鸡天尊是只罕见的金爪鸡,虽然性子不讨喜,化成人形后那是出了名的美。”
金爪鸡?
杜圣兰脑海中出现一只秃头金爪鸡的模样,实在无法和美这个字联系起来。
祁子期今日穿一身白袍,手拿着最新出炉的美人榜:“小三小四,记得支持哥哥在天都的生意。”
“面具怪。”栗鱼依旧是不服气:“你身段是不错,身形颀长,细腰窄……”
后面的评价因为栗宿的一记眼刀吞回去。
栗鱼眼珠一转:“我栗家可以全力支持你合欢宗在天都的玉石生意,但你要给我们看看真实容貌。”
她说得有理有据:“真诚是合作的前提。”
“这有何难?”
祁子期利落地摘下面具,眉眼含笑。
栗家兄妹同时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栗鱼扯着兄长的袖子倒吸一口冷气:“是生得比我们好。”
栗宿轻咳一声:“不要灭自己威风。”斜眼瞥过去,挑眉道:“一般而已。”
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已经耽误了大半月,再迟的话就赶不上拍卖会,你要的明光布恐怕会花落别家。”不远处,梵海尊者抱刀提醒。
旁边一向寡言的寒月尊者想了想:“时间还很充裕,许久没有骑马,不如赛一场,看谁先到渡头?”
栗鱼:“我也要参加。”
祁子期:“我没意见,谁去买马?”
栗宿:“看一眼美人榜,最丑的去。”
梵海尊者冷笑:“你直接报我名字算了。”
基本都带着的是灵石,最后是寒月尊者掏出银两塞进梵海尊者手里:“辛苦。”
“……”
市场离这里很远,等搞回几匹马,已经是落日。身后是夕阳,几人策马潇洒离去。
日月环自始至终锁定着刀客的身影,那人故意慢了半拍,让栗鱼领先半步,没有落到队伍最后,许久后它才开口说:“人心是会变的,还是说他伪装得太好了?”
杜圣兰叹道:“二者兼有吧。”
所有和梵海有关的记忆日月环都觉得恶心痛心,不过它已经很虚弱,没有时间支撑更多的记忆闪现。
画面一闪,眼前的夕阳和远去的身影不见,转而是熟悉又陌生的血腥雾气。
杜圣兰挑眉:“冥都?”
这时候的冥都还很混乱,不时能听到交战声。他知道日月环要去哪里,祁子期最后选择在界壁前消散,日月环似乎也是一样。
它不断朝前飘着,杜圣兰陪在一边,挑了一些后来的事情说。
日月环缓缓道:“冥都封都越来越频繁,需要更多的血气和恨意支撑下一段封都时间,所以阴犬选择和梵海合作打开界壁。不过这也只是隔靴挠痒,没灭亡真是个奇迹。”
或许已经灭亡了,冥都从前只有鬼修和阴犬,类似杜圣兰提到的高层体系,那时候并不存在。它们生来就被剥夺理智,只知道杀戮。
日月环难得认真道:“冥都是通道,是一把利剑,一定要牢牢握住这把剑。”
杜圣兰颔首:“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何况如今天道已经补全,修士可以正常飞升,没必要再通过界壁。
日月环忽然道:“对了,你之前说得那只叫……”
“魇。”
“离它远一点。”
杜圣兰听到这句话,差点要喊出一声人生导师。光是离得远都不够,最好连话都不要说。
日月环淡淡道:“打开界壁会降下一些天谴,和梵海合作的那只阴犬用禁咒封存了天谴,听你的描述,天谴应该是在这只后代身上完全复苏。”
天谴不如天罚,但遭天谴者,都会格外倒霉。
杜圣兰目中多出一抹明悟:“原来如此。”
难怪杜青光会心血来潮在破开界壁时说一句自己不是梵海那个蠢货,引来追杀,至于梵海尊者的运气,也说不上多好。
终于来到界壁,日月环望着厮杀的战场,无声无息飘向前。
走到一半,仍旧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阴犬天生自带诅咒,完全复苏的天谴和诅咒融合,那只狗活脱脱就是天弃者。记住……”
“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最后四个字连续重复了三遍。
见杜圣兰点头,日月环才继续头也不回往前走,望着界壁喃喃道:“主人,小板栗,大块头……”
昔日祁子期的神念孤傲地沉入染血的地平线,如今日月环也是一样,热热闹闹得来,最后从容地消散。
阴影重新浮现在脚下,杜圣兰沉默地转身,渐渐走出了血色石碑。当他跨过最后一步时,才注意到手里的日月环不知何时已经破碎。
顾崖木等在石碑旁,看到他出来,走过去问:“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杜圣兰点头。
“他们……”静默了片刻后,重新开口说:“都还很年轻。”
也会一直年轻下去。
看出了杜圣兰的几分沉重,顾崖木陪着他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繁华的街口,有几个人围在一起:“黑水商会今早开始卖今年的修真美人榜,我抢到了一份。”
美人榜不止是一份榜单,下面有特殊编码,商会年底会从购买者中抽一百人,发放商会折扣卡。
杜圣兰从前一心修炼,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
顾崖木这时忽然提到了天机楼:“天机楼也试着做过美人榜,反响不太好,大部分修士普遍认为还是黑水商会排的更有说服力,眼光也更好。”
杜圣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妨猜猜黑水商会的合作伙伴是谁?”
“猜对有好处?”
杜圣兰在他头上点了下,那里是长龙角的地方,顾崖木喉头一动,想到了双修时,对方经常会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龙角。
下一秒他立刻猜测道:“四大家族?”
“不对。”
“斩月山?”
杜圣兰摇头:“每天只有三次竞猜机会,好好把握。”
“……”顾崖木绞尽脑汁:“冥……”
尾音拖得很长,看到杜圣兰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改口道:“先攒着,明天我猜四次。”
“慢慢想。”
杜圣兰去看九奴,留顾崖木独自在街道上仰头想答案。
戒痴刚刚突破,五蕴和尚从界壁走出,准备回金禅寺指点一下徒弟的修行,看到大街上发呆的顾崖木,走过去问道:“阿弥陀佛,顾施主可有什么难事?”
看到是五蕴和尚,顾崖木暗道一声正好,出家人看问题透彻。
“事关重大,大师快帮我想想,黑水商会的修真美人榜,是和谁合作一起排的?”
五蕴大师手指收拢,藏住了捏碎的佛珠,面不改色道:“也许是商会全权操作。”
“不可能。”
杜圣兰既然问了,证明一定知道内情。
五蕴和尚:“恕贫僧无能为力。”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快到冥都外时,金爪鸡从宽大的袖子里钻出:“美人榜?是不是你前几天……”
五蕴和尚按住鸡嘴:“静心修炼闭口禅。”
脚踏莲花法器御空而行,一路上看到不少修士持有美人榜,五蕴和尚暗自点头,今年应该能从黑水商会拿到不少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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