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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午寝的时辰,一辆马车匆匆驶在南街热闹非凡的官道上,在悬香茶楼前停下。
石青的帘子挑起,一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慢吞吞蹭下车来,褐斑遍布的手掌向身上紫红色珊瑚石榴花遍绣的奢华襦裙上掸了掸,接过车夫递来的檀木拐杖。
有茶楼的小厮笑脸迎客。
悬香茶楼,是大羿京城首间集茶肆与杂剧一体经营的场所。
楼分三层,一层空间宽敞,设百余散座。
正向处一朱栏高台平地而起,便是专供杂剧伶人们演出的戏台。
茶楼二层、三层装点为豪华的雅座,分别接待百姓和宦官人家。
小厮将老太太引至三楼位置不算起眼的雅座里,在八仙四方桌上摆好时令水果、精致点心和一盏梅子凉茶,便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老太太精明却是机警的目光看看四周,逐的投向楼下。
此刻正是一层散座上人的时辰,薰香轻烟弥漫间,可闻优雅绕梁的丝竹管弦。
一说书人手摇折扇,端坐在戏台一侧的长条案前,朗声讲述着市井间的奇闻异世,底下众人听得乐此不疲。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身穿靛青宝相纹长衫的年轻公子走到雅座桌前,向老太太富态的脸上打量几番,抱拳嗓音低沉
“云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老太太面色一滞,微有疑虑的眸光对上公子哥好看的琉璃目,颤声询问,是副年轻女子的嗓音
“你、你是丹青?”
他默然点头。
老太太与他先后落座,抬手揭下了脸上易容的假面,随即露出顾云汐明艳娇美的五官。
时隔数年再聚,两人都是百感交集。
叙旧几句,云汐察觉到异样
“傅姑娘,你的嗓子怎么了?”
傅丹青浅浅挽唇,苦涩的摇头
“仁宪帝登基不久后,万花楼便被东厂番子捣毁了。我在一场大火中和几个姐妹逃了出来,却被浓烟熏坏了嗓子。
花魁做不成了,我从此学你,开始女办男装替索罗殿下办事,这所茶楼便是乌丹死士们的新据点。”
云汐听后心生同情,幽幽点着头,眉色沉静。
傅丹青眸色定定,看着她眉头皱起,问道
“你还好吗?我知你身陷仁宪帝的后宫深苑,日子定是过不安稳吧?”
云汐黯然轻叹
“大体还能应付,我已经找到夫君,眼下正和他筹谋如何扳倒东厂提督,为那些被他残害致死的东厂旧部们报仇雪恨。”
楼下敲起响亮有促的鼓点,云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抻颈向一层的戏台观望。
一个调门过后,便有一女子袅袅婷婷的挪至高台中央。
她身上的戏服五颜六色极其精美,头戴银丝八宝攒珠冠,伴着她一摇一曳的细步,那花簪和彩钿熠熠闪光,艳晶晶的直耀人的眼目。
又见她那张不大的瓜子脸上被粉墨重彩覆盖,严妆繁美却难以辨清真容。
轻盈水袖抛撒,细软的腰肢灵活舞动,粉面半遮一个亮相,未曾吊嗓开腔,已然惊艳四座。
待楼下一重重如同海水拍岸的叫座掌声落去,傅丹青向戏台扬扬下巴
“看到那女伶了吗,艺名‘蕊姬’的,便是月西楼看好的女人。一有空,月西楼就会便装过来听戏,捧蕊姬的座。”
云汐起身手扶护栏,又向台上看了多时
“我倒听说过月西楼此人沉迷杂剧,竟不想一个阉人也有如此兴致,还学着世家子弟们捧赏起女伶来了。”
视线收回,云汐又向傅丹青细细打问
“蕊姬年岁如何?”
“今年虚岁二九,也曾在风月场上混过,练得一手调教人的好功夫。索罗殿下留下她,原本为着派她寻机接近月西楼以做刺杀。如今接到云姑娘的消息,你想如何计划,我们都听你的指挥。”
云汐沉眸,不加思索
“把蕊姬给我吧。十日后是瀛国使节入朝参拜的日子,届时御花园有场盛大的灯火游园会,其间自少不了杂剧演出。
我想,把蕊姬献给华南信。”
“妙!”
傅丹青眸色欣然一亮,赞叹道
“将月西楼上了心的女人献给皇上,以她的功夫,博得恩宠必不是难事。到时来个君臣心生间隙,云姑娘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云汐笑意狡黠
“他们君臣失和,那头还有内阁助攻,月西楼这只鹰犬倒台的日子便不远了。”
傅丹青璨亮的眸光流转,又道
“还有一事我也打探清楚了,现任礼部侍郎汪灿是位耿直坦率的人。
那年时相寿诞,汪灿未能送其名贵体面的寿礼,从此遭受排斥。
又因汪灿精通外夷六国的语言,提出与夷国扩充贸易、引进先进物品的新思想受到皇上的赏识,因而礼部尚书至今不敢动他。而他本人,一直都与时党们格格不入。”
云汐呷了口梅子茶,沉吟
“现下礼部尚书时书安乃慧贵妃的亲哥哥,时相的亲儿子。若能换下他,便可从六部之一下手,往内阁逐步插人了。”
傅丹青点头赞和:
“不错,就快秋季科举了,礼部管辖此事,若能操作得当,九王爷也好在暗处培养自己人了。”
云汐谦逊问道
“依丹青之见,怎样下手才好争取到汪灿?”
傅丹青想了想
“那汪灿为人率直,金银必不能收买到他,反会适得其反。据我了解,那汪灿是个孝子,几年前其母身染怪病,多方求医未果,卧床已经一年之久了。”
云汐神现惊喜
“看来,若要治好汪母的病症,非医圣师徒出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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