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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金册宝早已在册封之日前,已经打造而成,并送内阁镌字。
皇贵妃册为金册十页,每页高七寸一分,阔三寸二分,用八成金,十有五两;皇贵妃宝印为金宝,蹲龙钮,六成金;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玉箸文。
接下来由大学士一人,朝服,立节案之东。册封正使傅恒、副使陈宏谋皆穿朝服,立丹墀之东,均西面。钦天监官报时。正使由东阶升,副使从,至丹陛左北面跪。大学士诣案奉节,由殿中门出授正使。正使受节,偕副使兴。所司举册、宝案从降中阶,仍设亭内,导引如初。
此时,内銮仪卫也早已在储秀宫门外,预先准备好了皇贵妃仪仗。内监设节案、香案于宫内,正殿的正中设册、宝案东西各一。
两位册封使傅恒和陈宏谋既受命,由协和门至景运门外,正使西面,将册封的节杖授予内监。内监奉节杖,内銮仪校舁册、宝亭至宫门,奉册、宝随节,进储秀宫行礼。
婉兮早穿戴好了礼服出迎于宫门内道右。
随行内监奉节、册、宝陈于各案,退。婉兮就拜位北面跪。
女官宣读册文、宝文。
册文曰:“朕惟彤闱赞化,本敬顺以扬庥。紫掖升名,表恪恭而锡庆。爰稽彝典,式播温纶。咨尔令贵妃魏氏,早侍深宫,夙娴懿范。襄廿年之内治,麟趾凝祥,超九御之崇班,凤章优秩,自膺册命。”
“益茂芳徽,祇事小心,克承欢于璇殿,含章明顺,更流誉于椒庭。兹仰奉皇太后懿旨,以册宝晋封尔为皇贵妃。尚其勉副慈恩,光昭壸德,永怀淑慎,辉翟服以垂型。弥凛谦冲,绵鸿禧而迓福。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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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恭受册、宝,行六肃三跪三拜礼。毕,送节于宫门内道右。
这一应册封的仪轨,均如皇后受册之仪。
内监持节至景运门,将节杖交还给册封正使傅恒。傅恒持节,陈宏谋跟从,诣后左门,向皇帝复命。
待得交还节杖,傅恒身为册封正使的使命已然完成。他立在太和殿前,远远望向储秀宫的方向——
九儿,已经成为了大清的皇贵妃!
这是从顺治爷盛宠董鄂氏,封董鄂氏为皇贵妃之后,整个大清后宫里一百年来,在皇后健在之时,唯一名正言顺的“活的”皇贵妃!
兴许是今日的天太蓝,阳光太明媚炽烈,傅恒只觉鼻尖儿发酸,眼里已是模糊了。
真的,便连他从前都不敢想,九儿有一天竟然能登上这高高在上、无人能及的皇贵妃之位去!
终究,那董鄂氏是出自满洲勋贵世家,而九儿——是出自内管领下的汉姓女。这身份门第,与董鄂氏之间不啻天差地别去。
可是皇上他,却竟然做到了,竟然将这样令人不敢想象的实实在在的殊恩,独独给了九儿去啊!
他知道他自己是该高兴的,为了九儿今日的荣耀,也为了皇上这些年对九儿不渝的情……
可是,他此时此刻,为何却只想丢掉这当朝首揆的身份,只想丢开这太和殿上谨肃而立的朝臣们,只想立即转身就跑出宫去,跑回家中,将自己关起来,大哭一场去呢?
九儿,从此他只能高高仰头,向那高高的云端之上,仰望着她了吧?
翌日,按例,受封的皇贵妃应当诣皇太后宫,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赴皇帝前行礼,皇后前行礼。
婉兮知道,前后持续三天的册封礼,到了今日,才是最大的考验。
此时婉兮身在紫禁城,可是皇太后还在畅春园驻跸,故此婉兮要去给皇太后行礼,便又要赴畅春园。这一路又是车马劳顿,皇帝也曾悄然说过,可以因皇太后不在宫中,而暂时免了给皇太后的行礼;等皇太后回宫之后,再补过就是。
婉兮倒是含笑拒绝。
“爷是奉皇太后懿旨册封我为皇贵妃的,那我自当先赴皇太后宫谢恩,得了皇太后的点头,我才是正式成为大清的皇贵妃了。”
皇帝终是有些不放心,捉住婉兮的手,“皇额娘那边……”
婉兮含笑点头,“我都明白,爷别担心。昨日之事,昨日已毕。”
皇帝这便起身,“也罢,爷陪着你去就是!”
