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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惧着,跪拜下来,道,“云涧远在江陵,即便有心,也是鞭长莫及,这郢都宫闱内事,恐怕他也和老臣一样,什么都不知情,望皇上明察,切莫因此耽搁了缉押乱贼进京之事。”
景鸾辞仍以捉摸不透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半晌不知是他信了还是没信,淡淡地道,“你既不知道便罢了,最好——今后也不要知道,不要插手,否则当初覆巢之下,大将军以了残半身的代价,保全下宁氏一族的机心,就白费了。”
宁擎苍本就颓败的身形微微一颤,勉力行了礼后,被宫女搀扶了出去。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龙涎香在屋里袅袅而上,碰到画顶时游荡散开,明净的烛灯,灯火一丝都不闪,煌煌地将书案后的景鸾辞的脸照得一清二楚,更加显出那森然的神色中有一种焦躁的紧绷。
可不是么。
二十多天来,白天日理万机地处理朝事,晚上好似亢奋一样不眠不休,拧着劲儿不是发脾气,就是千机用尽地查阮木蘅的下落。
周昙悄然地叹一口气,觑了一眼景鸾辞那熬红的眼眶,若是一根弦,早该断了,他却能盛着怒气崩那么久。
正慨叹间,景鸾辞出声问道,“慎刑司可审出什么了?”
周昙回过神,心虚地憋了憋气,提心吊胆将番来复去回了好几遍的审问结果陈述一遭。
景鸾辞阴沉下来,那一直暗涌的怒气好似马上要喷薄出来,冷冷地道,“若问不出结果,干脆你也搬去和她们一块儿住罢!”
周昙冷汗涔涔而下,虾米似的伏地告饶。
景鸾辞看着躁心,将案桌上茶杯往他身上一扔,“滚!”
周昙连滚带爬地抱头出去,景鸾辞又将他喝回来,咬牙切齿地道,“再去将内廷翻一遍,和阮木蘅相关的人都拎来再审。”
目中冒出一簇怒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就不信她能逃到哪里去?!”
水泊岸的淤泥远比表面看去的松软,马车的车轮陷下去后,顿时旱进两三尺,埋没到车毂轴处。
杜清醁双手摸到车轮下,用尽力气挣红了脸,也无法将车轮搬动半分,索性将半臂袖子一撸,半蹲下来以肩膀扛住车轮上方,边猛地一用劲儿,边朝小觞儿一喊,“打马!”
那马吃痛,车轮略一抬起时,正好猛往前一拉,可实现陷得太深,滑了一下又退回来。
在后面推车的阮木蘅爬上车里,将那两篓子的药草、椅子等悉数扔下来,再将头上光溜溜的银簪子解下扔给小觞儿,然后在杜清醁吃惊的神色里,蓬乱着头发撸起袖子跳到泥里,半分不开玩笑地推住车轮道,“我推车轮,清哥你来搬!”
再朝小觞儿喊,“觞儿,我喊一二三,你扎马屁股!”
觞儿得令,倾身到车辕前侧,听到阮木蘅和杜清醁边用力,边从从喉咙中挤出的“三”,猛地将簪子朝马屁股一戳,那马顿时惊怒嘶吼着往前一挣,车轮终于拔了出来。
重新坐上车时,杜清醁不由有些钦佩地朝她道,“小姐,好厉害。”
阮木蘅用一根筷子盘住头发,将裤腿上的泥水拧出去,爽朗地笑了笑道,“以前和父亲出行时,也碰到过这样的事,和他学的。”
杜清醁憨厚地随着笑了笑,见她满身是泥,将同样很脏的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再在去往徽州铜陵关的官道上行驶了一截,前方晨间如霜的白雾里,高高的铜陵关城门箭楼便慢慢在云雾间显现出来。
三三两两的人和车马慢慢从关外头的道路上汇聚过来,由城门守卫和城门校尉的盘查下,挨个入内。
这是丹岐到徽州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得不过的关隘,阮木蘅刚刚跳下水推车的勇气此刻消失殆尽,深呼了几口气将身上的颤抖稳住,扭头跟杜清醁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下我被扣住了,你不用管我,也不要多说,若他们放了你,你领着小觞儿直接就走,听到了吗?”
杜清醁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要抓你吗?”
“对,一直没有跟你说,我是朝廷要犯,所以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撒丫子逃的。”
阮木蘅毫不在意地说着,穿上杜清醁的衣衫,扎进腰带里,再将满是泥的脸一抹,跳下车说,“你进去,我来牵马。”
杜清醁点了点头,但仍坐在车辕上。
阮木蘅又深吸一口气,牵着马嘴处的缰绳,慢慢地行到门洞处。
守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跟旁边的另一个守卫道,“连日来下雨,不管骑马的赶马的都要栽上一跤,铜陵关十三里处的官道该修一修了。”
谈论着提刀拨开杜清醁后面的车帘,大声喝问道,“有没有女的,有女的自己下车接受检查!”见里面就一个小孩,手一挥,“过过过!”
走过门洞里短暂的阴暗后,如织的秋雨在灰亮的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清晨里各色店铺吆喝着开启,几个行人以袖遮着头顶在绵雨里奔走。
阮木蘅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脚步轻盈地牵着马往纵横的街道中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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