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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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红着脸微笑：“嗯。”</p>

只是戚映竹体力不好，二人只玩了一会儿，她便开始喘息微微。她想撑着，让时雨多尽兴，便咬着牙不说。待时雨发现的时候，戚映竹脸色已有些苍白。</p>

时雨一怔后，眸子沉下。他眼里的笑和欢喜尽消失，黑暗冷淡，颇有些吓人。他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戚映竹的气，他张口想说她，但是见戚映竹羸弱无比的模样，又说不出口。</p>

这恐是第一次，戚映竹见到他没表情的样子，却不觉得如何害怕。戚映竹轻轻地去拉他的手，探过脸看他。少年哼一声别过脸，戚映竹微笑：“别生气，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你带我出来玩，我很高兴的。”</p>

戚映竹劝他：“你自己去逛吧，我在这里等你。”</p>

二人所在的，是两道街巷的交叉口。路口有清河蜿蜒，河边灯火通明，小贩摆摊叫卖，民风淳朴而热闹。</p>

时雨望望灯火通明的人流处，不知为何，他明明很喜欢这些，但是央央不能陪他一起，他便也觉得了然无趣。时雨闷了一阵子，陪戚映竹站在河边，不肯离开。</p>

戚映竹对他心里生歉意，又很着急，想让他高兴起来。</p>

戚映竹盯着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女郎发鬓多望了几眼，她在脑海中寻思一番方才二人走过的地方，确认没有疏漏后。戚映竹才拉时雨的袖子，让时雨去看。她因不好意思盯着过路人指点，而与他贴耳说话，面红耳赤：“时雨，你看那个女郎。”</p>

时雨耳尖微烫，胸膛中血液滚滚。</p>

他心潮波动阵阵，出怔了一会儿，才听清女郎在耳边说什么。时雨心不在焉地看过去，半天后，他纳闷：“你让我看一个光头做什么？”</p>

戚映竹汗颜：“不是那个，是那个！那个……头戴花的女郎。”</p>

恰逢那被戚映竹所指的女郎在人群中与自己的同伴说话间，停了步在小摊贩前讨价还价。灯火幽暗，那女郎微转了脸，面容一晃。时雨看了半天，肯定道：“她不如你好看。”</p>

戚映竹：“……”</p>

她嗔又恼，轻轻在少年手臂上打一下。</p>

戚映竹无奈地发现，她无法暗示时雨，时雨永远听不懂她拐弯抹角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永远只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时雨——“你看那个女郎头上戴的绢花，好看吧？我也想要。”</p>

时雨：“可是你走不动了啊。”</p>

戚映竹：“你不能买回来给我么？”</p>

二人大眼对小眼半天，戚映竹坚定地扮一个任性的非要绢花的女郎。时雨偏头看她半天，他不解她今夜为何这般奇怪，和以前的她很不一样。但是时雨对人情世故向来稀里糊涂，他理解不了，就放弃了。</p>

时雨不情愿的：“那你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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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入了市集，目光如梭，快速扫过两边的摊贩。旁人逛街是享受，他却如完成任务一般，心里只记挂着等自己的戚映竹。杰出杀手的眼力从来不容小觑，时雨很快找到了绢花所在的小摊。</p>

时雨仓促无比地随意买：“拿那朵给我。”</p>

时雨低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他猛地背脊一僵，大纵步飞跃而起，向后连退数步。少年诡异的退后步伐没有惊动流动的人群，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从时雨方才所站位子的后方揶揄响起来：</p>

“我以为你已经非常废物了。现在一看，警觉心还在嘛。”</p>

时雨缓缓抬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看到一个黑衣束腰的少女撑伞而立。少女长发乌浓间，梳了两绺小辫，用五色绳所编，别在耳后，让她显得俏皮可爱了很多。</p>

但时雨从没觉得她可爱过：“秦随随！”</p>

秦随随弯眸而笑，转着自己手中的伞。她闲然无比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将她的刀寄存到了何处。时雨眼睛向四方梭巡间，秦随随向他走来，时雨向后退一步。</p>

