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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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皎皎, 山雾寥寥。</p>

坐在台阶上的戚映竹气息被拂得波动连连，鱼儿戏水般的感觉，来自时雨。他脸与她紧挨, 一手将她的手按在台阶上。他充满着戏耍与好奇, 也许他并没有太多实践，但是常年混于三教九流的成长环境，让他懂得太多了。</p>

他便想用在他喜欢的央央身上。</p>

那舌儿比世间最滑的小鱼都要游得快, 水流潺潺, 鱼儿穿梭, 鱼儿可知道，那水温渐渐滚烫, 要将其煮沸？</p>

绵绵的气息, 相蹭的睫毛，红润的嘴巴。</p>

时雨气息微急，他扣住她手腕的手力道加重，脸向前挨得更近。他所有的表现, 都流露着一个“不能满足”的讯息。他的脸颊也变得红起来, 他的心跳声乱了。</p>

戚映竹锁骨轻耸，若说时雨变得迫不及待毛手毛脚，她则早就被煮熟了。她呼吸跟不上，因体弱而气微，心跳也因此变快。她身体开始撑不住, 眼前阵阵发晕。她心里明白这种让她手脚发麻、心口沉甸甸向下飘的晕眩感，与她平时生病时的头晕不同。</p>

戚映竹后背抵在了廊柱上，她侧过了脸, 躲开了时雨的紧迫。</p>

他尤不自觉，红唇微噘, 太傻了。</p>

戚映竹手抵在他肩上，推他：“时雨，好啦。”</p>

时雨睁开眼，湿润而过黑的眼神盯得戚映竹心跳乱飞。她移开目光不敢看他，时雨不死心道：“我还没有教会你。”</p>

戚映竹涨红脸，手指拧着袖口的纹路，低着眼睛重复一遍：“……好啦。”</p>

时雨失望地垂下眼，然而他心神躁动，不能平息。他来见她时心如止水，以为她不会再见他，但是戚映竹给了他希望……聪明的时雨凑过来，大着胆子轻轻在她脸颊上一嗅。</p>

戚映竹脸红得说不出话，时雨得寸进尺，在她耳边有点儿期待地问：“我们能不能睡啊？”</p>

戚映竹：“……”</p>

她僵硬地抬头看他闪着星辰光芒的眼睛，她心里古怪，一是因自己被时雨天真而期盼的问题弄得赧然羞窘，二是因为……这样的话，时雨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了。</p>

他一直很期待。</p>

就好像他和她相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样。</p>

此年代男女并无大防之说，戚映竹还是侯门千金时，便听说过许多贵族男女私下厮混的混乱事迹。贵族圈如此，想来江湖人士更加不羁。只是戚映竹的养父宣平侯迂腐，戚映竹又体弱，她自来得到的教育，未免不如时下女郎那般大胆纵情。</p>

戚映竹抿唇，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想这样？”</p>

时雨诧异，不懂她怎么会有这种疑问。他道：“因为……快乐？”</p>

戚映竹被噎住。</p>

她已委婉地对他表露自己的心思，却不知时雨是否知道。她想问他，但她羞得开不了口。她只能将时雨的表现理解为他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但是两人实则认识只有半个多月，他就想、就想……</p>

戚映竹红着脸说：“太快了。我们才认识几天啊。”</p>

时雨微偏脸，盯着戚映竹。在他的世界中，江湖男女看对眼，春风一度十分自然。他以为这没什么，他为此做好准备，一直期待着……她却说太快？</p>

时雨忽然问：“你不愿意和我睡觉，是因为我是怪物，让你害怕么？”</p>

戚映竹愣住，抬头看他。</p>

时雨观察着她，长睫毛闪动：“你是不是嘴上说着还想和我见面，但其实你已经不想和我见面了，只是想稳住我？等我以后再找你的时候，你就找很多卫士保护你，来擒拿我？因为我是怪物，冷血……动物，不像正常人，你害怕我报复，也怕我这样的人祸害世人，所以就想办法让我先乖乖离开？”</p>

