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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质管身虽不过三寸长,但上面錾刻的花纹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扭动管身,上面刻着个穿一品诰命服的妇人,身边跟着个梳冲天髻的小丫头,一个男子与妇人并肩而站,在看不远处的孩子顽笑。
管身虽小,錾刻之功一丝不拉,妇人脸上的笑,和孩子的顽皮,皆活灵活现。
这是当年她父亲赵秉义打给姨娘同罗绮的,同罗绮虽不说什么,却明白丈夫无法立自己为正妻,意图在细小之处表现自己是他心中唯一的心思,所以一直随身佩戴,从不离弃。
其实赵秉义给段氏也打过一套,上面亦是同样的妇人,同样的孩子,但孩子多添了一个,那是赵宝松,她哥哥。
父亲一点小心思,宝如两面跑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但看破不说破。嫡母庶母,皆是藏宝一样藏着,给对方从未露过一丁点的蛛丝蚂脚出来。
这于同罗绮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除非死,不会给别人的。
余飞埋头在地上,哽噎着哭了起来:“嫂子,坎儿便是为这个没的,我也是心中有愧,想求个良心安良,我在长安出现过的事情,您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大哥,否则,我……”
坎儿,那个孩子大约跟宝如同年,是四个孩子里面生的最好的一个,自打到长安见过一回面,宝如就再也没见过,这么说,他是叫季明德给杀的?
宝如一直知道同罗绮的死和季明德有关,但她一直在逃避,不想知道的更多。
明知不能好奇的,可一个柔弱的,那么爱她的女人,不要自由,只要她的胎衣和乳牙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死了,她再这般逃避,会不会太残酷了点。
宝如欠着腰,缓缓屈膝坐到了地上,依靠在书架上:“你在哪儿见的她?什么时候见的?当时你大哥在不在?当时你们一起还有谁?”
余飞道:“我们是在秦州接的手。就我和大哥,还有坎儿三个。据说齐国公是怕官府的人知晓,才会委托土匪来护送那位夫人。”
这顾虑,其实是为了尹玉钊。他在长安为禁军侍卫长,若知道,必然不会任由尹继业带走同罗绮。
宝如坐在毯子上,余飞就跪在她身边不远处。
她肚子颇鼓,席地而坐很不舒服,一手缓缓抚上微鼓的肚子,柔声道:“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你大哥。”
这是头一回,宝如从当事人的口中,知晓姨娘从岭南往秦州的一路。
听说在秦州,监察御史季墨竟然还将她带回官驿住了几天后,宝如揩了把眼泪。和着余飞冷静的描述,宝如越听越觉得心慌。
苦豆儿半晌等不到宝如,上来敲门了。
宝如高声道:“我在此看会儿书,你们且吃着茶,慢慢等着便是。”
在余飞的描述中,这趟差事,对于秦州土匪来说,算得上是个大活儿了。
不过一个妇人而已,越关山,再渡个黄河,翻个乌鞘岭,酬金却高达七千两银子。
方升平一听是赵秉义的妾,下意识便有些瞧不起:“在老子看来。妾这东西,跟只家养的猫差不多,养妾不如养条狗,狗只认一个门庭,便再穷再困,认准了主人就会跟随。
猫却不同,那里有闲适的窝儿,它便往那里钻。罢了,为了七千两银子,明德走一趟吧,不过一个妇人,赚趟钱,也跟尹继业拉拉关系,往后过永昌道,叫他高抬贵手,勿要再整天喊着剿匪剿匪。”
为了凉州大都督不剿匪,秦州土匪对于那趟差事格外郑重。
季明德带着两个小土匪,一架马车三摇四晃。一路上走的久了,余飞和坎儿两个渐渐便有些喜欢那生的貌美,又性子缓柔的妇人,因她称自己姓齐,俩人便称她一声齐大姐。
季明德初时不苟言笑,但余飞渐渐发现,待他和坎儿睡着,他就会找她去聊聊天儿。究竟聊些什么,因为声音小,余飞并不知道。
漫长的旅途,一夜又一夜,匪走的当然是匪道,住的,也皆是山洞窝子,烂墙残桓。有天夜里,余飞被哭声吵醒,仔细一听,原来是那齐大姐哀求季明德放了自己。她说自己有个女儿,会在秦州等她,这要季明德肯放了她,无论想要什么,她都会给。
说到这里,余飞停了停,看着宝如。
宝如揩了揩眶边的眼泪,低声道:“没事,你继续说。”
余飞于是又讲了起来。
他和坎儿皆是傻孩子,也觉得这大姐一路上给他们洗衣服,洗臭裤子,还给他们捉头上的虱子,人实在生的美,性子也好,于是商量着恳求季明德,不行大家一起赔银子,让季明德把她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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