秦随随便停住步，不解地看他。</p>

秦随随很快恍然：“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被我打扰……但是时雨，你给女郎买绢花，怎么也才买一朵？大方的人，可应该全部买下，给女郎慢慢挑啊。”</p>

时雨从她的话里判断出：“你跟踪我么？”</p>

隔着人群，二人像是各自自说自话，偏偏声音都清晰地传入彼此耳中。</p>

秦随随蹙眉，苦恼道：“对啊，跟踪了你很久。看来我武功又进步了，让你察觉不到……不过也间接说明，你警惕心不如以前了。时雨，你说这怎么办？警惕心这么差，以后就不好当杀手了。”</p>

时雨打量她：“不用你管……你来干什么？”</p>

秦随随叹气：“来杀金光御啊。还有处理你的事……时雨，前两日唐琢直接点名请你接任务，你没有接，我也损失了一笔钱。”</p>

时雨反驳：“他要我杀我自己，我怎么杀？”</p>

秦随随噗嗤笑，掰起手指头数：“宋凝思发布的请求‘秦月夜’就近保护的任务，你身在京城附近，却不接。你运气不好，谁让我亲自来京城，一下子就撞上你这么大的把柄……时雨，这可是强制任务，你却不接。违背‘秦月夜’的规则了哦。”</p>

时雨道：“那又怎么样？”</p>

秦随随笑一声，为他喝彩，轻轻地鼓掌两下：“我一贯喜欢时雨你这般爽快的性子，好说话。那我问你，你是认自己违背规则了，对不对？”</p>

时雨干脆果决，周身气息收敛，与他在戚映竹面前时的放松状态全然不同：“对。”</p>

秦随随：“惩罚可是我亲自出手打你哦。”</p>

时雨道：“你未必打得过我。”</p>

秦随随不悦地哼一声，继续掰手指头：“还有，之前唐琢发布的另一个任务，你非要把什么女郎给加进去，后来又说自己不杀了，要赔偿钱财……你认不认？”</p>

时雨淡漠无比：“认。”</p>

秦随随笑：“鞭刑十，领不领？”</p>

时雨：“领。”</p>

秦随随满意点头。所以说，“秦月夜”的一众杀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时雨。从来都说话算数，不与她玩诡计玩阴谋；出了事，时雨也从来不耍赖，该领什么罚就领什么罚。</p>

秦随随觉得自己之前帮时雨在京城脱困，帮得很不错。</p>

秦随随转着手中伞，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领罚呢？”</p>

时雨踟蹰一下，他暂时不打算回“秦月夜”的主楼去，打算一直和央央在一起。他若一直和央央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时间接受惩罚。央央会怀疑，会伤心。而且长痛不如短痛……</p>

时雨缓缓向后退，口上说：“现在。”</p>

话一落，他将绢花往怀中一收，纵步转身便攀岩旗杆向高处跃。同一时间，一道长鞭如电影般甩开，并非来自下方，而是来自高处。一道青年身影从高楼跳下，时雨拧身甩开旗杆，向下跳去。</p>

人群陡乱，慌张四散，下方，一柄黑色巨伞自秦随随手中张开，薄薄利刃从伞中飞出，尽刺向时雨。</p>

时雨再拧身而退！</p>

秦随随一声笑，扬伞纵步，她将伞向外抛出，一柄长刀已从伞下抽出，被她横在身前，向时雨前身劈去。溅起的利锋之刃气卷起尘埃，人群惨叫着躲开时，时雨也被刀气劈得向后弯腰，几个翻滚。</p>

翻滚后，时雨向上跳起去抢被秦随随抛出的那把伞。一道长鞭，再次从高处甩下，这一次，时雨无处可躲……</p>

青年持伞立在旗杆上，声音带笑：“十。”</p>

时雨半只手臂都被那鞭擦到，带着劲力的鞭和寻常人的鞭可不同，一被抽到，整只手臂都开始发麻。而时雨反应也是极快，他拿不到伞后，就抢身躲入后方一帐后，躲开秦随随砸来的大刀。</p>

