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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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派和各大门派，已经将九玉莲默认成了天山之物。</p>

但是那些等着九玉莲救命的人、不入大门派的武林人士，对此不满：</p>

“凭什么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九玉莲只是长在那里，他们天山派是运气好，势力划在那里，九玉莲可不是他们的。</p>

”他们只和大门派商量，怎么，其他江湖儿女，都是死人？他们有跟我们商量过么？老子还等着拿九玉莲救我哥的命，谁跟他们商量！”</p>

也有江湖人士唉声叹气：</p>

“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天山派想要那九玉莲，听说是为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本是习武天才，是被天山派看好的未来栋梁。但是那孩子有一次偷练不该练的武功，走火入魔，那些人花了很大力气保住那孩子的命，但孩子手上筋骨全断了，还落下了一身毛病，整天病歪歪躺在床上，说活不过十岁……天山派想要九玉莲，救那孩子的命。</p>

“那孩子还是天山派掌门的早死的弟弟留给掌门的。为了不让人说道，不得给那孩子治病么？”</p>

篝火边，一群没有门派的武林人士说得唾沫横飞。时雨沉默地与他们坐在一起，他用兜帽罩着脸，似乎对他们说的话没兴趣。</p>

众人发愁后，又一起摩拳擦掌：“兄弟们，不如咱们结伴而行，一起想办法，先拿到那九玉莲？拿到后怎么分，咱们之后再商量？”</p>

时雨将兜帽掩得更深，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等他们得到了宝物，整个江湖都会被搅进来抢。</p>

那群乌合之众却就此立誓，成立盟会，共夺九玉莲。</p>

一人发现有个少年抱着一把黑色伞，沉默地坐在旁边，无动于衷，忍不住推推时雨：“小兄弟，你也加入我们么？”</p>

时雨瞥他们一眼：“我不和死人合作。”</p>

众人大愕，又面容涨红，几人拿着武器就凶悍站起：“你是何意？！”</p>

时雨站起来，斗篷微扬，他抱着伞面无表情地看他们，离开这里。他这幅模样，更加激怒人。受不得激的人在时雨擦肩走过时出掌堵截，但手掌未碰到少年的衣角，便见少年的黑色斗篷轻扬，刷的一下，少年手中黑伞撑开。</p>

数十暗器飞针，向四面八方的偷袭者杀去。</p>

登时间，地上倒了一片，呜呼哀哉。没敢动手的江湖人士们面面相觑，心生惧意，强笑道：“少侠好身手，是何门派？”</p>

时雨不理会任何搭讪。</p>

他撑伞而走，地上躺着的一人愤愤不平道：“你就是仗着有个好兵器而已――”</p>

他眼馋地看着时雨的黑伞，而其他稍厉害些的江湖人，已经不忍看了：兄弟，少说两句吧。你们这么多人堵那少年，那少年撑伞瞬间，那反应多快……那样子，看着是只靠一把伞么？</p>

那少年分明有好身手，只是不想和他们动手，耗费体力而已。</p>

时雨漆黑的眼睛，看向地上躺着的多话之人。那人一个凛然，便见面前一闪，时雨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这人心里骇然，猛地跳起要躲，却被时雨一脚踹下去，靴子稳稳地压在这人的喉咙上。</p>

这阴狠……其他人求饶：“少侠饶命！”</p>

时雨淡声：“央央病了，我不想杀太多人，我要给她积福。你们全都跪下，给央央祈福，念够一百遍，就能活命。”</p>

众人：“……”</p>

时雨垂目：“不愿意么？”</p>

他语气分明没什么起伏，这群乌合之众已经连忙点头：“愿意，愿意的。”</p>

――这少侠到底是谁啊？</p>

谁又他妈的是央央啊？</p>

―</p>

深夜林间，诡异地跪着十数人，可笑无比地大声祈福，胡乱地说着吉祥话。</p>

他们悲愤地讨好着这少年，却见这少年并不监督他们。他坐在树梢上，慢看天上星辰，颊畔被冷风吹拂。</p>

待下面的古怪行为结束后，时雨跳下树后，问他们：“那个九玉莲，什么时候会开花？”</p>

众人被折腾得快疯，赶紧回答：“我们有在天山的内应，说那花腊月才会开。但现在天山派已经把那里都围堵起来了，普通人很难进去啊……”</p>

时雨若有所思，他看向这些人。</p>

这些人后退一步：“你、你又要干嘛？”</p>

时雨看着他们：“你们总归要死，不如替我做事，当我手下，打探一下九玉莲。”</p>

众人：“……”</p>

――原来这人，一直把他们都当死人看待么？奇耻大辱，大丈夫谁能忍？！</p>

然而……他们打不过时雨，只能忍了。</p>

―</p>

过了十日，戚映竹觉得时雨果真不会回来了。</p>

她又开始咳血，开始整日昏迷，这让她惧怕无比。当戚诗瑛别别扭扭地来看戚映竹时，好不容易赶上戚映竹不昏迷的时候。</p>

戚映竹求她：“让那御医，给我开一些虎狼之药吧。我不想整日缠绵病榻，整日昏迷。旁人来我也不知，旁人走我依然不知。这般日子太痛苦了，我想能下地走路，像正常人一般。”</p>

