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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锦!卫若兰!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书房里的一群小孩儿听到声音回头,手上拿的,怀里抱的书全都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书掉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再对上傅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个个瞬间腿软,都快被吓死了。
等书房彻底安静下来后,锦哥儿与卫若兰对视一眼,抬手制止了他想要上前的动作,讪讪地走到傅里面前:“娘亲,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新店开业,你不是应该在店里坐镇吗?”
傅里微笑:“得亏你爹爹今儿个请同僚到火锅店吃饭,我才能从店里面离开,否则……”她低头,直勾勾地对上锦哥儿的眼睛,“我怎么会发现,家里竟然进了一群小老鼠呢?”
说完,视线又落在其他人身上。
其他小孩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傅里,虽然有些为傅里的美貌感到惊艳,但这样的感觉只在几人心里停留了一会儿便消散,转而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一个个低着头,完全不敢与傅里对视。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因为偷东西被抓包,就算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觉得无所谓吧?
卫若兰作为出主意的人,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一脸沮丧的锦哥儿,忙走到傅里面前冲着她认错:“母亲不要怪他们,今天他们会到书房来,是儿子出的主意。”
锦哥儿急了,看着傅里直摇头:“娘亲不要听兰大哥的话,主意虽然是他出的,可他是为了儿子,而且儿子若是不答应,兰大哥也不会带着儿子到爹爹的书房来,其他兄弟更不会过来帮忙了。”
锦哥儿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傅里也听明白了,只是却有些想不通。
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锦哥儿:“听起来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出在锦哥儿的身上,其他人只是帮他的忙而已。但是,你们整日待在族学上课,这段时间夫子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些明年就要去参加科举的学子身上,你一个才进族学的小孩儿,能遇上什么麻烦?”
锦哥儿嗫嚅着双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傅里愈发奇怪了:“以你的学识,除非族学的夫子有意为难,否则怎么也不可能遇上非得来你爹爹书房窃书”的难题吧?在学业上有问题只管问你夫子,生活上有问题直接问我……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便这样告诉过你?“
傅里无论是对锦哥儿,还是当初卫若兰还在自己身边生活的时候,她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一向都非常宽松,虽然自己并不隐瞒孩子秘密,但孩子若真有了不愿意告诉她的秘密,她倒也不会硬逼着两个孩子告诉自己。
但这次的事情不同,这涉及到了两个孩子的品行问题
若没有一个让她觉得可以原谅的理由,傅里难免就要给两个孩子一点儿惩罚了。
不,就算有可以原谅的理由,她也必须给两个孩子一个惩罚:不管怎么样,偷窃都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道德底线,若是这次不纠正,不让两个孩子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谁知道以后这两个孩子再遇上能用“偷窃”解决问题的事儿,会不动妄念?
眼见着傅里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了,锦哥儿迟疑着开口,想要向傅里要一个保证:“娘亲,这事儿真的与其他兄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真的只是帮我而已。”
傅里点头:“你先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确定事情是否真的与其他人无关。”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表情严肃,让人见了就觉得害怕。
之前从未与傅里接触过的学子们难免对她生出“太严肃”、“不能招惹”之类的印象,一个个乖乖地站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卫若兰也有些吓到了,毕竟傅里之前几乎每日带笑,面对他和锦哥儿的时候表情也相当温柔亲近,还从来没有对他们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锦哥儿解释,就被傅里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堵住了嘴。
锦哥儿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将整件事情按照起因娓娓道来:“儿子之前不是同母亲说过,想要为先生搜罗一些会考相关的资料给孙夫子,算是报答夫子以前对儿子的照拂?儿子请田奶奶与蔡大哥等人在京城大厅,最后买到了许多书,又让人打听了孙夫子的住处,然后便带着书上门,预备将书送给孙夫子。”
傅里点头,锦哥儿确实说过很多次想要为孙夫子找书和考试资料的事儿,甚至在她成婚前夕,他心心念念的除了不舍得将自己与兰哥儿分享,便是想要报答孙夫子。
她一直记在心上。
锦哥儿紧张地搓了搓手指,继续说道:“谁知孙夫子有一个同窗已经考上了进士,今年还考上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如今正在京城做官,儿子买的那些书和资料,孙夫子手上已经有了一份。甚至于,夫子手上的资料比儿子买来的还要更齐全一些。”
“虽然孙夫子仍对儿子表达了感谢,儿子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为夫子做,有些沮丧。”
傅里愣了下,皱眉:“其实你可以将这事儿告诉娘亲,又或者干脆告诉你爹。以明径如今的本事,他想要搜罗近些年科考的资料不是轻而易举?就算是前些年会考和殿试的考题,他也不是拿不到手。”
锦哥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儿子这不是没想到吗?”
