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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端天子,一国之君。我是司礼监掌印。身份无法更改。我十三年间要做之事,已完成。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恩赐,我信他敬他亦爱他,不愿庸人自扰。以陛下偏执的脾性,他不会对我放手的。若真的……若真的有那样的一日,无论前路如何,我听从他、侍奉他便是。”
他说到这里,马车已到楼下。
赵煦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他:“阿父,走吧。”
“好。”
傅元青拜别诸位友人,从楼上下去。
再过片刻便是七夕,月色明亮清澈,他不愿坐车,对赵煦道:“我们走回东安门吧。”
“好。”赵煦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他们从京城的巷道里走过,年轻时傅元青曾在这些道路上策马前行,再往远处去曾是傅家旧宅如今的慈茹寺。
他们在寺庙之前合掌而拜,又投入二十文香火钱,转身离开。
岁月冲刷。
这个京城。
这些街道。
这些记忆,显得暗淡。
然而有人悄悄的用新的记忆重新为它们着色,在心头种下了鲜活的种子,如今已经长出嫩绿的枝丫,开出了芬芳的鲜花。
盘活了苍老的记忆和悲凉的过往。
鲜明的在心头,再也不会逝去。
东安门过去,是东华门。东华门过去,是皇极殿。
皇极殿过去,是养心殿。是帝国的心脏,是至高的皇座。
傅元青环视四周寂静的宫宇,有些感慨。
他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缝制的缁布冠,对赵煦道:“今日观礼,我见诸位王亲为陛下加冠,其实我也准备了……”
赵煦没有说什么,摘下头顶大帽,又取下了束发冠,单膝跪在了傅元青面前。
傅元青没料到他会如此,怔忡的后退一步:“你不必如此……”
赵煦抬头看他:“十三年你待我如子,为长为亲,按理应由你为我加冠。我以礼相待,没有错。”
傅元青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缝制缁布冠为他戴上。
缁布冠不过是黑布所做,很是朴素,可赵煦戴上了后在傅元青看来颇有别样的风度。
他为赵煦带完冠,跪在了赵煦面前。
两个人相看,又笑了起来。
赵煦搂着他,亲吻他:“刚才那一跪,还了你十三年父子情深。从往后起,我成人为君,阿父需以夫君之礼待我。”
“明明红烛囍被都睡了两次……”傅元青被他吻得情动,轻斥道:“还叫我阿父。”
赵煦笑了,低声唤他:“兰芝。”
“嗯……”
“兰芝。”赵煦搂着他在怀,“我爱你。”
“我亦如是。”傅元青应他,“承景。”
养心殿内一夜荒唐,倒比之前更热烈了几分。
寅时赵煦起身,便惊动了素来浅眠的傅元青,他迷糊的睁开眼,便瞧见赵煦穿好了衮龙服,手里拿着圣旨坐到床边。
“兰芝,醒醒。”
听到这里,傅元青已经清醒,坐起来看他。
赵煦笑了笑道:“昨夜杨凌雪最后那段话我听见了。”
“他素来口无遮拦,你不用在意。”
“不……其实自前些日子我便有这样的想法。”赵煦说,“我赵家一脉骨子里都疯颠偏执,我也逃不开。你是我心中最亲爱之人,我便要把你抓在手中,不肯放手。一直以来,我处心积虑所作所为,都为是为了拥有你。如今我拥有了你,也拥有了你的心。我的祖父与父亲,他们一个折断你的双翼,一个为你戴上沉重的镣铐,我呢?难道要把你关在这名曰紫禁的孤城中一辈子吗?夜晚每每醒来,总质问自己,与我父亲,与我祖父又有何不同?”
“承景……”
赵煦笑看他:“杨凌雪说的没错,你若在内监,就永远是内臣,是宫里人,是我的影子,是被唾骂的奴仆。我不忍心,我不愿意让我所爱之人承受这样漫长的折磨。”
“我不在乎。我已许诺你至死不渝。”
“兰芝,我心如刀绞,可一想到你能意气风发,实现年轻时的夙愿,便觉得值得。乘着我这会儿还有一丝理智,还没有癫狂到非要把你与我血肉相融。我要做的事,为你好,必须要做。”
赵煦站起来,打开了那卷圣旨:“傅元青,接旨。”
傅元青看他,过了好一会儿下地垂首跪拜。
“内侍傅元青自担顾命重任以来,恪尽职守、德才兼备,遂令其效仿先贤,驭海务航船,替大端出使东洋,扬我大端国威,使诸夷臣服而朝。钦此。”赵煦蹲下,将圣旨递给他,道,“我已命船队在宁波港整备停顿,只待你抵达便可出发。”
他含泪笑了笑:“兰芝,替我观沧海。我在京城,在皇宫,在养心殿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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