时雨仰头，看到黑夜中，白衣飞扬、缓缓落地的撑伞青年。</p>

时雨不甘心地盯着他手中的伞，怒：“那是我的！”</p>

步清源微笑：“稍微给你改装了一下……这不是给你带过来了么？”</p>

时雨：他们把央央送他的伞……给改得像武器一样。</p>

他一时间，都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既觉得他们不应该乱改央央给他的伞，又羡慕地想到方才甩开薄刃飞刀的伞……好像是挺好用的。</p>

时雨：“把伞还给我！”</p>

秦随随：“你能从我手里活命，躲过我的追杀，伞就还你。”</p>

步清源笑道：“时雨，今夜反应还是很快的。我的第一鞭，你躲过了。”</p>

时雨撇过脸，不屑道：“因为我知道你必然在。秦随随在的地方，我没看到你，这怎么会是正常现象？你必然躲着，等着算计我。”</p>

步清源一怔。</p>

时雨还盯着撑刀而站的少女，盯着秦随随耳畔后的小辫：“你笨手笨脚，根本不会编辫子。你梳头发肯定有别人帮你，所以步大哥肯定在。”</p>

秦随随一怔。</p>

然后秦随随喝道：“步大哥，别和他废话！时雨，你躲好了，步大哥的十鞭，我的追杀……你躲过了，这惩罚就结束了！”</p>

话音一落，二人身处不同的方位，却登时都从原地消失，向时雨拔身而来！</p>

时雨跃起便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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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开，街巷都被追杀和鞭影包围。秦随随的武功是步清源教的，那二人虽然武功不是同一路，但配合起来最是所向无敌。步清源和秦随随单独一人，时雨都不怕。只是他们两人联手——</p>

步清源慢悠悠：“八。</p>

“六。</p>

“四。”</p>

步清源：“还有三鞭。”</p>

耳畔风声都宛如刀割，秦随随的刀影也如影相随。时雨身上布满了刀伤、鞭痕，但他仍要跑，不能停下来。“秦月夜”出来的人可没有什么同情心，时雨敢停下，说不定真的会死。</p>

时雨从来没去研究过旁人会不会对自己心软。</p>

他一直以为“秦月夜”的惩罚便是这样——一定要躲。只要躲开了，就没事。</p>

秦随随也从来没告诉他，他理解的惩罚，和别人领的惩罚不一样。毕竟时雨很少受罚……秦随随懒得和时雨多说。</p>

时雨奔跑间，步伐忽地一凝，前方的人潮全都向外跑，但是却有一个女郎逆着人流向这边。戚映竹被人群撞，她仍向打斗的这边过来，风声将少女着急的声音传来：</p>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大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跑？</p>

“时雨、时雨……”</p>

戚映竹跌跌撞撞，努力向这边挤来。时雨当时是向这边过来的，这边出了事，她心急如焚：“时雨——”</p>

戚映竹忽地停了步，看到了桥头那黑衣少年。</p>

步清源手中的鞭子挥下：“三——”</p>

鞭子重重打在时雨肩上，抽得少年一口血吐出。时雨趴在桥墩上，呆呆地看着下方地面上的戚映竹。河水波光荡漾，女郎衣袂轻扬，目清唇红，殷殷望来。</p>

灯火招摇，桨声流动，桥上桥下的二人隔水对望。</p>

秦随随的刀锋到来前，时雨忽然反应过来，从桥上跳下，飞扑向戚映竹：“央央，走！”</p>

他抱住她腰身，躲开身后的刀和鞭。他随意找了一铺子，将戚映竹推进去，又抽出旁边的一条竹竿拴在门上，让门无法从里面打开。戚映竹在内拍门，时雨用竹竿撑好门后，膝盖向下弯直接借翻滚，躲开下一道鞭。</p>

戚映竹在门内拍门：“时雨，时雨！”</p>

时雨背靠着门，将喉咙间的血咽下去。他眼睛看着秦随随和步清源一起杀来，手臂麻痛无比，之前本就没养好的内伤也在这时影响战力。然而、然而……</p>

少年仰头，漆黑眼中映着两人的身形。他眼底无波，语气中没有感情：“你别出来，没事。我和我的两个朋友切磋一下……很快就好了。”</p>

隔着一扇门，戚映竹首次见识到真正的时雨，到底是什么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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