卫烆是以打仗出名的,爵位是定威侯,在朝中做的也是武官儿,他一时没想到自己还能向爹爹求助
若非兰大哥之前提起爹爹书房还有几本古籍孤本,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将卫烆与科举联系到一起的。
至于向傅里求助?
他看了眼傅里,嘴唇动了动:“若是将事情告诉你,除了让你陪着我一起苦恼外,也没什么帮助啊。”
他又不是会和傅里见外的性子,之前为孙夫子搜罗科举书籍和资料的时候,便已经将傅里手中,除了定威侯府之外的所有人脉都动用了,最后结果不也……
傅里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锦哥儿这话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地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这小子,没问过,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就算你没和我见外,也几乎将我身边的人麻烦了个遍,但有些人以你田奶奶和蔡哥哥的身份也是接触不到的,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人脉当中没有能帮你的人?”
锦哥儿抬头看了傅里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认识的人我又不是不认识。”
傅里气笑了,张了张嘴,却似乎找不到反驳的例子
谁让她做什么事儿都带着锦哥儿,以至于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秘密呢?
她正想着究竟是道歉,给自己找个台阶儿下,还是硬着头皮胡诌一个人呢,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得意地看着锦哥儿:“还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你虽然知道,却从未见过,但能为你提供帮助的人。”
锦哥儿沉思许久,愣是没想到人。
好半天,他怀疑地看向傅里:“您不会说的是皇后娘娘吧?”
傅里的身份倒是可以进宫求见皇后,但为了一些科举的资料,还不是为自己家人准备的资料就去麻烦皇后娘娘,娘亲做事儿真的有这么没分寸吗?
傅里顿了下,抬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有那么蠢?”
说完转头看了眼其他孩子,溜到嘴边的名字就这么咽了回去
总觉得在卫家人的面前,提起林家人有些不太好。
锦哥儿却从傅里的态度中察觉了端倪,小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您和那家人见面了?”
傅里笑了笑:“这事儿之后再说,现在,我们继续聊聊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到书房来偷你爹的书。若是忘了之前说到哪儿了,为娘现在就提醒你。你之前说到,自己为孙夫子准备的书没派上用场。现在,请继续!“
锦哥儿皱了皱小鼻子,脸上的不高兴瞬间变成了心虚。
他顿了顿,又说到,“您也知道,儿子一向有点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固执。像是为孙夫子科举帮忙这事儿,儿子没能帮上忙,自然想要从其他方面为孙夫子提供帮助。于是,儿子就缠着孙夫子问他自己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孙夫子无奈之下,便提出要拜会卫家族学的陆夫子,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可能孙夫子觉得这事儿非常简单,只是见个面请教一下问题而已,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当不得什么难事儿。但……”
傅里愕然,锦哥儿进入卫家族学读书后,她自然是要问问族学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卫老太爷将那卫家族学夸得天花乱坠,可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当然要从锦哥儿嘴里问清楚后才能放心。
锦哥儿当初回来的时候,便说一切都好,只是夫子有些太严肃,性子也过于恬淡,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学业相关的问题,夫子一向是不怎么搭理他们这些求学的学子。
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怎么搭理了,难道陆夫子还会搭理一个外人?
傅里顿时哭笑不得:“你拒绝不
就好了?”
