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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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也, 地上铺一层浅浅的松花绿，光斑在绿海中荡着秋千。细碎草叶向上轻卷，风吹到高不可攀的松树树顶, 苍黑树冠飒飒作响, 与天比奇。</p>

时雨靠着树枝，坐在茂盛枝叶间。下方仆从们来回走过，即使抬头看, 也很难注意到那坐在树上的少年。</p>

秦随随要进戚映竹屋舍的时候, 被上方扔下来的一枚松子砸到额头。她仰头眯眼, 往树木深处看去。</p>

过一会儿，秦随随跳上了树, 见时雨曲着一条腿, 手中握着他那把常用的匕首，正在低头刻一枚木簪。秦随随轻飘飘地踩在树枝上，她蹲下来，时雨抬眸看她。</p>

秦随随沉着脸：“你拿松子砸我干什么？”</p>

时雨：“央央还在睡觉, 她昨晚睡得很晚, 现在还没起来。你不要进去打扰她。”</p>

秦随随：“……我是她的侍女哎！我就算进去也不叫打扰她，何况以我的本事，她怎么可能听得见我进屋的声音？你真是太奇怪了。自己玩儿吧，别打扰我。”</p>

她转身要跳下树，身后刺骨寒风袭来。秦随随敏锐地偏头一躲, 一道指气从她肩头擦过。秦随随盯着时雨，看这人要如何解释。</p>

时雨坐姿不变，看她的眼睛如同星河一般, 明亮郑重：“我当然能管你！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是央央的情郎。我当然不让你进去烦她！”</p>

秦随随被口水呛到。</p>

半晌她憋红着脸：“你？什么？”</p>

时雨洋洋得意：“情郎！”</p>

秦随随费解地看他半天, 她心中念头过了几遍，讶然又不信。在她的认识中，戚映竹不应该是那般会随着时雨胡闹、不知轻重的女郎。</p>

杀手与闺秀之间会有爱情么？</p>

也许有。</p>

但结局……也不过是金光御那般。</p>

秦随随想着该如何劝时雨时，时雨先开口问她：“情郎应该怎么做呢？”</p>

秦随随：“……你问我？”</p>

时雨漆黑的眼睛与她面面相觑半天，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问错人了。他竟然异想天开：“我应该去找金光御问一问。”</p>

金光御之前被时雨伤了右手，这两日未曾骚扰宋翰林的府邸，他们也寻不到金光雨的踪迹。时雨这话，说的像天方夜谭。</p>

而且时雨很快自我否定：“不对，金光御不会做人情郎。他要是会做，就不会这么惨了。”</p>

时雨低头思考，他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一瞬间，秦随随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出流光一般的辉芒。时雨的眼睛一直是他五官中最传神最好看的，但秦随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双眼中，冬阳暖融，草木争春，万物苏醒。</p>

时雨不说什么，他快速起身在树木枝杈间向下跳跃。日光葳蕤落在他颀长瘦挑的背影上，秦随随蹲在树上，慢慢开口：“时雨，你知道吧？我其实从不支持你和戚女郎在一起。”</p>

树杈间跳跃的少年警惕回头，那一刹那，秦随随隐约从时雨眼中看出少见的寒意来：“你要拆散我们？”</p>

秦随随托着下巴，摇头。</p>

秦随随道：“喜欢不一定能在一起。你是杀手，她是病弱的大家闺秀，你们两个天生身份不同，世界不同。你是要进入她的世界呢，还是要她进入你的世界？</p>

“你的世界中腥风血雨，尽是杀戮与追杀。一个娇滴滴的女郎，能受得了么？”</p>

时雨反驳：“我可以跟着她！”</p>

秦随随无言，似想不到他一个郎君，竟说要跟着女郎生活这样的话。但是……秦随随道：“她的世界条条框框，尽是规矩。你要讨好她的养父养母，她身边的所有人，从不受拘束的你，能受得了么？”</p>

时雨显然一呆。</p>

几次跳跃间，他已经脚踩实地。他仰头望着枝叶繁茂间的少女，问：“我不能不守规矩么？”</p>

秦随随笑嘻嘻：“可以啊。那就是金光御的结果啊……他不愿遵守宋凝思世界的规矩，不愿随她回家，不愿孝敬她的父母……宋凝思这不是就想回归正常，和他分开了嘛。”秦随随笑露白齿，威胁时雨：“小心你和阿竹分开，你要纠缠不清，阿竹也找杀手杀你！”</p>

时雨高声：“不会的！央央不会这么对我！”</p>

他的声音大了很多，反应着他自己的心慌。寝舍中，戚映竹刚刚醒来，正掩着帕子咳嗽。戚映竹听到外面的声音，不禁道：“时雨？”</p>

时雨应了一声。</p>

仍在床榻间靠床柱歪着的戚映竹洞察时雨的心思，不等时雨推窗翻进来，她一边咳嗽一边急声：“等一会儿再进来。时雨，我要梳妆。”</p>

戚映竹低头看自己吐下血的帕子，少年的鼻子极灵，她不敢在屋中烧东西，被闻出来。而且时雨现在整日缠着她，她寻不到独处的时间去收拾自己沾了血迹的手帕……女郎只好仓促地将帕子藏在枕下。</p>

她又缓了一会儿，才下床，点胭脂，涂丹朱，挽发髻……落雁山的这几个月，戚映竹已经学会自己照料自己。</p>

屋舍外，时雨正仰着头对秦随随龇牙：“我会学规矩的，央央也不会烦我！我要做最好的情郎，央央会喜欢我的。”</p>

秦随随嗤笑：“无心的人，都读不出别人的心，怎么做最好的情郎？”</p>

这一刹那，树叶在风中瑟瑟，地上树影如潮水涌落。时雨沉静万分地立在树叶斑驳下，光斑眨在他长翘的睫毛上。</p>

时雨眸子微缩，看她一眼。</p>

蹲在树上的秦随随立即扣紧枝杈，身子绷起――在这一片刻，她是感觉到时雨那很少显露的杀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