婉兮含笑,赶忙抽开手来,“爷可别介!若见爷陪着我去,皇太后反倒会不高兴;再说我马上都四十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片子……爷放心叫我去吧,我担得起皇贵妃之位,那我便自然得扛得起皇太后的打量去。”
皇帝缓缓点头,“也罢。若皇额娘她故意刁难你,你回来就跟爷说。”
婉兮莞尔一笑,“我要是有扛不住的,那回来跟爷说;可若是我自己能扛得住的,那我就不告诉爷了,爷也不必担心就是~~”
婉兮独自向畅春园去。
没有皇上的陪伴,倒不要紧。终究册封礼的规制在那儿摆着呢,得先到皇太后宫去行礼,回来再单独到皇上面前行礼。这是固定的仪轨,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那便没有叫皇上陪着去见皇太后的道理。
婉兮只是……还是忍不住侧眸,望了望自己的身边儿。
马车外,玉蝉、玉萤她们自然都跟随着呢,婉兮并不孤单。只是……婉兮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每逢大事都有玉蕤坐在身边儿。
而今日,她身边空了。
当她终于走上这后宫之巅,却终究,唯有自己一个人一级一级迈上那玉阶去了是么?
畅春园里,内监们早预备好了香案、拜垫等,婉兮进内给皇太后行礼,接下来永常在又带着畅春园中众人给婉兮行礼。
皇太后高座受礼,看今日婉兮这般凤冠、明黄礼服而来,心下也是五味杂陈。
皇贵妃的服制,虽说与皇后还是有细微差别,但是整体看起来,已经几可乱真去。
这便是其他位分的冠服所不能相比的。
尤其是这一身从此可以正正式式穿着的明黄!
皇太后觉着婉兮这一身衣裳,有些晃眼睛,这便闭了闭眼,这才缓缓道,“按说前日你宫里的瑞贵人才在我这畅春园里落了水,今日叫你过来给我行礼,是难为了你……我便也与皇帝说了,若你因为这事儿不自在,倒也不必非要今日来给我行礼。”
婉兮面色沉静,不带荣耀喜色,却也并无卑微胆怯,她只是那么不卑不亢地沉静听着,继而悠然答,“瑞贵人落水,自是在媳妇心上戳疼了去。可是落水是意外,册封礼却是早就定了吉期的,此乃天意,人力不可扭转。”
“况且便是玉蕤也必定睁眼看着,她也希望我顺顺当当行完册封礼去。那我就更要如期来给皇额娘请安,这是天意,是皇上的圣旨,又何尝不是玉蕤的心愿以偿去呢?”
婉兮这样的沉静,叫皇太后反倒心下一晃。
“皇贵妃,你自称什么?‘媳妇’?!你又叫我什么,‘皇额娘’?!”
婉兮静静抬眸,“回皇额娘,媳妇正是如此称呼您,以及自称的。”婉兮抬起下颌,面上浮起端然玉光,“因为媳妇已经是大清的皇贵妃,便也已经是皇额娘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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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也有些咬牙。
终究从董鄂氏之后,百年来大清后宫再没有过名正言顺的皇贵妃,没有几个当太后的会听见皇贵妃这么称呼自己的。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在我眼前如此称呼。我不习惯,怕你自己也不习惯。”
婉兮却摇头,“皇额娘多虑了,媳妇没有半点不习惯。虽说媳妇进宫已经二十多年,在皇太后跟前的自称,从‘奴才’变成‘妾身’,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才可自称一声‘媳妇’……可是媳妇早已做好了这个心里的准备,故此张嘴说起来,再自然流畅不过。”
“而皇额娘说不习惯,也自然是刚刚听见媳妇如是称呼。媳妇相信,只要皇额娘多听听,听惯了,就好了。”
皇太后有些恼火,“皇贵妃,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婉兮垂首,微微含笑,“回皇额娘,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跟年岁和位分都无太大关系,您说是么?”
皇太后不由得挑眉,“你想说什么?”
婉兮轻轻摇头,“媳妇说自己啊。当年十四岁,如今快四十岁;当年进宫初为官女子,如今身在皇贵妃之位……媳妇还都是自己原本的性子,不会改了自己最初的心意去。”
婉兮说着缓缓抬头,凝注皇太后,“媳妇当年见到的皇额娘,与今日拜见的皇额娘,也还是一般无二啊。媳妇托庇皇额娘的教诲,皇额娘不变,媳妇自然也不敢变。”
皇太后喉咙有些堵。
“皇贵妃,你仿佛话终于话!”
婉兮却回眸一笑,意态闲适,“看皇额娘这畅春园中,山清水秀,倒当真是‘画里有画’。皇额娘在这畅春园中,上承圣祖康熙爷之明;下接皇上之孝心,身在这画中,当真福分堪比西王母,自该福寿双全,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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