戚映竹呆呆地看着他。</p>

时雨非常无所谓，他翻着眼皮，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了除了“睡觉”以外的沟通欲。他说了一长串他的猜测，还对她眨眼睛扮可爱，他压根不觉得他说的是多么奇怪的话。</p>

戚映竹心一点点发紧。</p>

她轻声问：“时雨，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不是……有人这样对过你啊？”</p>

时雨和她说话间，撩起的那点儿欲缓缓落下。他好玩地抓着她颈旁落下的一绺青丝，缠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玩。他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回答她的问题：“有啊。”</p>

戚映竹：“是你小时候么？你那时候多大？”</p>

时雨想了下，恹恹道：“忘了。”</p>

戚映竹追问：“是这么对你的人太多，你记不住，才忘了么？”</p>

时雨天真回答道：“不是呀！是因为我把他们都杀了，我已经杀了的人，为什么还要费脑子去记住啊？我才懒得记。”</p>

他暴露出了他本性中无情的那一面，戚映竹与他相挨的手指轻轻一颤，向后缩了一下。时雨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他手指仍缠着她的长发玩，而他眼睫微掀，乌灵漂亮的眼睛看向她。</p>

戚映竹面容苍白，看他的眼神几分躲闪。</p>

时雨反应过来，急忙轻挨过去，怕她离开一般张臂抱住她。他说：“你别害怕，我不会杀你的啊。我好喜欢你的，就算你让好多人来杀我……我也不会杀你的。”</p>

他怀中的少女并没有躲，时雨便大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她鼻尖上。他拙劣地作出与她亲昵的架势，满不在乎：“你这么弱，这么漂亮，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杀你的。”</p>

戚映竹心乱。</p>

她意识到他生了误会，她仰起脸对他说：“时雨，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害你。我、我……我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去伤害你的。”</p>

时雨随意地点下头。</p>

戚映竹抿唇：“我若是伤害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连……连明年都活不过。”</p>

对一个病魔缠身的人来说，这样的誓言，太狠了。</p>

时雨呆住了，他这才认真地看向她，将她说的话听进了心里去。他怔怔地望着她，戚映竹羞涩万分，然而为了让时雨记住自己的话，她鼓起勇气说下去：“时雨，在我心里，你不是怪物。那些人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怎会是怪物呢？”</p>

时雨突然冒了一句：“因为我没有感情。”</p>

戚映竹：“你怎会没有感情呢？你记得你救了我好几次么，坏人们把我抓走，你去救我，你还生气地杀了他们……虽然杀人不对，你以后也不应该再这样，但这些都是感情啊。你会笑会说话，你也有心跳，你怎么会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呢？他们骗你的。”</p>

时雨张口，他几次想反驳，但是又觉得她在说自己的好话，他为什么要反驳夸自己的话？</p>

时雨纠结着闭了嘴。</p>

戚映竹对他抱有美好的幻想，她想象中的他不是真正的他，时雨沉默着没有打破她的幻想，因他也因为她的幻想而沾沾自喜。常年被人用恐惧眼神盯着的人，当有一人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时雨也愿意做一个正常人。</p>

他自己其实知道自己是怪物，他在“秦月夜”的时候私下也听别人说过，旁人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只有他没什么感觉。</p>

他早就接受自己不正常……然而有一天，有人说，他不是怪物。</p>

时雨静静地品呷着这份快乐，兀自决定他要珍藏这份快乐。时雨坐直身子，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喜欢你，我不是怪物。”</p>

戚映竹笑他可爱，又因他再一次直白地表露喜欢而用手背挡住半边脸：“……不要总将‘喜欢’挂在嘴上呀。”</p>

时雨抓开她挡脸的手，凑到她眼皮下，她眼睛乌灵灵水滴一般，脸被他气息熏得更红。时雨决定守护她，问：“你不想跟我睡觉，那我们今晚做什么啊？”</p>

戚映竹想一会儿，低头轻声说自己那少女怀春的幻想：“我以前生病卧床的时候，就想有一天，有人陪我一起看月亮。”</p>

月光跳在他眼睛里，他就像她的月亮。戚映竹眼波荡开，时雨笑露虎牙：“那我就陪你一起看月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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