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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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怔怔地看他，时雨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眼中生起茫然。二人沉默对望，戚映竹的脸越来越烫，时雨忽然倾身，隔着窗抱她。她吓得要推他，听他在她耳边飞快说：</p>

“你的姆妈手肘上有伤，衣服破了，走路时右腿比左腿力道弱，她右腿受伤了。而且她腰骨酸痛，尾椎骨疼……她不是摔的，是被人从前往后推的。”</p>

戚映竹睁大眼睛，她听到姆妈一声唤，时雨便松开她，又不见了。戚映竹怅然若失地在窗前站一会儿，才关上窗，回应了姆妈的话。</p>

而重新爬回树上的时雨靠着树干，默默地抚上自己的心口。</p>

刚才，他心跳快了。</p>

叶震声如雨，时雨埋下头，将脸靠在膝盖上，轻声嘀咕一句：“……我讨厌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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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宇走后，夜里，姆妈首次提出要和戚映竹分开睡，她去睡隔壁的厢房。姆妈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年纪大了，打呼噜声大，会吵到女郎。</p>

戚映竹当时并未说话。</p>

成姆妈一人辛苦地在屋中哀吟时，听到叩门声。她打开门，见戚映竹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两只药膏。成姆妈一愣，对上戚映竹的视线，所有的借口在此时哑了火。</p>

戚映竹坐在榻边，挽起姆妈的袖子，为姆妈上药。成姆妈这才说起自己的遭遇：“……都是那药铺小瞧人，不给药。”</p>

戚映竹说：“那便不要去了。求人施舍，有什么用？”</p>

成姆妈急了：“那怎么行？你不能断药的……”</p>

戚映竹出了会儿神，道：“生死有命，即使吃了药，用处也不大，不过是吊着气。姆妈……”</p>

姆妈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所以你才要回京城去，嫁给唐二郎！你嫁给她，日子才能好起来，姆妈才能跟着你享福……”</p>

戚映竹呆呆地看着姆妈，垂下了眼。</p>

成姆妈见她摇摆，便再次劝说：“女郎，你即便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是过不了苦日子的，京城才适合你。人活着，总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对不对？”</p>

戚映竹问：“什么叫过得好一点儿呢？姆妈你明知道，我对唐二郎分明、分明……”</p>

姆妈握紧她的手，忽然更咽：“我知道、知道！可怜的女郎，怎么那唐二郎那般无用，拢不住你的心……可恨的时雨！”</p>

她将戚映竹抱在怀中一顿哭，戚映竹本就郁郁寡欢，被她一勾，瞬时泪水涟涟。戚映竹哭得抽泣，姆妈又反过来拍她肩，低头要她坚强起来，如何回京城……云云。</p>

主仆二人搂抱着一通大哭，心中何其酸楚。坐在房顶听她们说话的少年时雨，确实一头雾水――</p>

到底在哭什么？</p>

哭半天，为什么还要骂他？</p>

定是那老婆子天天在央央面前说他坏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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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回了自己的寝舍，放下灯后，怔怔地坐着。她有些累，在灯火中坐了一会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时雨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戚映竹这才没有被他吓到。</p>

戚映竹回头看他。</p>

戚映竹用帕子捂住自己一只眼：“我都说了，不要进我寝舍。”</p>

时雨理直气壮：“你哭了呀。”</p>

他走过来，站到戚映竹面前。戚映竹道：“你并不知道我哭什么。”</p>

时雨问：“因为你的姆妈向你逼婚？”</p>

戚映竹：“……”</p>

他果然没懂。</p>

但是他……又说的有那么点儿意思。</p>

戚映竹揉着眼睛，含糊道：“不能算逼。但是……差不多吧。”</p>

时雨“哦”一声。</p>

他反应冷淡，让戚映竹心头失落。她低下头时，时雨弯腰看她。他问：“你想我帮你杀了你的姆妈，或者你要嫁的人么？”</p>

戚映竹一惊，慌忙抓住他的手：“时雨，不要杀人！你真的……不能再杀人了。”</p>

时雨奇怪，皱了下眉，他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儿。”</p>

戚映竹见他没有明显的要杀人的倾向，松口气。她心烦无比，有些搞不懂时雨，又有些烦自己的身体拖累住自己。她坐在那里发呆，时雨俯眼看她，问：“你真的想嫁人啊？”</p>

