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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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在旁边休息一下吧。”
青梅皱眉看了看日头,交代下去,自己也放下桶跟扁担,却没有坐下休息,而是等在妇女旁边。
没多一会儿,负责挑粪到地头的几个人相继过来了,其中就有赵三明。
歇了一个冬天,刚开春就遇到这样重的体力活儿,赵三明其实干得挺勉强的。
好在他又长大了一岁,只长个儿不长肌肉的身体终于开始横向发展,肩膀更宽了背更厚了,身上的力气也养起来了,相信只要适应适应也就没啥了。
干活干得累到了极点的时候,谁还在乎什么丑不丑的,此时肩膀两边的粪桶里还散发着销魂的气味,可赵三明还是大口喘着气,努力恢复体力。
一抬头间,就看见了等在粪坑边的青梅,赵三明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呢,脸上就下意识露出个笑。
“梅子,歇脚呢?赶紧去那边晒不到太阳的地儿坐坐,饿了没有?狗子在那边玩儿,你去找他,我早上就给他收拾了个包挎着,里面有吃的。”
三言两语交代好,赵三明就要去换桶继续干活。
现在整个屯子最重要的活儿就是春耕,哪怕开春就升温得很不正常,哪怕没下春雨,可该种的还是要种,甚至要更加努力地去种。
谁知刚从青梅旁边经过,赵三明就觉得肩膀上一松,抬头一看,青梅已经伸手把他肩膀上的担子给拿过去了。
疲倦的身体反应有些迟钝,赵三明愣了愣,才伸手要去抢回来,“梅子,你干啥呢?”
青梅已经把扁担搭在自己肩膀上了,不理会赵三明的蹦Q,皱眉不满地看他:“你身上好臭,中午还要做饭。”
这么臭,岂不是影响了饭菜的味道?
虽然青梅不讲究这些,可能吃到更好吃的饭菜,为啥不积极争取?
赵三明低头扯着衣领闻了闻。
得,鼻子已经习惯了浑身的臭味儿了,根本就啥也闻不出来。
不过青梅说臭,那肯定特别臭,赵三明也就不敢去抢粪桶了,跟着青梅走了两步,“那我去替你挑水的活儿,你挑完了就去洗一洗,香皂我给搁在你弓箭旁挂着的篮子里了。”
旁边有跟赵三明一起挑粪的社员起哄笑话他:“三明,你媳妇儿来帮你干活啦?!”
其他人哈哈大笑,就好像刚才累到麻木的人不是他们本人似的。
赵三明没好气地摆手,“去去去,我媳妇儿心疼我咋滴了?你们要想也这样,自个儿回家找你们媳妇儿去!”
青梅没参与他们的玩笑贫嘴中,也没否认赵三明说的那些瞎话。
反正关于她疼赵三明的话,自从买了自行车后,青梅就没少听。
就连林队长他们知道了,也打趣过她,青梅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吧,主要还是青梅暗搓搓地发现每次有人这么说以后,赵三明都会心情特好。
赵三明心情一好,就会做各种步骤复杂的美食。
有啥心理波动,等吃了一两回这样的美食后,青梅就啥想法都没有了,甚至每次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还会暗暗期待赵三明又要做啥好吃的。
要是哪一回别人说这样的话时赵三明本人不在,青梅还会有点郁闷。
去年从嘎子村弄到的粮食,回来后就分给了各家各户。
分之前,支书跟老支书也说过,让大家不要泄漏出去。事关自己家的口粮,大家也自然纷纷点头。
至于唯一可能给嘎子村徐大海当内应的刘老太,支书跟老支书商量了之后,直接就把刘老太一家排除在外,根本就没把他们一家五口算在分粮食的社员中。
所以到最后,别说刘老太了,就连她儿子儿媳都不知道去年嘎子村抢粮案后,屯子里还分了一次粮。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支书也迟疑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对没有参与这事儿的江得贵夫妇不公平。
这两口子还算老实,再则,他们还有两个女儿要养活呢。
不过最后,老支书还是坚持要把这家人排除在外,一来是为了保密安全考虑。
二来,虽说江得贵夫妇没有参与,可刘老太当内应得的好处,两口子身为刘老太唯一的儿子儿媳,要说一点都没沾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老支书认为没有把刘老太也交出去,跟徐大海他们一起处理,已经是看在刘老太嫁到了大岗屯这么几十年的份儿上了。
要还想要得好处,那绝对是不可以的。
就这么着,刘老太一家就被不知不觉排除在外,之后大岗屯里有许多重要的事,支书跟老支书也不会特意喊上他们。
不排斥不欺负,但也绝对不多照顾一分一毫。
要说起来,现在刘老太也没咋出来跳了。
主要还是嘎子村的案子吓到了这不消停的老太太。刚知道徐大海他们被抓的时候,刘老太就直接吓得病倒在了炕上。
等后来徐大海他们被炝毙,刘老太更是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本来年轻的时候就亏了身子骨,年纪也一大把了,刘老太就这么着,变成了个病秧子,顶多就是在太阳好的时候杵着拐杖在屋檐下晒晒太阳。
连儿媳妇都吼不动了。
也是因为粮食都分出去了,大食堂里现在是一粒粮都没有。
开春后老支书去食堂转悠了一圈,又让儿子打探了一下公社领导们对于救济粮的想法,最后拍板,干脆这大锅饭咱们暂时也别开了,就各回各家各吃各的。
粮食就那么多,能吃多久,能吃多好,就看各位自己的掰算了。
其实也是因为这样,屯子里的社员们到现在也还能勉强吃个半饱。放眼往外面其他生产队一望,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了。
就连要承担主要劳力活的壮劳力都是勉强混个水饱,这样一来,谁还有力气去在这样的条件下春耕?
今年欠收,甚至颗粒无收的秋天,现在竟然就已经能预见一半了。
青梅也没拦着要去挑水的赵三明,还叮嘱他挑完水记得在河里好好洗洗,“多用点肥皂!”
千万不要把美食的气味给污染了。
现在青梅每个月除了五十块钱的工资,还有各种各样的票。
虽然不多,可对于青梅他们家来说,绝对是够用了。
票有了,钱也不差,于是肥皂牙刷牙膏毛巾这类生活用品都齐全了,赵三明还给青梅淘了香喷喷的香皂,作为她的私人用品。
在其他人哄笑着洗干净点好抱媳妇儿的玩笑话中,青梅沉默地挑着粪桶走了,独留赵三明还在那里面红耳赤心里美滋滋地跟人开些带颜色的调侃话。
三月中旬的春耕,就这样在每日的汗水里慢慢煎熬着。
等到了四月初,气温已经达到了白日穿短袖的程度,空气干燥异常,这让大家都很担心。
而这份担心,在四月中旬的一个半夜,终于成了真。
春日里的时候,总会有旱天雷。
所谓旱天雷,就是没有下雨,却依旧会出现电闪雷鸣的现象。
半夜里又是刮风又是打雷的,有担心得睡不好觉的人还以为会下大雨,于是抱着高兴期待的心情从炕上爬起来,坐在窗口往外面张望。
然而等啊等,终于在一声如同撕裂天空的雷声后,不远处地树林里忽然冒起了浓烟,伴随着的还有跳跃的橘红色火焰。
坐在窗口的那人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就光着脚跳下炕,拉开门就冲出了院子,一边跑一边大喊:“山火啦!烧山火了!!”
声音响彻整个大岗屯,众人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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