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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们还未至,稻生和野狐随后闯了进来,野狐道:“大哥,据李少瑜说,尹玉钊带着大嫂,往洛阳方向去了。”
季明德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率先一步追了出去。
傍晚,乌云自北而来,笼罩整片平原。季明德纵马奔在最前面,于渭水畔勒缰,此时要分道了,南是秦岭,东是洛阳,唯有这两条路可走。
探子上前,报道:“大都督,据马蹄来断,尹玉钊是去了洛阳。”
季明德望着北方急催的乌云,狂风席地而卷,雷声阵阵,这是要下暴雨了。他调转马头,道:“调咸阳大营十万人,入秦岭,地毯式的给我搜。”
尹玉钊的诡兵之计而已。东下洛阳,他的人已全部被绞杀,去了就是找死。尹玉钊带的人少,肯定是入了秦岭,唯有秦岭之中,易藏难寻,还能耍的他团团转。
大舅哥不止想带走宝如,还想羞侮他,但到了此刻,无论什么样的羞侮,他也只能受着。一次没能杀死,这次绝不能放过。季明德咬牙切齿:“传令三军,见尹玉钊,必须生擒,能生擒他者,赏黄金百两,封万户侯。”
秦岭之中,一户农家小院。
侍从们霸占了这家的院子,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
秋季的暴雨说来就来,从瓦檐上串成珠子一般往下落着。宝如怀里抱着才醒过来的小裴秀,孩子大约几天没吃过东西,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宝如掰了点干饼,泡在米汤里头,一点点给这孩子喂着。
小裴秀极为乖巧,吃一口,阖一下眼睛,有气无力的吃着开水泡饼子。
李少源叫尹玉钊拿铁琏拴在屋檐下,站在倾盆如注的大雨之中。
等到尹玉钊出门了,宝如揪了块干饼子,隔窗喂给李少源吃。他于雨幕中抬起头居然笑的有几分欢畅:“宝如,玉卿答应与我和离了。”
宝如把块干饼子喂给他,悄声问道:“你觉得咱们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李少源一笑,嚼着饼子:“放心,沿途我做了记号,二哥很快就会追来的。顶多不过半夜,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宝如怀里抱着个孩子,倚坐在两扇叫烟火熏成油亮的旧窗框边,声音不大不小,于涮啦啦的雨声中,刚好够李少源听得到:“在秦州的时候,接到退婚书,我曾经上过吊的。你大约不知道吧。”
……
“并非活不下去,也并非走投无路,只要想活着,人总是能找到活路的。但我想,因为那一纸血谕,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李少源没了,荣亲王府的世子妃之位没了,我十四年努力,学着想要做一个王府的中馈夫人,可那一切都没了,于是我就投梁了。”
李少源半片干饼子还在嘴里嚼着,抬头望着宝如,一双秀致的眸子在雨幕中一眨不眨:“我从未听你或者任何人提起过。”
宝如道:“所以,你的那个姑娘早在秦州的时候就投梁了。活下来的,是从此不想做世子妃,也不爱李少源的那个宝如。”
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李少源低声道:“我明白了。”
宝如笑了笑:“所以,你可以和玉卿和离,但你得清楚,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雨珠劈头盖脸往下砸着,砸的李少源喘不过气来。迄至今日,他才知道宝如曾经还上过吊,难怪在风雪关山路上相逢,她不会出来见他。
她于他的爱,早在投梁时就已经交付完了,便爱过又如何,她曾为他死过一回,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活在她的回忆里了。
李少源隔窗望着宝如,她穿着件农妇家的褂子,垂眸细心的哄着怀里的孩子吃饭。离的那么近,可又隔着天与地的鸿沟,他此生也触不到他的姑娘了。
片刻后,尹玉钊回来了。他一脸焦灼,似乎分外的不安。
在暴雨如注的院子里呆立片刻,他疾匆匆冲进门,冲到李少源面前,劈脸就是一巴掌。
李少源袍面磨没了,地上一摊子黯淡血迹,从没了颜色的裤管上往下流着,那是磨破的膝盖渗出来的血。逃难途中,尹玉钊把李少源拴在马后,任他跟着狂奔的马一路奔跑,人跑不过马,很长一段路,他都是叫马拖着跑的,但就算那样,唯有两条腿可以动的人,他居然给季明德留了暗号,叫季明德能于几个时辰中迅速的追入秦岭。
再一脚踏入心窝,尹玉钊咬牙切齿:“狗东西。我的宝如原本是个无比机智聪慧的姑娘,就是叫你这厮养成了个傻子,你算不得男人,你就是条家养的狗,绳子拴在骨殖上,永生永世,灵魂都无法逃脱季明德的梏桎,老子鄙视你。”
李少源笑着仰起头,血从唇角往外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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