戚映竹被他这么直白地问，一抬头，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脸红，别过脸：“……你不能这么突然问我这么失礼的问题。”</p>

时雨：“……你好麻烦啊。”</p>

戚映竹听出他语气里的抑郁，不知为何，她心情竟跟着好了一点儿，不复在姆妈那里的低落。戚映竹婉婉抬起自己用帕子捂住的眼睛，睁着一只眼看他，些许娇俏：“那你呢？”</p>

时雨：“嗯？”</p>

戚映竹：“你会、会……会么？”</p>

时雨迷惘：“会什么？”</p>

戚映竹涨红脸，憋出来：“你会娶妻么？”</p>

时雨：“啊？不会吧。”</p>

戚映竹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绮思，她对时雨的世界更充满好奇。戚映竹问：“为什么呀？”</p>

时雨偏头想了想：“因为，大家都不娶妻啊。”</p>

戚映竹迷茫并惊讶：啊？江湖人不娶老婆？不对吧？</p>

戚映竹怔怔地看着他，时雨飞散的目光向她定过来。他打量着她，戚映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站起来，不敢在这时候进内舍，怕时雨跟过去，她便掩饰性地走向书桌前。</p>

立在窗下的桌案前，戚映竹心头乱如麻线，然她低头看到自己书桌上的宣纸，心头忽然想起一事，抿起嘴。</p>

时雨声音在后：“你笑什么？”</p>

戚映竹连忙抿直唇。</p>

时雨依然闲闲的：“你又不笑了。”</p>

戚映竹僵立：“你怎么知道我笑不笑？”</p>

时雨：“有声音啊……你听不到么？”</p>

戚映竹郁闷，她连他的脚步声都经常听不到，怎么会听到其他声音？她心里对时雨涌上了许多羡慕，如果她身体好一点，如果她也有武功，她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也可以自己活呢？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依赖别人？</p>

戚映竹想到时雨，便忽然想到了一桩被她在心里暗笑了许多的故事。</p>

戚映竹拿起笔，对身后的时雨嗔道：“时雨，你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字？”</p>

时雨靠着墙，看到她半张脸，眼睛很亮，皮肤很白。他走向她，手中捏着三根银针。他已然又下定决心要杀她，并且准备实践。时雨心脏急跳，杀人竟第一次让他觉得紧张，让他手心出了汗。</p>

戚映竹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怒起嘴，让出位子让时雨看。时雨向纸上一瞥：“你名字嘛。”</p>

戚映竹目光揶揄：“你念啊。”</p>

时雨被她眼中的笑望得大脑空白，他乖乖地低头，看宣纸上的字，他全都认得：“戚日央！”</p>

他本不认识第一个“戚”字，但是戚映竹自己说自己是“七女郎”……时雨暗自为自己的聪明得意，然他很快想到他要杀了她，心情又低沉下去。</p>

戚映竹忍笑，她在“戚”和“映”后又多写了一个字，向时雨努嘴。</p>

时雨盯着她嫣红的唇。</p>

戚映竹：“这才是我的名字！”</p>

戚映竹见他只顾呆呆看着自己，好似压根没明白。戚映竹心中羞涩，却只能引导时雨：“我叫戚映竹，这个字是‘映’……后面还有字的。”</p>

少女想了想，在旁边写下“时雨”两个字。她可以将“时”字写得分开宽广，低头道：“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日寸时，天上雨……难道你名字叫日寸雨嘛？</p>

“时雨，你弄错我名字了。”</p>

戚映竹说了半天，身后一直没声音。戚映竹为了这个不好学的少年操足了心，她回头面向他，却冷不丁，眼前白光刺目，差点扎向戚映竹的眼睛。时雨一把在她腰上一推，她被向后推得磕在桌上，腰骨钝痛。</p>

戚映竹呆呆地看着时雨手中举起的三根银针……若非他推她一把，三根银针便会准确地刺入她眼睛。</p>

二人对望。</p>

戚映竹脸色苍白起来：“时雨……你要弄瞎我么？”</p>

时雨脸色同样苍白起来：功亏一篑……还被她看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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