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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茵又道:“且不说这个。你爷爷当年是做过宰相的,你爹曾掌督察院,干的全是得罪人的活儿,结下的梁子也不知有多少,那些人心里怀着仇怨,若是暗中给你下绊子叫你吃闷亏,怎么办好呢?”
说着,她还挤了个眼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等到了长安,彼此间的帐才要慢慢算。胡兰茵此生也忘不了,这看似绵软的小丫头,在朱圉山上忽而变成一只狸猫一样,险险要了她的命。
宝如在她面前露过獠牙,也摸到了胡兰茵的底,两房妻子,皆见过彼此最凶狠恶毒的一面,她一笑:“若有那等事,大约明德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姐姐。”
胡兰茵脸色微微一变。她之所以提前赴长安,是奉季明德之命,稳王定疆,以知府遗孤的身份,现身说法,从朝廷替季墨要兵要银子。
她如今是站在跟宝如全然不同的高度上,赵宝如亦府败人亡,可她如今依旧是只井底之蛙。而她,手握几十万两银子的巨财,肩负着最重要的任务,如今是站在和季明德,季墨同等的位置,秦州都护府成立,她将是其中最大的功臣。
胡兰茵再往前一步:“明德的前途无可限量,夫妻之间,也非仅有小情小爱就能维持,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贫贱夫妻百事哀,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就会磨灭那点小情小爱。
到那时,明德才知银子的重要,和我胡兰茵的重要。我在长安着你!”
赵宝如不过一朵叫季明德呵护着的,雏嫩嫩的小花朵儿,可她胡兰茵不同,她是他的同谋,同伴。
花儿易枯,同谋却会长伴左右,天长日久,胡兰茵觉得自己总能等到赵宝如死的那一天。
两房妻子之间杀气腾腾,这要叫陇南书院那帮举子看见,又不知得替季明德担多少心。
远远看着胡兰茵离去,宝如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暗道亏得他黑心黑肺六亲不认,若稍微软些的男人,都调停不好这两房妻子。
朱氏还在病中,叫胡兰茵一辆马车拉着,摇摇晃晃也要去翻关山。
来年二月,宝如和季明德两个也要奔赴京城了。
他们前往京城,是要投奔李翰的儿子李纯孝,借住他家。他在长安城里开了家私塾,教授一群童生。
杨氏生怕自己去了要多赁屋子多费口粮,坚决不肯跟着去。宝如坐着毛驴,季明德牵着缰绳出了秦州城。
杨氏送了五里不够,还要再送五里,一路唠唠叨叨,一会儿叮嘱宝如照顾季明德,一会儿又叮嘱季明德照顾宝如。
一对冤家,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放不下心肠,又不敢哭,粗黑的手拉着宝如的手,一再嘱咐:“无论如何先熬着,待明德中了进士,娘把咱那院子卖了,就往长安照顾你们,好不好?”
宝如连连点头,远远看着杨氏在寒天枯枝间招着手儿,忍不住也抹着眼泪。
季明德牵着头倔驴子时时回头,老娘还在那儿招手。
毛驴上搭着方花褥子,宝如就坐在那花褥子上头,穿着件很可笑的花棉袄子,棉裤里也不知壮了多少羊毛,厚墩墩的。棉鞋更是夸张,大到她几乎提不动走路。
这当然全是杨氏的好心,将她裹成个熟羊毛胀成的熊一般。
眼看春暖,一般年青的小妇人,见这等丑陋臃肿的衣服,自然不肯穿着,宁可冻死,也要穿那有颜色有腰身的锦衣,宝如就这点好,自己什么也不会,便任凭杨氏摆弄,这大约也是她们婆媳相处融洽的原因。
衣着臃肿的像头熊一样,她冻的鼻青脸肿,在小毛驴上一颠一颠,不住的挥着手。
季明德是男人,要抗冻的多,只穿着行远路的半长黑衣,束腰绑腿,麻鞋打底,他仰头道:“春雪还未化水,辛苦你再熬一熬。等到了清水,咱们换辆马车,你就不必这样苦熬着冻脚了。”
宝如望着他笑温温的脸,暗道这男人越看越顺眼了,若不是他提及马车,她都要忘了他是秦州八县地头蛇的事儿呢。
她道:“这毛驴行路又稳耐力又好,我坐着很舒服,又何必再换马车。再说,那马车必是黄四黄五他们打家劫舍劫来的,我便坐着,也不舒心。
我只要毛驴,不要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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