锦哥儿连连摇头:“儿子缠磨孙夫子许久,才让他松口说了件儿子能帮上忙的事儿,若是拒绝,夫子可不会再让儿子做其他事儿了。“
傅里揉了揉眉心:“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反而把自己搞到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我原还以为你的性子非常好,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过于固执了。”
锦哥儿低着头,神情难过。
卫若兰走到他身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傅里想了想,问他们:“所以,你们又是怎么将这件事和偷书联系到一起的?”
锦哥儿还没开口,旁边的卫若兰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因为、因为陆夫子最喜欢看书,而且喜欢那等市面上很难买到的,他从未看过的书。儿子曾在父亲书房见到过基本古籍,所以便给锦哥儿出了个馊主意,想着我们先到父亲的书房将古籍拿走自己誊抄复刻一本同样的书,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母本放回原处……”
他顿了顿,丧气地垂下头,“这事儿是儿子做得不对,还请母、娘亲责罚。”
傅里怔了怔,顿时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耍小聪明。为了逃脱责罚,竟然都开始撒娇了?”
卫若兰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傅里,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傅里却没打击他的积极性,而是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你对着我撒娇也不能让我免除对你们的责罚,但你能这样称呼我,我心里非常高兴。”
卫若兰怔了怔,旋即面颊通红。
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眼眶有些潮湿。
傅里担心他害臊,于是干脆转头,只当没看见:“不管怎样,你们不经过长辈同意就将偷拿长辈的东西都是一件非常错误,需要批评的事,为了让你们警醒,知道以后不能这样做,我对你们的责罚同样不可能免除。不过鉴于你们原本的打算是偷拿之后自己誊抄一份,还会将原件放回来,情节还不算太严重,我对你们的责罚便是……”
傅里不怀好意地看着几个孩子,笑容相当阴险,“将你们想要抄的那几本书,每个人都抄十遍!记住,十遍,一个字也不能少。你们必须拿出抄写佛经的虔诚态度,抄写的书籍绝对不能有半个错字,更不能有涂抹修改的痕迹。”
几个孩子顿时哀嚎起来,再看傅里的眼神,竟像是看着让人恐怖的大魔头一般。
兰哥儿和锦哥儿对视一眼,张口想要将所有惩罚揽在自己身上
毕竟这事儿因锦哥儿而起,出主意的又是兰哥儿,其他人真的只是过来帮忙而已。
傅里却先一步打断了他们的话:“我说的是每个人,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顿了顿,她笑着看向除除锦哥儿、兰哥儿外的其他人,“虽然你们参与的犯错程度不及锦哥儿和兰哥儿,但你们在场的人年纪大多比兰哥儿、锦哥儿都大,听到他们有犯错的举动时,本该提醒他们不要做,你们不但没有这样做,反倒跟着起哄,所以我才这样惩罚你们,你们可有怨言?”
若是几个孩子之前还有些不忿,觉得傅里是在偏袒自家孩子的话,听了傅里的解释便没了这样的想法。
不但不觉得傅里让他们和卫若兰、傅文锦两人一样的惩罚有错,心里甚至恨不得让傅里再给他们多加几遍抄写的惩罚
若是傅里不说,他们都要忘记自己的年纪比卫若兰和傅文锦都要大,是他们的兄长,本来应该在他们犯错的时候指出并让其不要犯错的。
几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表情羞惭。
傅里点头:“既然这样,半个月后,你们就将抄好的书交给我检查吧。”
所有孩子点头如捣蒜,脸上没有半点抗拒。
过了会儿,锦哥儿小心翼翼地提问:“可是书……”
傅里眨眨眼:“我还从来没来过侯爷的书房,自然不知道他将书放到了什么地方。而且想要向他借书,就必须征得侯爷同意,你们今天傍晚下学后一起回来,然后亲自向侯爷认错,并说出你们的请求。”
所有孩子都在点头,兰哥儿顿了顿,却不抱希望地看着傅里:“若是父亲拒绝将书借给我们呢?”
傅里顿了顿,虽然她觉得卫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以古人对古籍孤本的重视,最后结果如何她好像也没办法百分百保证。
不过……
“你们放心,就算你父亲不同意将书借给你们,我也有书给你们。”
锦哥儿下意识地看了傅里一眼,得到她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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