戚诗瑛：“你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你现在这样，还能活一年多呢。御医说养的好，一年半两年都有可能……你要是吃那什么药，寿命也就半年了。还有你这么找死的？”</p>

戚映竹轻声：“你不知道缠绵病榻有多苦，只要能像正常人一般，半年寿命，我已知足。”</p>

戚诗瑛一窒。</p>

她说：“你不等时雨了么？”</p>

戚映竹别过脸，道：“他不会回来了。”</p>

见戚映竹目有哀意，戚诗瑛头一下子痛了。她犹犹豫豫，不敢答应戚映竹。但是戚映竹格外恳切地求她：</p>

“诗瑛，我亲身父母，是怎样的人呢？”</p>

戚诗瑛微怔，她面容有些僵，别过脸。</p>

戚诗瑛硬邦邦道：“我不知道。阿母……养母生下你没多久就死了，阿父……养父也没活几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早忘了你父母了。”</p>

戚映竹低着头：“我这一生，龟缩于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京城外的落雁山。昔日时雨总说服我，想带我走。我又期望，又知道自己走不了……而今他已经走了，我才想走得远一些，能够离他近一些。”</p>

她微微仰脸，日头映着她莹雪般近乎透白的脸颊。</p>

清风吹徐，戚映竹像是一道即将散去的月光：</p>

“我想看一看我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我想回到我出生的地方……若是我走了，我希望能死在我父母身边。我从未见过他们一眼，但想来，他们应该是极好的人。我没有缘分与他们做父母子女，但望若有下一世，能够见到他们。</p>

“诗瑛，你觉得人会有来世么？我希望有。我这一生……我不太喜欢。我想要好一点的人生。我其实不羡慕侯府的生活，我本就应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已。乡野丫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父母，他们会庇护我吧？”</p>

戚诗瑛静静地看着戚映竹。</p>

她想到她的幼年，想到养父还没有死的时候，想到风雨敲窗，养父将她护在怀里……戚诗瑛眼中泪落下，她又苦涩一笑，别过头。</p>

戚映竹轻声：“……那样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时雨。可是他会受很多伤，说不定，他有一次受伤，就会倒在我家门下。我一定会救他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p>

戚诗瑛脱口而出：“别说了！”</p>

她身子颤抖，说不出话，跑出屋子。</p>

―</p>

戚诗瑛到底答应了替戚映竹向御医说情。</p>

宣平侯府是不同意戚映竹用虎狼之药的，他们认为病歪歪地躺着，也比只有半年寿命好。但是戚诗瑛瞒下了他们。</p>

戚诗瑛觉得：反正我就是恶人。我害死戚映竹的命，让她少活那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本来就讨厌她。我这种恶人，需要跟别人说理由么？</p>

十日后，时雨进入天山地段的时候，戚映竹收拾包袱，关闭屋舍门窗，准备离开这里。</p>

她推开门要走，见戚诗瑛竟然一身劲衣打扮，牵着一匹马，等在门外。</p>

戚映竹愕然。</p>

戚诗瑛冷冷看她一眼，恶狠狠道：“你不是要葬在你父母身边么？养父养母的墓你知道在哪里么？快点，我等着埋你呢。”</p>

戚映竹望着她，微微一笑：“诗瑛，谢谢你。”</p>

戚映竹不安地问：“养父养母不管你么？”</p>

戚诗瑛嗤笑：“他们觉得愧对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你可不一样。”</p>

戚诗瑛不耐烦地催促她快一点：“你现在身体和正常人也差不多了，别柔柔弱弱地跟我装可怜。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吃你这套，我看到你那病歪歪的样子就烦。”</p>

戚映竹低低应一声。</p>

山间雪已消，景物枯荣，自有天象。</p>

戚映竹最后回头，望一眼自己住了半年的地方。她轻轻叹气，要掩木门时，垂头，目光微微一动。</p>

戚诗瑛：“你又怎么了？怎么这么多麻烦事儿？！”</p>

戚映竹柔声：“诗瑛，你看，这地上是不是有字。”</p>

戚诗瑛一听“字”，头就疼，她警惕万分：“你是要说我不识字么？”</p>

戚映竹蹲下去，用帕子擦去落叶尘埃，土地上，便映出一道极浅的字：</p>

“我去找治病的药，等我。”</p>

戚映竹怔忡。</p>

―</p>

时雨武功高强，便是他的一手字再烂，他的笔迹入木三分。雪能够擦掉，雪下的地面，却擦不掉。</p>

不知道阿四为什么没有擦掉这行字。</p>

但是戚映竹蹲在地上，看到了。</p>

她抬头，怀着复杂心情，想笑又想落泪：“诗瑛，时雨没有要离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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